作者:故双九
阿岫还在深深记得那时老师的叹息声,她已经不记得那个即将退休的女老师长什么样了,但是她一直记得那个老师对她说的话。
【“没关系的,好好念书,走出去。女孩子这一生最重要的是先好好爱自己。”】
小时的记忆阿岫已经很模糊了,往后的现实也都只是在告诉阿岫她真的只是一个很平庸的人罢了,不过幸运的是她至少自由了。
而现在她也正在试图追求另一份触手可及的自由。
彼时那块黄金已经被融化了,初墨禅取了石锅把它放到了特制的模具之中,阿岫现在才注意到他搞了几块更为精巧的模具,模具好像还是一朵小桃花的模样。
欲哭无泪真就是说阿岫此刻的心情了,但凡他熔铸成金叶子或者金瓜子她都觉得不会太引人注意。
【“这是京中时兴的样式,小小一个,漂亮又实用。”】
直到后面阿岫拿到黄金做的小桃花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初墨禅说的是对的。
这比她自己熔铸出来的块块可好看了不少,而且都说是现下流行的,那她之后拿出去用应该也不算太惹眼。
正当他们弄得差不多的时候,小白也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托着一个简陋的食盒,阿岫见到小白就顺便打了个招呼,还问小白在做什么。
小白闻言,有些羞赧,见到初墨禅时还有些害怕,只打开食盒给阿岫看,里面是一碗长寿面。
这时阿岫大概也反应过来了,今天是小白生辰,想顺手给几朵黄金小桃花,但是想到旁边这煞神,觉得这样有些不好,就先放小白去吃面了。
见到小白一副纯粹的模样,阿岫还有些感慨。
熟料初墨禅反倒是突然问起了她的生辰,阿岫皱眉回忆了一下,只记得好像约莫是在腊月,原主和她的生日还是蛮接近的,只是巧合的是原主对她自己的生日没什么记忆。
阿岫也早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只记得身份证上的阳历生日,农历生日老早忘了,不过阳历生日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串数字罢了。
没人在意她的生日,阿朝想给她过也被她给拒了,小时候是因为没钱,大了是因为没精力了,都已经是997的社畜了,公司发条短信就可以当是生日了。
“是腊月二十,正巧是大寒。”初墨禅突然写了这么一句话,末了还补了句,“先前听阿蛮姑娘说的,倒是和奴的生辰恰巧在一日。”
初墨禅的手上正用精巧的小钳子夹出小桃花,阿岫看到纸条上的内容,突然抬眸看了初墨禅一眼。
女孩眉心的胭脂印在阳光下粉粉嫩嫩的,就像一朵绽开的小桃花,她的表情有些意外,这倒是正中了初墨禅的下怀。
“真是巧,殿下同奴是一日出生的。”少年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小桃花已经被他取了下来,转而放在了阿岫的手中。
阿岫脑子里一直想着跑路的事情,也没有太在意初墨禅写的纸条,刚想接过还未来得及细看就落入了炉子里面,阿岫轻轻哎呀一声,本能想要拾起却被阻止。
她听见初墨禅毫不在意地说道:“难不成是天意?”
这句话的语气随意且相当漫不经心,跟平日温温柔柔的样子根本不一样,阿岫的动作略微有些僵硬,她现在还是“聋子”还是当听不见吧。
之后没过一会儿初墨禅就寻了个借口出去了,待他出去之后,阿岫才松了口气,天知道和这么个大魔王呆一块有多煎熬。
阿岫收拾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资产,把之前熔得丑丑的黄金给包了起来,找来小白交给了他。小白看到里面的黄金,表情忐忑。
“把这些收好,以后好有东西傍身。”阿岫说道,“不过今日的是生日礼物。”
【“先前殿下已经给了不少值钱物什了。”】
小白忐忑地递过纸条,眼眶红红的,握着这金子,只觉得殿下拿出这么多金子必定不易,在小白眼里阿岫就是一颗可怜的小白菜,弱小还无助的那种。
阿岫看着小白忐忑的模样,相当忍俊不禁。她微微倾身揉了揉小白的头,说道:“过了今日,小白又大了一岁,可不能再哭鼻子了,不然以后不好找妻主了。”
原本以为这小孩会被她逗得害羞脸红,未曾想之后小白居然更哭哭啼啼了,以为阿岫要赶走他了。
阿岫无奈,咳了好几声,想了想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想解释是小白递了好几个零散的荷包过来。
