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柏山人
“直到看见那些看起来特别漂亮、诱人的画,被注明相应物口的做工与来处,并张贴出来时,才知道他们原来是为了这事。”
连他这知道那些真实物品是个什么情况的人,在看到那些被号称古董珍品的图像与介绍时,都忍不住生出想要收藏到家里做传家宝的冲动,更别说是那些有钱,却没门路买到那些好东西的人,看到了很难不心动。
所以顾侍郎连连点头。
“是的,大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明明让人觉得很普通的东西,现在都被吹得天花乱坠,十分诱人,张贴那些物品图画的地方,时常聚集着很多感兴趣的人,有人下手晚了,现在想要买张门票去参加竞拍,都没有机会。”
葛尚书幽幽叹了口气道。
“难怪圣上不屑与我等计较,原来是他早有对策,算了,就算那些东西还在我们户部,我们也没能耐做这些,让人务必要看守好大库,尤其是那些物品,毫发都不得有损,知道吗?”
“下官过来的时候,又亲自去库房巡视了一遍,将看守库房的那些人,都敲打了一遍,更何况,那些人大多都是南江书院出身,对于圣上的东西,他们可上心着呢。”
葛尚书心里这才轻松一些。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你们要不定时的经常抽空过去巡查,且不管它们到时候能卖出多少钱,但有只要它们在我们户部出了问题,我们户部可是赔钱的。”
“大人请放心,我们一定不敢掉以轻心,就是……圣上那边这还没到哪,就这么赚钱,我们不能凑过去占点儿份子吗?”
葛尚书看着这位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在如何算计钱财方面,比他更心黑脸厚的下属,沉吟了片刻,才回道。
“现在看来,圣上此前没与我等计较按照市价给他分那些东西的事,不是他不知世情,也不是他不懂算账,而是他有信心,将那些东西以不低于市价的价格卖出去。”
“要是我们因为看到他赚钱了,就赶紧凑上去,你猜,他会不会被气到与我们新仇旧账一起算?”
顾侍郎不想猜,他并不怀疑自家上官的话,毕竟是这位一直挡在前头,为户部共同做出的决策跟所有人对峙,当然更了解那些‘对手’们的情况。
“嘿嘿,下官也就是开玩笑而已,开玩笑,反正只要这整个天下都是圣上的,他越有钱,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日子越好过,这是好事。”
葛尚书这才点头道。
“嗯,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好,圣上已经跟我说过,他那边赚的所有利润,都会按照商税给我们户部缴税。”
听到这话,顾侍郎骤然瞪大充满不可置信的一双小眼睛。
“大人,此话当真?圣上真这么说了?”
得到葛尚书肯定回复,顾侍郎立刻站起身道。
“下官这就去大库……不,如今正值大考期间,京城中的人多混杂,一定要更仔细一些,下官近期就不回家了,干脆留在大库看守库房算了。”
此刻再想到皇上可能会赚大钱的事,顾侍郎心中一点都不酸,而是无比希望那些东西都能被卖出高价,皇上赚得越多,他们户部能收到的税就越多,那样美好的未来,实在让顾侍郎期待不已。
看着对方匆匆道别后离开的背影,葛尚书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这些年是不是没有带好头,怎么这些属下都变得这么现实了,眼里只有钱、只有税收。
却又没他聪明,听到他说出这么重要的消息,对方惦记的只有皇上将要交的税,就没领会到,这件事情背后所隐含的深意。
他们户部的未来的钱途,远大着呢。
葛尚书不知道的是,自打他被确定会今科大考的主考之一,那些将来得称他一声‘座师’的士子,个个心情都复杂,也很无措。
因为他那‘貔貅’之名实在太过深入人心,却又打听不到他通常比较欣赏哪种文风,这让许多人都感到有些紧张无措。
毕竟邵丞相每次主考的风格,众人早就听说过,他更多的是起到监督,并掌控全局的工作,在没有出现什么较大争执的情况下,并不干涉出卷及评审的工作,所以凡是与他搭档主持大考的另一位主考官,在考试中都会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王兄,你是京城中人,可曾读过葛老大人的文章?”
