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昭子
她还维持着自由舞的造型，一个不安于现状的舞校小天鹅。她一路飞翔，终于飞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她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一切都很好。没有比这更好了。她不由露出微笑。
唐逸牵着季甜甜来到冰面入口处，和早等在那里的其他两组排在一起。
“谢谢你的建议，甜甜。”银牌得主西班牙男伴雷洛真诚地对季甜甜说话，“你让我们着重表现默契……真的给了我们很多表演上的灵感。我们能拿这个名次，有一半都是你的功劳。”
“我没有那么厉害啦。”季甜甜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和西班牙组两位选手逐一拥抱。
“中国的陶瓷娃娃！我就知道你能行！”金牌得主大鹅女伴卡捷琳也过来，热情地拥抱季甜甜，抱了好一会儿都不舍得撒手。
唐逸默默地站在边上看着大家拥抱季甜甜，蹙了蹙眉。他有点怕娇娇软软的季甜甜会受不了热情老外选手的大力拥抱。倒也幸好，这就只有两组选手。
冰面上的颁奖台已经准备完毕，小冰童们捧着花束和奖牌，先一步来到颁奖台前。颁奖台前的冰面上有红毯铺就。
“请铜牌获得者，来自中国的季甜甜和唐逸上台。”广播发出通报。
在一片掌声中，唐逸牵着被拥抱得晕晕乎乎的季甜甜前往领奖台。
上台前季甜甜和唐逸手牵手，再次向观众席行礼致意。季甜甜不由瞥向身旁的唐逸。
经过激烈的比赛后，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还凑合，就是被她多解了颗扣子。整体看当然是好看的。此时的他没有受病痛侵扰，意气风发，身上散发出强横的生命力。
这是她的舞伴。她的战友。
她情不自禁露出微笑，拉着他走上铜牌的颁奖台。
接着西班牙组和大鹅组依次上场，按照传统，获奖选手需要相互拥抱恭喜。
西班牙组和大鹅组的四位选手，都不约而同地礼节性地与唐逸轻轻拥抱，然后再用力抱了抱季甜甜。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宠爱的哄笑。
“和其他选手相比，中国的女伴真的就是小孩子呀。”
“长得好可爱，感觉大家都很喜欢她。”
“是呀，我也好喜欢她啊。她的技艺根本不像她的模样那样幼嫩，真是惊人的反差。”
“是啊是啊，这次冰舞真的让人惊喜。”
……
大家纷纷议论着。
滑联负责颁奖的委员过来，将奖牌和花束逐一颁发给三对获奖选手，并与他们握手。
再然后，是庄严的升国旗环节。观众席上也变得格外安静。
季甜甜站在领奖台上，望着祖国的国旗和西班牙，俄罗斯的国旗一同上升，听着俄罗斯的国歌，脑海里滚动过无数念头。
在众多念头中，有一个念头正在疯狂扩张，逐渐占据她整个脑袋。
她好希望，让胸前这块奖牌变成金色的。
好希望，好希望。
她忽然发现，这是她这辈子，最想做成的事。
希望这辈子，有机会实现。
大鹅国歌结束后，季甜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哭了。
“是不是不好看？”季甜甜眨了眨眼睛，望向身边的唐逸。
“怎么会？”唐逸依然对她微笑，“今天大家都为你骄傲。”
然后他们靠在一起，手握奖牌对着摄像机露出灿烂的笑容。就在今天，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会看见她的笑容。
颁奖之后，徐驰和江琳领来了二人的小分表。小分表里明确地显示了选手的定级，还有技术分T分和节目内容P分的得分情况。
技术分是每个动作基础分和执行分的总和。基础分由动作定级决定，而负责动作定级的是来自裁判席的技术专家。技术专家会根据选手的实际发挥给出定级。
至于每个动作的执行等级GOE，会由九个裁判分别打分，最低-3最好+3，然后去掉最低分和最高分取平均，乘以相应系数就是执行分。
节目内容分下五个小项，滑行，衔接，表演，编舞，音乐诠释也是这样，每个小项满分10分，由九个裁判分别打分，去掉最低分最高分取平均值。各项平均值然乘以不同系数相加得出最后得分。