【“这是奴为殿下绣的,殿下先前要的荷包。”】小少年眼眶发红的样子让阿岫都有些不忍心而来,这个荷包她是有用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小白解释自己的目的。
唉,还是该早些安排小白的去处,不然跑路不安心。
好不容易将小白哄住了,阿岫看着外面已经是午后的样子,连忙把自己的大宝贝们都扒拉了出来,几个小荷包都分别零散地装了一些,甚至连她的小机械也给装了进去,这些全都是她的大宝贝。
她将荷包绑在手臂上,腰上也缠了两个,小腿肚上也藏了,这样子给外人瞧见了估计会直呼守财奴。最后穿上一件宽大的大袖袍,幸亏阿岫现在纤细得过分,不然藏了那么多个荷包还是容易露馅的。
出门之前阿岫还不忘给自己多套两个简陋的口罩。
现在栖兰宫冷清得很,阿岫悄咪咪溜出去时没什么人注意,不过出去的时候阿岫发现外面酒精的味道很浓,大概也猜到是阿蛮的手笔。
之后她根据自己的记忆来到了暖亭,暖亭如今还盛开了不少鲜花,混了一股子酒精的味道,花香加酒精的味道说实话还挺别致。
她之前就打探过这里时常有小宫人偷懒把那些生病的病人或者尸首直接用水路划水出去。
原本这样的事情已经是要被主子们打死的重罪了,可是如今疫病闹开,即便已经有了药方,生病病死的人还是有不少的,贵人们可都不愿经手这样的事情,所以这也成了一个众人都假装不知道的事情。
阿岫现在也摸不着自己什么时候跑路,只把身上的荷包拆下埋在了花丛之中,这花丛之中花枝缠绕,口罩因为是棉花做的,时常勾到,阿岫因为着急,直接摘了口罩上手开挖,还特意找了不一样的地方分别埋着,刚刚埋好自己最后的大宝贝时,抬眸一瞧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坐在轮椅之上。
君后?
阿岫愣住了,什么时候他坐了轮椅?
君后戴了面纱,面纱之下好像也有阿岫搞得简易版口罩,只是身边也没有跟着人,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他似乎来了挺久。
阿岫真的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真的听力还是不好,怎么连这轮椅的轱辘声都听不见了。
“参见君后大人。”阿岫手足无措地行了个礼,白嫩的指尖还沾着不少黑乎乎的泥巴,因为挖的太专注,甚至连面颊上都沾了灰渍。
“小二在此作甚?”君后开口问道,只是后知后觉似乎想起了阿岫现在还处于“失聪”的状态。俊秀的青年似是有些无措,看来真的是很偶然的状况才在此处遇到了阿岫。
“君后,无妨的,阿岫现在能听见一点点声音了。”阿岫发觉了君后的无措,她看着芝兰玉树的青年现在不知为何坐上了轮椅,心中也有些叹息,连忙打了圆场。
在听见阿岫的听力在恢复时,洛扶卿很明显露出了欣喜的情绪,他缓缓推动轮椅靠近阿岫,掩下眉眼之中快要溢出的温柔,来到阿岫面前伸手帮她擦了擦面颊的灰尘。
他没有问阿岫为什么突然来这儿,只取出了一方白色的绢帕,慢条斯理地帮阿岫擦着手上的泥土,白色的绢帕很快变得黑乎乎的,阿岫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忙说道:“我去那水边洗洗就好,这帕子着实珍贵……”
“帕子是死物,帮小二去了尘泥是它的福气。”洛扶卿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一方千金的绢帕在他口中就是一个无趣的死物而已。
对这个世界的宝贝阿岫没什么概念,她只知道黄金是值钱的,如果知道这方帕子就值她所有的大宝贝,她估计会立马给这方帕子来个干洗一条龙服务。
然后再卖了换黄金。
擦干净之后,阿岫的心中还是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下洛扶卿他为何坐起了轮椅。
洛扶卿也有些意外平日里对他还颇为生疏的阿岫会突然关心起了他,青年掩面轻笑,琥珀色的眸子之中仿佛盛满了香甜可口的蜂蜜,阿岫感觉他的眼睛真的水润润的。
“只是先前不甚跌倒扭到了,过些日子便好了,小二无需担忧。”
阿岫此时因为站累了就随意地坐在了假山的落石之上,得知只是扭伤脚,也松了口气,她刚刚真的以为对方成了残疾美人呢。
虽然残缺美也是一种美,但是拥有健康的身体才是王道,谁不喜欢健康靓丽的美人呢?
