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看泉听风
慕湛说:“当时情况特殊,外祖父重病垂危,家里只有母亲和姨母两个女儿,冯家贪图顾家传承数百年的家底,就想家中儿郎强娶母亲和姨母,还逼着沈家要退亲。”
“冯家?”沈灼疑惑的问慕湛,“那是什么人家?”她怎么从来没听过?
慕湛笑了笑,“冯家是冯太后的娘家,先帝的外家,先帝在时冯家喧嚣显赫一时,即便是当年还是太子的圣人都要避让冯家。不过冯家在你出生前就被族诛了,所以你不知道。”
这段往事还有很多细节慕湛都没说,比如说他外祖父也曾想过要从顾氏远亲中过继子嗣,奈何外祖父挑了许久,别说是可以承担顾家家业的,就是人品看得过去的都没有。
外祖父无奈之下,只能选了自己门下寒门子为母亲赘婿,想要扶持女婿托付家业。没想到就在母亲成亲前夕,她未婚夫坠马而亡。
母亲没说她未婚夫坠马是人为还是意外,慕湛估计是人为,不然母亲也不会不顾外祖父反对的嫁给了父亲,冯家的覆灭正是慕家、沈家和圣人联手做下的。
沈灼都不知道长辈还有这段往事,“可是这跟五郎、六郎有什么关系?”
慕湛说:“京城家大业大的世家多得去了,为何冯家当年就盯上了顾家?还不是因为顾家人丁凋零?如果顾家子嗣旺盛,谁会随便动顾家?”
沈灼说:“子嗣旺盛,外头是没人动了,不过里面就争得死去活来了。”她想起了萧家,萧毅大哥去世那段时间,萧家那几个嫡子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萧毅倒是不争不抢,只专心照顾病倒的国公和失去父亲的侄子。沈灼迄今都不确定,他是真心怀念去世的大哥,还是以退为进,让他爹更偏向自己。夫妻那么多年,沈灼承认自己很多时候还是看不透萧毅。
慕湛默然。
沈灼突然想到慕家情况跟萧家类似,甚至比萧家更激烈,她连忙道歉说:“表哥,我不是故意的。”沈灼对外人也没那么心直口快,可不知怎么回事,对着表哥就容易口无遮拦。
慕湛笑着摇头:“夭夭说得没错,子孙多就容易内耗。”就像他们镇北王府,为了镇北王之位,每代弟子都要死上好几个。
沈灼看着表哥说:“表哥,你养好身体就好了,也别管北庭那些事,日后我们总有法子的。”沈灼都想好了,等表哥身体养好之后,她就带表哥去南面,也不用太南,江南一代即可。
无论是浙江还是江苏,都有很多宜居的小岛,那里完全可以实现自给自足,她不信镇北王府的势力还能插手到那里。
慕湛听着沈灼煞有其事的安慰,嘴角微扬,“好,我会养好身体的。”看着小姑娘担心自己的样子还蛮有趣的,慕湛也懒得跟她辩解了,她日后就会知道了。
慕湛不担心自己会被清算,因为他父亲现在提防的从来不是京城而是北庭当地那些世家。镇北王府前面数百年为了压制京城势力,历代镇北王都会冷落正妻。
而如今北庭那些当地世家对镇北王府的牵制太深,自他祖父起又开始压制北庭世家势力,到了他父亲干脆着重培养自己这个跟北庭世家毫无牵连的嫡长子了。
慕湛微微一笑,若非母亲看透了这点,就算父亲再逼迫,她也不会生他吧?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暗中蛰伏,当个听话的好儿子。
他抬手又摸了摸沈灼的发顶,叮嘱她说:“回去好好跟姨夫说说你的想法,别闷在心里,你这样姨夫会心疼的。”
沈灼点头应了,她感激地看着表哥,若不是表哥,她又要犯了前世自以为是的错误。沈灼心中暗叹,果然重生改变不了什么,自己都三世为人了,该犯的错还是在重复犯,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她这乖巧的模样,让慕湛看得心都柔软了,分别七年,她似乎还没什么长进,不过没长进也好,这样乖乖巧巧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疼。
想起父亲的提议,慕湛第一次有些心动,娶了她也好,她那么傻,要是嫁给别人,肯定会受欺负的。
镇北王府和沈家离得不远,两人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到了沈家。沈灼自然不会让慕湛出马车受寒,她由庭叶扶着下车,“表哥,我进去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慕湛道:“好。”
沈灼转身正要进门的时候,却见一道熟悉的黑影站在暗处,她不由脚步一顿,萧毅他怎么来了?
