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双九
洛扶卿也感受到了阿岫的不安与冷淡,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突然的出现给这孩子带来了压力。
“前些日子听说你救了渐浓,渐浓自小伴我长大,便想着当面谢谢你。”洛扶卿尽力找了话题好让云岫轻松些。
阿岫此刻也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十年未见,君后应当也已经把她差不多忘了,现在就是一个陌生人,她应该尽量表现好一些才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救下渐浓,阿蛮才是最大的功臣。”阿岫淡淡地说道。
坐在她对面的洛扶卿闻言,浅浅一笑,说道:“若是如此,都应当赏赐才是,栖兰宫我已经命人打扫重修,里面也找了几个贴心可靠的侍君,等过段时日,你就可以搬回去了,住在此处着实委屈了你。”
被告知要被迫搬家的阿岫顿时本能有些紧张,她想要拒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发觉阿岫欲言又止,洛扶卿含笑问道:“小二可是有什么想说?”
阿岫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敏锐,她想说她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让他早些把她忘在脑后,可是这样的话,阿岫终究不敢说出口,只好小声地说道:“我能不能不要那些侍君。”
女孩轻声细语的话令洛扶卿怀疑自己都听错了。
“为何?”洛扶卿疑惑地问道,“可是担心他们伺候不好?”
“费钱。”阿岫的声音更低了。
一声轻笑从洛扶卿的唇边响起,他含笑问道:“那让谁来照顾我的小二?”
“小白就可以了。”阿岫理所当然地说道。
阿岫没注意到君后已经离她越来越近了,等她反应过来时,洛扶卿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丝毫不介意华服已经被旁边的柴火勾出丝线。
倒是让阿岫心疼得看了好几眼,一看就是不管家的。
而被阿岫点名的小白也立刻端端正正地站着,接受君后的审阅。
“只一个侍君,委屈了我的小二。”洛扶卿闻言柔和地说道,“小二不是说,至少要五个么?”
“啊这……”阿岫也不知道自己的雄心壮志啥时候被这君后听了去,无奈只能勉强打了个圆场,“只是玩笑罢了,我这儿只用小白就好,太多我也用不着。”
后面洛扶卿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看了看阿岫弄得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放在这个时代,被叫做奇淫技巧,也正是因此,上次阿岫的杠杆结构也没有引起太多关注,且阿岫本身也不想弄出太过出格,许多小东西做完都被阿岫放在一旁,看着只像是小手工。
等阿岫反应过来洛扶卿正在看着她随手乱做的东西时,瞬间涨红了脸,白嫩的面颊红红的,像涂了胭脂一般,眉心的胭脂印也好似被紧张情绪给染红了。
“君后,都只是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儿。”阿岫说道。
“不,小二做得极好,先前便听闻小二所做机关能举起铜鼎,小二很厉害。”
洛扶卿突如其来的夸赞令阿岫愈发不知所措,阿岫发现对方似乎真的很开心。
阳光之下,琥珀色的眸子宛如琉璃,垂眸看人时总有一种说不上的温柔。
面对突如其来的夸赞,阿岫有些不适应,她很少被人夸赞,成长的过程之中,多数时候都是被否定。而当她有了新的想法时,第一反应是会在想别人会怎么否定她。
女孩子书读这么好有什么用?女孩子考上大学有什么用?占男娃的名额罢了。女孩子当老师考公务员就好了,多稳定,钱不用多赚,找个有钱老公就好了。
洛扶卿没有想到自己短短的一句夸赞竟然令眼前的女孩沉默了下来。沉默过后,是女孩抬眸之后郑重的感谢。
“谢谢。”
洛扶卿待的时间并不长,他对身边人大致交代了一些事情,又给了阿岫一块随意出入的令牌,让她在宫中大胆些行走。
阿岫看着这个温柔在她腰际挂上玉佩的人,就算不是小孩子,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应该也很容易俘获人心。
可是这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十年前的一段记忆,刚刚短暂的影响已经过去,阿岫想开了之后又在走神思考今天晚上要吃些什么。
让小白去整只烤鸡,多撒点孜然,虽然吃不了几口,闻闻香味也是好的。
正当阿岫愣神之际,腰间玉佩已经被系好了,洛扶卿站在她面前,比她高了一个头,阿岫却没有觉得有压迫感。
“以后若是有事,便来寻我。”洛扶卿承诺道,似乎是察觉到了阿岫的不信任,甚至还补充了一句,“不会再同先前那般。”
“多谢君后。”阿岫行礼。
今日她对洛扶卿说的最多的就是谢,当然很多时候,她对很多人说的也都是谢。
这边阿岫的状况算得上是岁月静好,没几日就找到了一种周朝碱矿产的碱液,她也尝试自己弄些脱脂棉花,这棉花的用处还挺大的。
只是阿岫的棉花刚弄完,正打算去惩戒所门口找一找抬伤员的阿蛮时,就遇到了一个正在被欺负的奴隶。
第12章 . 第十二个凤君陷入泥淖的白梅少年……
或者说,已经不能说是欺负了。