两个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阿岫还戴上了自己的口罩,这两天她也有在喝药,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要注意防护才是。
期间阿岫还在假山旁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试着探头时却被洛扶卿拦了下来,阿岫想想这样也有些不妥,便又重新安分地坐着。
不久之后,渐浓着急地找了过来,看到渐浓过来了,阿岫也松了口气,她现在真不太敢在这儿待太久,她也有想过这法子太冒险,要是染上疫病,这副脆皮身体怕不是会一命呜呼,甚至还可能让外面的人受到无辜牵连。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到时候出去先不接触人群。
可阿岫心里总是有些慌乱,这宫中已经有那么多尸身甚至病人传出去了,外面还没有这样的条件,如果蔓延了,后果不堪设想。
正在阿岫发呆的时候,君后在一旁和渐浓商量着药方的事情。
“君后放心,已经吩咐宫外各个医所,若是京都之中有这样的病人立马送到城外医治。”
阿岫闻言,也大概知道这是为了防止疫情在城中扩散。只是如果送到外面,一旦接触外面的人,那么直接就在指数式扩散,那样更加控制不住。
虽然宫中反应及时,可是总会有一些漏网之鱼。
“为何不在城中专门建立一个医所收容这些病人,统一接受医治?”阿岫在一旁问道。
渐浓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二殿下,连忙行了个礼,阿岫摆手表示不用这些虚礼。
“二殿下有所不知,这京都之中,以连、洛两家为势力之首,世家子女的性命是最最紧要的,世家不松口,君后如此下策亦是无奈之举。”
阿岫一听,好嘛,可不就是先护着官二代的意思嘛。后面的话,阿岫也没继续听了,她还能有什么法子?她又没啥话语权。
只是听着这样的话,让阿岫的心中很不是滋味,最终嘟囔了一句:“那也至少把这些预防疫病的法子和他们说一说啊,戴好口罩,多用酒精消毒。”
女孩神情低落,洛扶卿看着她如此失落的样子,也不由得想要安慰一番。
阿岫只觉得面颊被一只手温柔的抚弄了一下,她坐在巨大的落石之上,位置是高的,垂眸就能看见洛扶卿隔着口罩摸了摸她的面颊,想来原本洛扶卿应当是想揉头的。
“小二很厉害,医女所的阿蛮把你的法子都同本宫说了,只是小二,这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了。”洛扶卿的眉眼有些哀伤。
云岫又何尝不知道呢?
“我知道的。”阿岫轻声应道,“阿岫以后不会了。”
阿岫一直知道的,纵然她有法子,可是很多时候却不是简简单单地就能实施的。
在依旧封建集权的朝代之中,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君王猜忌。得到拥戴的应该是皇帝而不是一个笨拙的、毫无建树的皇女。
洛扶卿瞧见她如此失魂落魄,终归于心不忍,可是现实便是如此,继续这样下去,只会给她找来祸患,这件事情不知为何被一人抢在他之前给压下去了,可看到眼前人洛扶卿还是没忍住开口提醒了几句。
之后阿岫就这样离开和君后道了别离开了,甚至都忘记考虑她的大宝贝们。
而洛扶卿在她离开之后目光落在了那花丛之中,渐浓进了花丛挖出了一个荷包。
荷包之中装着一个木制的小机关。
洛扶卿看着只轻笑一声,说道:“真是个聪慧的孩子,还知道宝贝不能埋在一处。”
“殿下可还要继续?”
洛扶卿只将这小机关收拢在袖中,身后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宫人帮他推着轮椅。青年眯了眯眸子,望着阿岫方才离去的方向,说道:“小二辛苦藏的宝贝,还是不要动了,也别让其他人动。”
渐浓躬身应是,他的身后也出现了两道黑影,是两个女卫。
洛扶卿离去之后,渐浓身后的女卫便突然和另外一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打了起来。
“杀了。”渐浓冷酷地吩咐道。
跟在二殿下身边的不安定因素,自然要早些铲除。
君后先前便怀疑二殿下身边是不是有了另一股势力,他们的人一直无法安插/进入栖兰宫。今日二殿下突然离宫,倒是给了他们机会。
洛扶卿回宫时,云朝岚已经在殿内等候许久了。他似乎刚从外头回来,身上还披了甲胄,长发全部束起,浑身都有一股子血煞之气。
“连家已经等不及了。”云朝岚冷哼一声,“母皇尚未有事就如此,真真小人行径。”
待少年看到洛扶卿坐着轮椅时,更是直接取出了鞭子准备去找连贵夫算账。
洛扶卿只使了眼色让渐浓拦住他。
“阿岚,先前叔叔是如何教你的?”
云朝岚握紧拳头,不情不愿地说道:“忍耐,蛰伏。”
“洛家已经寻了和云氏一族连了姻亲生下来的旁支女儿,如今便是机会。”
洛扶卿缓缓起身,走到云朝岚面前,俊秀的青年风姿绰约,哪里有方才坐在轮椅上的落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