萧毅本来是无声息的站在暗处的,察觉到沈灼的目光,他缓缓走出,庭叶几人这才发现不远处居然有人站着,大家吓了一跳,连忙将沈灼护在了身后。
沈灼眉头微蹙:“萧二郎君您怎么来了?”她没想跟萧毅再有牵连,但也不想得罪萧毅,毕竟这人是未来的镇国公。
萧毅没想自己站在暗处,七娘都能认出自己,他心中不由微微一动,这是不是代表七娘心里是有自己的?
坐在马车上的慕湛摩挲着下巴,他是一开始就发现不远处有人了,他以为那人是冲着自己来了,想着等夭夭进去后再处理。
哪里能料到那人是萧毅,而夭夭居然一眼就认出了他。慕湛觉得就算是自己站在暗处,小姑娘都不一定能认出自己,所以她是真不想嫁给萧毅?
沈灼哪里知道身边这两个男人内心戏那么多?她跟萧毅夫妻那么多年,别说他只是站在暗处,他就算披着雨衣站着她都能认出来,她见萧毅迟迟不说话,她又重复了一遍:“二郎君,你为何会在此?”
萧毅说:“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他没有前世记忆,可他本能觉得七娘对他的态度不对,之前七娘虽也没特别亲近自己,但并不反感自己的送礼,可她现在对自己就仿佛陌生人一般。
萧毅现在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不是前世位高权重的镇国公,他心里甚是委屈,他自认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为何七娘突然对自己如此冷漠?
沈灼一怔:“你找我何事?”
萧毅上前一步,“我是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为何你不理我?”
萧毅过分直白的问话,让沈灼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萧毅这话问得太亲近了,她要是回答了,不就代表两人之间有关系了吗?
“七娘。”慕湛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灼没来得及转身,身上就被披上了一件斗篷,沈灼回头就见表哥含笑站在自己身后,“表哥,你怎么出来了?”沈灼见表哥就穿着单衣站在外面,连忙让下人拿斗篷来:“你快披上衣服,小心着凉。”
慕湛淡淡一笑:“我不冷。”不过他话音一落,就轻咳了几声。
这下沈灼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忙让慕湛上车,又吩咐下人取姜茶来。
就在沈灼专心照顾慕湛的时候,几条矫健的身影无声息地逼近萧毅,“萧二郎君请了。”
萧毅看到这些身影,神色微沉,镇北王府的玄甲骑,如果只是一两人,萧毅自认能对付,但他身边起码围了十来人,萧毅不想在七娘面前打开,他只能转身离去。
临走前他看到慕湛朝他这边淡淡地瞥了一眼,萧毅不由双拳紧握,镇北王世子!
第24章 杜太子妃 没有诰命的柳氏
慕湛之前没见过萧毅真人,他深居简出,甚少见外人,现在见了,感觉这位被众人夸了又夸的年轻俊才也不过如此,稍稍一激就沉不住气了,他嘴角微扬,又轻咳了几声。
沈灼担心地说:“表哥,你要不要别回去了?”晚上这么凉,万一他回去就生病了怎么办?
慕湛道:“不用,我一会就上车了,你快些回去吧。”他装病逗逗小姑娘就得了,跟着她回去就算了,免得姨夫生气。
慕湛既然动了娶她的心思,就要维持在姨夫面前的好形象。他才不像他爹那么蠢,在岳父面前都不掩饰,得了岳父的厌弃,阿娘也一辈子都对他没好脸色。
慕湛可不想夭夭将来这么对自己,他更喜欢小姑娘乖乖地依着自己撒娇缠磨,思及此慕湛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柔和的浅笑,“回去好好跟姨夫说,别自己委屈了自己。”
沈灼点头应是:“好。”
慕湛转身离去,他身量颀长,身上的玄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微微飘动,给人以玉树临风之感,沈灼忍不住暗赞表哥皮相真是没话说的。
沈灼目送表哥离开,回头就见父亲站在门口,因是背光站立,沈灼看不清父亲的神情,她开心地上前叫了一声:“阿耶。”
沈清听到女儿轻快的声音,神色微松,“回来了?”他跟镇北王也没多说话,他还要在京城留一段时间,总有说话的机会。
沈灼说:“阿耶你怎么在外面?小心着凉了?”
闺女贴心关怀的话让沈清微微而笑,“我没事。”他看了一眼慕湛远去的身影,“慕湛回去了?”