从一个人的文风中,往往能够看出这个人的某些偏好,葛大人一直从科举入仕起,一直都是在吏部、户部这样的衙门工作,不曾入过翰林,是罕见的不曾入翰林,却能有机会入阁的权臣。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岳矗嗟氖谴邮率滴瘢皇裁次恼铝鞔谕猓衷谕蝗怀晌骺迹萌讼胍宜奈母辶私庖幌滤那榭觯甲霾坏健�
第一百二十八章 能者上
脱下一身戎装后, 换上读书人的打扮,王修业看着与寻常书生并无差别,面对这个问题,他微笑着实话实说的回道。
“不曾读过。”
听到连这位家世很非凡的王公子, 都不曾有机会拜读那葛尚书的文章, 有人不禁哀叹道。
“唉, 这次怎么是由这么两位老大人主考呢?如今让我等毫无头绪,心里实在没底啊。”
这话顿时引来在场众人的一致附和,谁都想在大考中取得一个好成绩, 主考官的偏好,很多时候甚至能够直接决定他们是一步登天,还是名落孙山。
根据邵丞相之前担任主考的情况,众人都知道他可能会一如既往的不负责出卷与主审,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进士出身, 做了那些,容易被人诟病, 难以服众。
而他不曾参加过大考, 就因拥立之功直接空降到六部天官的位置上,别人同样不知道他在文风方面的偏好, 只听说他只有在发现特别有优点, 瑕不掩瑜,却被黜落的答卷时,才会表个态。
看到在场众人一个个士所低落,有些焦躁与茫然无措的神情, 因为不知上意,王修业犹豫了一下,但他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道。
“诸位难道都没有注意到, 被圣上点选为主考的老大人,在民间都有着怎样的口碑吗?”
有人迅速回道。
“注意到了啊,邵丞相一心忠君,从来都是一心维护圣意,葛老大人的‘貔貅’之名世人皆知。”
邵丞相在民间的口碑其实还不错,但是在士林之中,因其出身与晋位之途,素以佞臣著称,对方说的不过是粉饰之后的说法。
王修业暗自叹了口气,但还是耐心解释道。
“邵丞相从来都是一心忠君为民,葛尚书则是一心忠国为民,所以他们身上最大的共同点除了忠心为国为民,还有就是做人做事都很务实。”
既然二位主考都是做人做事很务实的风格,那么他们偏向的风格,当然是不言而喻,而这么两位既然能够得到皇上的信重,让他们负责主持新帝登基继位后的恩科,也间接证明了皇上的某些用人态度。
在场反应过来的人,纷纷给王修业道谢致意。
“多谢王兄的指点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知道了大概方向,足以让这些人踏实许多,这场大考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前程,谁都想要竭尽全力的展现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随着这场规模不小的士子聚会结束,只剩下几位京中相熟的同窗故人后,有人不赞成的说道。
“王兄为人,实在坦荡大方。”
“是啊,那些人自己领会不到,考成什么样,都是他们自己的事,王兄何必将这么关键的消息,就这么当众揭穿。”
王修业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他们也未必能领会得到这一层,想的却是希望他只对他们这些熟人说,别告诉外人,为他们增加对手。
“反正大家都是各凭本事,让大家都能知道方向,这样的考核结果更为公平。”
务实的方向,意味着上面最为重视的,是他们这些人对一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的见解,并不注重文章本身是否做得花团锦簇。
这是对考生的积累与眼界要求最高的一种考核方向,有真才实学的人,知道了这个方向,一定能好好展现自己的能力,不用惦记着为讨好考官那未知的偏好,努力堆砌辞藻。
不管他这次参加大考的成绩如何,就凭他这趟在原州之行中取得的功劳,也能正式入仕,家中那些叔伯再也阻止不了他。
所以王修业不像他这些同窗故人,有种将要参考的所有人都视为竞争对手的想法,他更希望皇上能如愿选出一些具有真才实学的人为官。
毕竟他们将来很有可能会同朝为官,跟务实的同僚合作,与跟那些只会讲圣贤之道的人合作,感受绝对不同。
鲁肃忠听说这个消息后,回到东江会馆,就赶紧叫上张青亭等同乡,将王修业的判断说了一遍。
“……那位据说是出身于侯府勋贵的王公子,待人真是大方,这么重要的事,竟然就那么当众说了,这份心胸与豁达,实在令人钦佩。”
张青亭深有同感的点头附和,随后面带歉意的拱手道。
“是在下浅薄了,听说鲁兄要出去参加聚会,还持不支持的态度,试图劝阻你,没想到鲁兄这次出去的收获竟然这么大,让我们都能跟着受益无穷。”
眼看过两天就要开始会试,纵然是张青亭这种在乡试中成绩很好,被许多人看好的才子,也不免有些紧张,既要为会试期间所需之物做准备,还想尽量多看两页书,说不定能用得上,实在无心外出。
鲁肃忠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
