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柏山人
不重赏李家,让二皇子满意,没了后顾之忧,他又怎会愿意心甘情愿的回来给他继位?
虽然嘴上不曾说,康平帝其实看得很不清楚,知道他的那个儿子纵被教养得千好万好,可他不是在宫内长大,没有被培养出对这天下、对权利的野心,甚至连认他这个父皇,都是迫于形势,就有问题了。
若他还有别的选择,例如太子还在,认回一个有样资质的儿子,康平帝肯定会觉得十全十美,十分满意与放心。
可是这个儿子成了能继承他的皇位的唯一人选,他就不得不要多费些心思,争取能尽快拢络住对方的心。
重赏儿子很在意的那些亲人,让他知道,坐在皇位上,就能给他重视的人带去普通人想像不到尊荣与地位,就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结果却被那些大臣给拦住了,让康平十分愤怒。
邵云博知道他的心思,温声劝道。
“陛下,自打听说您在送走二皇子前的经历后,老臣就在想一件事,陈宜人之所以会让义子顶替养子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义子没有属于自己的身份文书,可是您想,什么样的人才会没有身份呢?”
死士!
看到康平帝赫然坐直身体的反应,邵云博又接着道。
“我们当初从河里捞起成锋少爷时,他身上最外层穿着一件褐色短打,身受许多刀剑之伤,若非身体素质很好,根本撑不下去。”
之所以强调那件褐色短打,是因为邵云博带人给李成锋换衣服时,张冬生曾为他穿了了两件短打的行为感到好奇过。
他当时只是一个刚被东主买回去的老仆,纵然心中有所猜测,也没说什么,而是嘱咐在场的张冬生和袁文义当没看见,不要多事。
“褐色短打?这么说,李成锋应该是柱国公派去保护朕的死士之一,朕还记得,拼死拦住那些刺客的人,的确都穿着褐色短打。”
邵云博点头道。
“成锋少爷曾在家里教我们打过一套拳,看着很有章法,老臣可以给陛下演示一下大概的招式。”
听到邵云博自称会打拳,顿让康平帝来了兴趣,他当然知道,对方打算演示的拳法中,肯定能透出某种信息。
“好,不过爱卿要小心一点,刘伴伴,快把那些椅子都挪开。”
同样充满好奇的刘乐赶紧上前收携拾,他也没有想到邵云博竟还会打拳,也很担心对方的老胳膊老腿。
邵云博说是演示,是真的演示,他这些年来,有按照陈凤琪的说法,时常通过打这套拳来舒展筋骨,但他毕竟年事已高,不敢做太过剧烈的活动,。
随着邵云博开始演示,康平帝看得越发认真起来,没等他演示完,就制止道。
“没错,不用找柱国公府确认,朕都能确认,那李成锋正是舅父当年派的死士之一,这是一套从帝卫队中流传出去的拳法。”
为了不让死士暴露来历,给对手留下证据,才会特意用这套可以混肴视听的拳法训练死士,不只是柱国公府这么做。
“看来陛下果然与那高台县李家缘分不浅。”
那些死士虽然是由柱国公府所派遣的,可是对方愿意为康平帝拼命的忠肝义胆,绝对可嘉。
康平帝神情坚定的点头道。
“是啊,所以朕再怎么重赏那李成锋,都不为过!”
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后,邵云博立刻请辞,看他那有些有迫不及的要离宫的样子,让康平帝有些好奇。
“朕本打算留你一道用膳,你这是还有什么急事待办?”