技术分得分已经预估到了，这次季甜甜主要看P分。P分下五个小项，他们的得分都很均匀。5个10分里都得6.5左右。
由此去估算，冠军大鹅组的五小项估计是在7以上。其他拿40分往上的P分的，5个小项应该也都在7左右。
这样对比的话，感觉P分真的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季甜甜振奋起精神，拉着唐逸去和其他选手交流获得P分的经验。
教练也不阻止他们，两个人站在边上讨论。其他项目的国家队选手也聚集边上聊天。
巨大的喜悦后，徐驰感觉到深深的忧虑。
要是什么都不用去操心，两个孩子能顺利升组，一直把领先的地位维持下去就好了。
可是他非常清楚这非常不容易。和青年组就群星生辉的女单男单项目不同，冰舞选手的在役时间很长，三十岁的优秀选手也不少。
成年组的冰舞大师，经过岁月的历练，无论是在难度动作上，P分得分上，舞伴默契上还是在情感表达上，都有了更多的把握。他们如同艺术家一般精心描绘自己的作品。
也就是说，冰舞的青年组和成年组，其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未来季唐二人面对的战局，只会越来越激烈。要想巩固今日的地位，就一定要更加努力。
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国内的冰舞水平赶不上两人的进步速度。
“国内基本没有精通步法的教练，请国外教练来来回回地跑也不是办法，还是得出国外训。”徐驰打定主意，和江琳说话的同时摸出手机，“不行，我得赶紧给领导申请，让孩子们出国深造。”
季甜甜去找别组选手交流，并不一直特别顺利。有些选手提防着她，或者就是不愿和人多交流。
但也有的特别热情，交流的同时还把一些小玩偶送给她，完全把她当做小妹妹。这其中当然包括大鹅组和西班牙组。大家都约好明年一起比赛。
选手们送的纪念品，加上冰迷们扔过来的纪念品，累加在一起还挺多，季甜甜抱不下了。于是唐逸就问工作人员拿了个大袋子装下。
他扛着袋子和季甜甜回到教练身边，就看到徐驰正在激情四射地和体育局相关领导通电话。
“应该是在聊外训的事。”唐逸听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对季甜甜说话，“我上辈子，是升组之后，才获得了外训的机会。但是即便是升组后，老徐还是天天跟我吐苦水说冰舞队经费紧张，外训可能不会长久。”
季甜甜立刻就懂了。其实也不是完全没钱，事实就是出不来成绩的项目很难申请到经费。
“没事的。”季甜甜用力拍拍唐逸的肩膀，露出明亮的笑容，“有我在，上辈子你遗憾的事，这辈子都会做成的！”
唐逸默默地望着季甜甜，漆黑的眼睛，有些炽热。
“啊……我就随便一说。你听听就好。”季甜甜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转开视线。
不久之后，徐驰挂断电话。
“领导怎么说？”江琳仔细观察着徐驰的神情问。
“没明确回答。领导也是刚刚得知我们选手拿奖的消息，被忽如其来的铜牌砸的有些懵。还没回过神来。”徐驰对江琳笑笑说话。
“可不是。我到现在也有些回不过神。”江琳顿了顿，“不过等一阵子也没事，笑口常开他们的世锦赛还没比呢。然后也得看看下个赛季的短舞定的是什么舞。这样训练计划也更好制定。”
“是啊。下个赛季，有的忙啦。”徐驰双手插在衣服兜子里，笑容中盛满骄傲，“下一届我们的世青赛，可以出战两对选手了，有很多事需要计划起来。”
国际滑联规定，如果一国派出的一对选手，在世青赛或者世锦赛上获得3-10名的成绩，那么下一届世青赛或者世锦赛，这个国家就可以派出两对选手。10名以外来年只能出战一对，而如果拿1-2名，来年可以出战3名选手。
一直以来中国的出战人数都是一对，但是这个局面被季唐打破了。
多一对选手名额，就代表着未来国家的冰舞格局，会进一步扩大。
完全可以想见今年的全国锦标赛会有多么热闹。会有不少青年组选手，要来争抢这个多出来的名额。
那会是，冰舞的盛世。他终于等到。
徐驰忍不住哼起了歌。