“张兄不必如此,你劝我也是出于好意,这次能打听到如此重要的消息,实属谁都没有料到的意外之喜,我这心里总算踏实了,接下来可以安心看上两页书了。”
戴学林神情肃然的躬身拜谢道。
“多谢鲁兄,不仅那位王公子令人可敬,鲁兄在知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后,愿意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的举动,也实在令人钦佩。”
有人跟着附和道。
“是啊,王公子与鲁贤弟都是品性纯良的君子,为人做事才能如此坦荡大方,让我等都跟着受益。”
因为年轻,再加上又是第一次参加大考,鲁肃忠显得有些浮躁,此前的人缘其实不算太好,也就张青亭能对他格外宽容照顾一些。
现在听到这些平日里只有些点头之交的人,都这么夸赞他,反倒让鲁肃忠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关键还是王公子大度,在下不过是略尽应有之义而已,当不得各位如此盛赞。”
宫里的安常煦听说这事,也有些意外。
“这位王家三公子,倒是难得,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对自身的实力很有自信,还是因为知道凭他这次的功劳,一定能够入仕,才能这么大方。”
邵丞相提点罗次辅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京中那些官宦人家中,有要参加此次大考的子弟,现在基本都已得到消息,只是不曾对外透露过而已。
安常煦知道这件事后,还在盘算着这两天要不要派人出去放风声,结果却被王修业先一步给捅了出去,关键是人家可能并不是长辈那里得知消息,而是他自己凭实力得出这个结论。
陈凤琪对这个长相气质同样很出众,却远不如柱国公府的那位长孙在京中名声响的少年,印象也很不错。
“嗯,这个孩子是个好的,小小年龄就父母双亡,家里又是那么个情况,他却能长成这幅光风霁月的模样,实属难得。”
所以她才能放心的任由对方留在李常欣身边,这个少年虽然年岁也不大,却是个性格沉稳有城府的,正好可以和李常欣的性格形成互补,帮到李常欣。
不过对方若是有心想要走文臣之途,她也不会为了李常欣,就想耽误人家的前程,只是根据对方的表现看,陈凤琪认为对方真正想做的应该是武将,科举不过是他用来迷惑家人的表象。
因为事关李常欣,那王家的情况,早被安常煦安派人重点调查过,知道王修业在宣武侯府的处境,若是易地而处,他不觉得自己能像对方那般隐忍。
宣武侯府袭爵的长房,被已过世的老太太给宠得没能力不说,还心胸狭隘,五房的野心与其能力不相匹配,靠着他爹与他二哥的荫庇,才能执掌定北军,同样防着二房的侄子。
二房对宣武侯府的贡献与功劳最大,结果就因死得早,一双子女明明是在自己家,却过得宛如寄人篱下,受人钳制与打压,连宣武侯老夫人都不方便对二房多照顾一些,因为那样会引来其他人的不满与忌惮。
“常欣总说他很有心眼,好在没有什么坏心,能在那种环境中,养出这种坚韧而又大方的心性,确实不容易,他这次若能考个进士出身,我就将他安排到兵部,成全他的理想。”
说到这些,安常煦又忍不住吐槽道。
“他那个五叔,若不是由先帝钦定的大将军,我真想赶紧将他撤下来,北方蛮族前年也是损失惨重,所以这一年多只能实施一些扰边之策。”
“可是定北军现已钱粮充足,完全可以主动出击,狠狠的给对方来个教训,结果,他就这么一直被动的防守,仿佛被吓破了胆子,一点都不敢越边。”
陈凤琪当然知道那有些人想要种韭菜,养一茬割一茬,可以多捞军功与犒赏的盘算。
“王家的老二,也就是那王修业的父亲早早战死沙场,真是可惜了,等到常欣他们成长起来后,就将人换了,让这种私心重的人占着如此关键的位置,绝非长久之策,让一个家族长久把持一军的旧制,也不可取。”
这话正合安常煦的心思,他赶紧回道。
“奶,我也有这个想法,就是考虑到那些人中,大多都是忠心为国的忠臣良将,要顾虑到他们的感情,不知该如何安排才好,不知您对此有何高见?”
“定期换防,能者上、庸者下,就算顾虑到他们是世代尽忠为国的人家,嫡系挑不出有能力的人,就从旁支中选,也不能让一些能力不足,还私心特别重的人,占据这么重要的实权位置,他们在关键时候担不起重任不说,还会造成无谓的伤亡损失。”
安常煦深有同感的点头。
“奶说得对,就是您说的这么回事,可惜,这些事都需要一步一步的来,尤其是人才,我们最缺的就是可用的人才,这么诺大的一个国家,怎么能只有通过科举选拔人才的途径呢?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军中虽被那些王公贵族把持着,但是只要朝廷拿出应有的态度,管得紧一些,尽量避免冒领功劳的现象出现,底层将士还能有机会出头。
可是朝中其它位置的晋升机制,就太过僵化了,进士出身几乎成了唯一晋升之径,考个进士,不管有没有真才实学,起点就比旁人超出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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