听到始作俑者这么问,邵云博苦笑着回道。
“陛下,您先是当众当面揭了常煦少爷的真实身份,现在又当众揭穿常欣小姐的身世,老臣只好提前去说明一下情况,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免得他们太受打击。”
第四十九章 不值得的人
既然已经彻底公开自己与高台县李家之间的渊源, 邵云博也就不再避着,所以离开皇宫后,回去匆匆换下官服后,就低调的前往李常欣他们所寄住的李家。
袁家的成管事认出这位突然来他们家的贵客竟是邵丞相, 顿时紧张不已, 赶紧让其下人去通知主人。
听到消息的袁文义他们赶紧迎了出来, 何柳更是兴奋的喊道。
“高爷爷!您怎么来了?听说您也在京里,我就想去看您,可是袁文义说您特别忙, 不方便见我们。”
邵云博朗声笑着回道。
“小柳来见我,再怎么忙,我也有时间,不过之前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才不方便过来见你们, 现在什么都公开了,就没事了, 咱想见就见。”
虽然邵云博当初离开时, 李常欣还不满六周岁,就是一个比较普通的小女孩, 不像李常煦那样记事早, 记性还特别好,但是邵云博毕竟与书院里离开的那些先生不同。
他是真正从她出生,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留在她心中的印象十分深刻, 多年后重逢,虽然有些陌生,但是经何柳他们一提醒, 就能迅速回想起来。
“原来高爷爷是来京里了,袁大哥他们早就知道啊?您走后,我问那些大人您去哪里了,他们竟然都不告诉我,真是太过分了。”
李常煦笑着打趣道。
“告诉你,你又能怎样?敢找过来吗?”
李常欣摇摇头。
“不敢,但是我可能高爷爷写信,问他过得好不好。”
听到她的话,邵云博心中酸软一片,这就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已经长成青春正茂的少女,心性依旧纯粹而又真诚,想到自己这趟过来的主要目的,越发的有些不忍。
可是邵云博还是决定要亲自开口,以免他们在别人那里听说后,没有缓冲的余地,尤其是常欣不比常煦,常欣从小就性子娇憨纯真。
他们的祖母打小为她与常煦进行一样的早教,她在泅水等锻炼身体的活动方面,比常煦反应更灵敏。
可是到了算数、认字以及解九连环等益智的脑力锻炼方面,明显要远远的落后于常煦,还没有耐心坚持。
双方寒暄着来到正厅,成管事带着下人奉上茶退下去后,邵云博这才将话题转到自己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上。
“陛下在今日的早朝上,当众提出,为感谢高台县李家对常煦的培养之恩,要封太太为超一品护国夫人,封成锋少爷为安远伯。”
这份封赏不算轻,李常煦听到后,虽然谈不上有多感动,倒是能够从中领会到对方的用心,也确实让他心中的排斥淡了些。
不过李常煦也意识到,邵云博既然特意来说这事,肯定是因为事情没成。
“朝中大臣反对?”
邵云博点头道。
“是的,问题出在你们养父的身上,皇上为了能将高台县李家与豫州新台的李家撕开,当朝揭开了你们的养父并不是太太的亲生子,而义子的事。”
“当然,这件事情,是我得知陛下去桃河镇调查李家后,向陛下透露的,只是后来才知道,皇上派人去桃河镇查的是你。”
听到这话,李常欣还有些懵,只关注到她爹是奶的义子,不是亲生子的重点上,李常煦关注的重点却是另外一个。
“什么意思?我们的养父?不只是我的养父,也是乐姐儿的养父?”
邵云博点头,袁文义和何柳正为邵云博的话感到惊讶与错愕,察觉到李常煦将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明显有些心虚与迟疑。
看到他们这反应,李常煦就知道他之前莫名觉得违和与疑惑的问题所在了,然后他的脑海中恍惚出一个有些模糊的画面,仿佛是对新人在拜天地。
“我爹和我娘成亲时,我们多大了?”
嘴比脑子快的何柳下意识回道。
“快满两周岁的时候。”
眼看久别重逢的故人这次过来见他们,本来就是要公开这件事,袁文义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指出她的不该。
李常欣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
“这是什么意思?爹娘是在我们两岁那年才成亲,阳阳是皇上的儿子,那我呢?我是哪来的?”
“你当然是娘亲生的,你的生父,应该是奶的亲生儿子,爹是奶的义子,顶替了你生父的身份,后来又由奶作主,将娘改嫁给爹了,是这样的吗?”
不得不说,李常煦的脑子反应就是快,立刻将事情的经过推测了出来。
看到邵云博他们点头确认,李常欣这才有些后怕的拍拍心口。
“要是这么回事,我就放心了。”
看到她这云淡风轻的反应,不仅让见多识广的邵云博感到意外,连和她一起长大,对彼此知之甚深的李常煦,也感到出乎意料。
“知道爹不是你生父,你就一点都不在意?”