也没什么好做的了，大家一起离开比赛场馆。出了场馆后，唐逸一眼就见到在门口等他的倪川，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哭得眼睛通红的小姐姐。
“逸哥，你太棒了！”倪川冲过来，用力抱住唐逸。唐逸本能地想要推开倪川，但忽然感到肩头一片湿热。
“我真是没有白来啊，哇啊啊啊。”倪川毫无预兆地喷出泪来。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就在这一刻，在碰触到让人骄傲的选手的瞬间，眼泪自然而然地流淌了出来。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季甜甜问后也得知眼睛通红的小姐姐，是特地来现场支持的冰迷，于是与她相互拥抱。
两个人的泪腺都有点儿发达，你感染我我感染你，抱在一起哭得止也止不住。
唐逸见到了，就想把她们分开，但无奈倪川一直吊在他身上，活动不开。
“呜呜呜逸哥……”倪川哑着嗓子哭喊，“街坊邻居都不会再有人说你滑冰没用了，哇啊啊啊……”
季甜甜在旁边听见了，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窒息。她倒不是为唐逸感到不平，她生平就最讨厌这种爱打击别人积极性又自以为看破一切的人了。
“管那些人做什么，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就好了。”她走过去，愤懑地说话，“那些人，就是自己什么都不会，才总是酸别人。他们巴不得别人跟他们一样。”
倪川一时止住了哭，和唐逸一起望向季甜甜。只见季甜甜一双圆圆的眼睛，无比炽烈。
“喜欢什么，就容易因为什么挨骂。我小时候也总遇到这种人。别理就好了。”季甜甜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小声嘀咕，“我就……有感而发，不要这么看我。”
“啊，是，甜甜姐说的对，到底是奖牌得主，格局就是不一样。”倪川回过神来，看向依然望着季甜甜的唐逸，笑笑说话，“甜甜姐叫你别看了，你还看什么呢？人家都说了，是有感而发，不是在维护你，你别多想。”
唐逸蹙眉看看倪川，想踢他一脚，但是倪川灵活地躲开并跑远了。
“哎呀，得了奖牌就是牛了哈，说踢就踢。你怎么不跟甜甜姐学学格局！”倪川的笑声不断传来。
季甜甜道别冰迷小姐姐，然后和队里的大家喜气洋洋地前往酒店。
当晚，季甜甜打电话给张丽莲报喜。张丽莲也早就知道了季甜甜得奖的消息，但是听到女儿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呜呜呜，妈妈的好宝贝……呜呜呜……一定要平安回来……”张丽莲哭得泣不成声。
“妈妈，你太夸张了啦。”季甜甜听着妈妈的声音，又有点想哭。她今天是把这一年的眼泪都流干了。
“妈妈，我没事的，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她深知张丽莲的潜台词，于是柔声说话。
“嗯……好，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妈也没什么事，就等你回来……我一会就给你爸打电话！”
“嗯，好，替我向爸爸报个平安哈。”季甜甜的爸爸季泽，这会还在南城，和远在首都的张丽莲不在一起。
季甜甜挂了电话，然后开始不停给陈雨笙，王皓等人发消息。好多来自南城舞校的老同学得知她拿了铜牌，赶来恭喜。
同屋的江琳此时也是忙得热火朝天。不少老同事打电话过来庆祝她带的选手获得奖牌，并询问她有什么经验没有。
“别问啦我真的没有经验。唐逸也就罢了，甜甜这样迅速上手3级接续步的我真是从来没见过……”季甜甜看着江琳带着一脸幸福笑容打着电话。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季甜甜透过猫眼，看到徐驰和唐逸立在外面。
颁奖典礼后，大家似乎都挺忙的，谁也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