阿岫看着流到了自己足尖的血迹,殷红的血迹让阿岫想起了一些不大好的回忆。
这样的“欺负”在这个命如草芥的皇宫之中,再常见不过。
尤其是惩戒所。
眼前的这处大房子,常年难以散去一股子血腥味。阿岫并不喜欢来到此处。
被那群侍从围着殴打的是一个看不清样貌的人。
因为被血糊了满脸。
他的衣衫已经有些破烂了,依稀在肩胛骨处看见一个奴印。
阿岫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变得苍白。在皇宫之中,被烙上这样印记的约莫是被抄家的罪人之后。
她也只听过阿蛮提起过惩戒所的杂活一般都会让这些奴隶去做。这些奴隶在惩戒所就像草芥之中的草芥。
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对方的长发结着血痂,露出的皮肤也都是皮开肉绽、青青紫紫的。
就在阿岫看着那小奴隶时,那奴隶若有所觉一般,往阿岫的方向看了看。阿岫只觉得这眼神熟悉。
对方并没有像寻常奴隶那样卑躬屈膝地像那些殴打他的侍从求饶,如墨般的瞳眸只是冷冷地望着那些高高在上欺压他的那些人,神情之中似是存了死志。
是不想活了么?阿岫垂眸想道。
不过眼睛还真好看呢。
彼时失神之际,阿蛮已经从惩戒所走了出来,对门外的事情亦是熟视无睹。这样的场景在惩戒所再熟悉不过。
见到阿岫也只是招呼她一起走。
说实话,如今阿蛮并没有将阿岫看成皇女,更像是把阿岫看成了一个朋友,阿岫也不怎么在意。
只是这次阿蛮打了招呼之后,阿岫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回应,反而愣愣地看着那被打的奴隶。
“二殿下。”阿蛮这才换了语气唤道。
阿岫回神之时,阿蛮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阿蛮。”阿岫连忙打了个招呼。
“二殿下,我们该回去了。”阿蛮的语气有些不好。
阿岫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可是脚步并没有挪动。
其实阿岫本人也知道,最好的选择就是莫管闲事。她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又怎么救得了一个奴隶呢?
拳打脚踢的声音不断在阿岫的耳边响起。
一些隐藏在心底的记忆不断涌起。
这些属于“前世”的记忆浮现在她面前,转而很快消失。
阿岫就这样有些浑浑噩噩地被带回了医女所。
小白见到阿岫回来,开心地朝阿岫展示了他帮忙晾晒的棉花。阿岫先前就已经把这棉花用碱液脱脂,晒干之后,吸水性会好许多,用来消毒最合适不过。
说起来,最初拿到这碱液时,阿岫还颇为惊讶,毕竟她也只是先前和阿蛮提了一嘴,阿蛮说是君后给的,还顺手把名下的几处矿产给了阿岫。
原本阿岫应该为这事情的进展而感到高兴,可是因为脑海里总是浮现那奴隶浑身都是血的样子,阿岫的胃中总是一阵一阵的犯恶心。
都是血啊……
【“赔钱货!不带把的!老子打死你!”】
【“不久流点血么!难不成还会死?”】
【“裤子上全是血,丢老子的脸!赔钱货!”】
“殿下……殿下……”一声声呼唤把阿岫的意识唤回。
小白担忧的面庞在阿岫的面前出现,少年的模样欲言又止。
“殿下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吗?”小白问道,“还是小白有哪里做得不好了?”
湿漉漉的眼神让阿岫不由得心软,她摸了摸小白的头,安抚道:“无事。”
思来想去,阿岫还是缓缓起身往屋外走去。
阿蛮正在像往日那样面无表情地抓药。
“小白陪殿下出去走走罢,记得早些回来用饭,今天吃鸡。”阿蛮淡淡地说道。
正在往屋外走去的阿岫顿了顿脚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轻声说道:“谢谢阿蛮。”
阿蛮没有抬头,只继续摘着自己的草药,边弄边说:“殿下,女子立身,合该勇往直前些,想做便做,有什么可畏缩的。”
听了阿蛮的话,阿岫不由得攥住了衣袖,揉出了几道明显的褶皱。
有时候,她真的挺羡慕阿蛮的洒脱。
阿岫回来时,惩戒所中的血迹已经被水冲干净了,可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是呛到了阿岫。
小白陪阿岫进了惩戒所,所里待了几个年迈的女人,制服已经有些破旧,吊儿郎当地坐在大堂之中,见到阿岫时,就瞥见了她腰间的玉佩。阿岫也注意到其中一个女人手中还拿着一串相当名贵的佛珠,一瞧就不是常人能够拥有的。
“哟,这不是二殿下么,怎的得了空来我们这儿了?”
阿岫听着这颇为谄媚的问话,也不由得有些无语,果真是要靠行头和玉佩才能在这墙头草似的宫人之间游走。
小白虽然平日看着傻白了些,也大概知道自己代表着阿岫的门面,也拿出了几分和阿岫一样狐假虎威的装×架势在这几个女人面前。
“本宫想过来瞧瞧有没有趁手的奴隶,近日缺人做些粗活。”阿岫扯了一通有的没的,心中盘算着这么说的可行性。
站在阿岫面前招待她的女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连忙把阿岫带到后堂。
后堂是专门让奴隶待着的地方。地方倒是不算窄小,可是依然非常脏乱差以及黑暗。
阿岫感觉自己回到了最初自己呆在栖兰宫的那段时日。
栖兰宫也很黑暗,那日被小白带出栖兰宫时,是个雪日,不算晴朗,也总算有了些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