李常欣不以为意的回道。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反正我比你要好点,奶和娘都是亲的,再说了,我那生父的身份与老婆孩子,都能被奶交给爹,足以证明爹比我那生父好,反正我就是爹的女儿,没什么不同。”
“再说,我那生父还不知道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呢,才能把奶那么心软的人,给气到这个地步。”
谁也没有想到,在他们的印象中,素来天真单纯的李常欣,竟然能通透到如此地步,不仅能迅速接受自己的真实身世,还能一言道破这其中的关键。
连邵云博都不曾想过,陈凤琪之所以会做出那些惊人之举,可能是因为她的亲生儿子犯了什么大错。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东家太太那么英明睿智,在教导晚辈方面,更是极其用心,想来她亲生儿子的品性肯定不会差。
可是李常欣的话却提醒了众人,若真像她所说的,她生父是因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才会将东家太太气到看透血缘关系,只当没有她亲儿子那个人,好像还真有可能。
真不愧是太太亲自教大的孩子,就算资质寻常,也能被教得如此通透与敏锐,明明活得天真单纯,没有什么心机,却能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心性十分超脱。
邵云博忍不住感慨道。
“还是常欣厉害,一语道破这其中的关键,真相可能正像你说的那样。”
长辈的夸奖,让李常欣感到很受用,难掩得意的抬起下巴回道。
“那是当然,奶奶常说,人生有限,不要为那些不值得的人劳心费神,不要辜负真心待我们好的人,血缘关系在很多时候,都是束缚我们的枷锁,没必要因为在意所谓的血缘关系,就放任自己被不值得的人绑架,我那生父肯定就是那个不值得的人。”
看来太太这是在拿自己的经验与教训教导后辈啊,活到年过六十,还没能看穿这些的邵云博,在听到这番话后,颇有种醍醐灌顶之感,他这辈子或许都做不到这般洒脱,可是能明白这其中的真相,也是一件幸事。
“不过最厉害的还是你们的祖母,能教出你和常煦这么优秀的孩子,看到你们两个都能平静的接受各自的身世真相,我就放心多了。”
在陈凤琪看来,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速度与效率,低到有些令人发指,完全不似后似,人在家中坐,就能即时知道天下新闻事件。
但是在这个还不讲究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时代中,一些重磅消息还是能在现有条件下,以最高效率被传开。
例如当朝首辅在朝堂上当众自曝,自己曾经卖身为奴,而且就是在寄养二皇子的那个高台县李家当仆人的消息。
以及高台县李家那位因开设南江书院之功,被诰封为五品宜人的老太太,在亲儿子不知生死的情况下,认个义子顶替亲子身份,还作主将亲儿媳改嫁给义子的奇闻。
对京城众人而言,近期的新鲜消息可谓是层出不穷,先是十五岁少年天才力压一大批俊杰,相继斩获会元与状元,接着又被曝出少年状元乃是当今皇上寄养在外的二皇子,然后又是最新这些,让他们感到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自从听说新科状元的出身信息,一直高度关注这些消息的何瑞,在听说朝堂上的最新消息后,此刻正神色颓废的将自己关在一间闲置无人的班房中,抱着头闭目沉思,脑海里的思绪却杂乱不堪,让他毫无头绪。
何瑞现在是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步错,步步错,他当初在上府城赶考的途中,路遇山体滑坡,因反应迅速,才没有当场身亡,但他还是被滚路的石头砸伤了头,行李全都被掩埋在泥石之中。
幸运的是,他被回乡祭祖的何家人及时搭救,才捡回了一条命,醒来后,他的记忆一片空白,何家人在得知这一情况后,赶紧请来多名大夫为诊断,都无法为他恢复记忆。
时逢何大老爷唯一的儿子近期刚过逝,只剩下五个女儿,而他无论是长相,还是年龄,与对方那早逝的儿子有几分相似,就说他是自己的儿子何瑞。
在记忆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些本能的情况下,何瑞最初的确相信了,以何家大少爷的身份自居。
因何大老爷的儿子生来体弱,耐不住长途奔波,一直住在京中,此前不曾回过祖籍,直到这次在病入膏肓的情况下,冒险随被外放的何大老爷一起,去寻访一位名医,结果还没寻到名医,人就先没了。
何大老爷本打算将儿子的棺木送回祖籍安葬,结果却被山体滑坡将无法快速移走的棺木掩埋住,及时被救下的李成杰,就是何家下人试图找到自家少爷的棺木时,顺便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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