沈灼说:“是啊,天色这么晚了,我让表哥早些回去休息。”
沈清见女儿忧心慕湛身体的模样,不禁无言以对,他很想跟女儿说,这小子身体压根没那么差,但想到慕家的计划,他只能将不满压在心底,“他一个男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灼本想跟父亲说自己搬去庄上住的事,但现在时间太晚了,反正自己明天也不会搬了,等明天回来再给父亲说吧。沈灼如是想着,哪里知道第二天一早,沈灼尚未起身,就听到一阵阵凄厉的哭喊声。
沈灼刚惊醒,脑子还有点糊涂,待再次听到哭喊声,她蓦地起身,“庭叶出什么事了?”
庭叶急匆匆地进来:“姑娘你醒了?”
沈灼见庭叶神色如常,显然不是家里出事,她心头微松,“怎么有人在外面哭?”
庭叶道:“是女君和她那些下人在哭。”
沈灼奇怪地问:“她哭什么?”柳氏的仆人哭,沈灼能理解,她们大约是要被发卖了吧?但是柳氏有什么好哭的?她一个当家夫人哭得那么大声,她这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庭叶说:“郎君让女君去庄上住一段时间。”
“什么?”沈灼大吃一惊,她正想去庄上住一段时间,怎么阿耶把柳氏送庄上了?
沈灼连忙起身去找父亲,不过沈清已经去上朝了,他倒是猜到了女儿回来找自己,吩咐沈城和碧月好好安慰女儿。沈城对沈灼说:“姑娘你放心吧,郎君只是让女君去庄上暂住几天。”
沈清这样的身份,妻子是不可能常年住在农庄上的,沈清只是吓吓妻子,让她以后老实点而已。本来沈清想如此对外柳氏的,夫妻这么多年,他对她总有几分夫妻情谊的。
可柳氏动了沈清的逆鳞,沈清发现不仅是柳氏对自己的偏心不满,就是连自己几个儿女对夭夭独占嫁妆都不满,堂堂沈家姑娘、郎君眼界就这么浅?沈清如何能忍?
沈清当机立断将柳氏先送到农庄上,然后再叫来自己请来的宫廷傅姆好好教养三个女儿,至于五郎、六郎,还是继续在祠堂冷静一段时间吧。
他养五个孩子也不容易,他也不准备彻底放弃这几个孩子,他们还小,还能掰正。沈清私心还是希望几个孩子能和睦相处,不说兄弟姐妹情深,起码也要和睦相处。
那傅姆能被沈清看中,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只是她被柳氏许诺的前景迷花了眼,一时犯了糊涂,现在见柳氏都被送到庄子上去了,她哪里再敢糊弄沈清?
狠下心来认认真真地教导八娘、九娘和十娘,至于七娘她是碰都不敢碰了。见过娇惯女儿的人家,可她真没见过女儿能压过儿子的人家。
沈灼听着沈城的安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她没多说什么,她急着去找杜太子妃。杜太子妃昨天接到沈灼的拜帖,今天特地空了小半天时间来见她。
沈灼到太子府上时,太子妃已经将金玉满堂拿来了,她含笑说:“这是什么宝贝?值得你这么急巴巴地让我去林婕妤那里拿?”
杜太子妃是外人,可她有求于太子妃,她也不好隐瞒这事。沈灼简单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本来一盆珠宝罢了,林婕妤喜欢,送她也是无碍的。只是这是先母爱物,我实在不忍心送人。”
杜太子妃听得目瞪口呆,她倒是不奇怪柳氏偷顾夫人嫁妆,她是惊讶以沈中书的能力,居然会放任填房如此?柳氏不是寻常人家出身吗?
这么一个容貌才华皆平平无奇的人,也能把沈中书哄着连顾夫人的嫁妆都不要了。这男人的心是最难琢磨的,沈中书这样的人都会偏爱后妻,别说是其他人了,杜太子妃轻叹一声,“她怎么说也跟沈中书生了五个儿女,你能避让你避让些吧。”
沈灼轻叹一声,她现在不用避让了,因为她爹把柳氏关农庄了。
太子妃听说柳氏被沈中书送去农庄静养,她听得目瞪口呆,“你说什么?沈中书把柳女君关农庄了?”
沈灼说:“我早上起来听说的。”
太子妃蹙眉,“夭夭,你可知柳女君为何不喜欢你吗?”
沈灼偏头道:“因为我是阿娘的女儿?”
太子妃瞥了她一眼,“你说为何大家都称呼柳氏为女君,而你母亲则是‘顾夫人’?”
沈灼一怔,她从来没注意过这细节,毕竟自己从记忆开始,柳氏就一直被人称呼为女君。
如果沈灼只是十多岁的小女孩,还不一定能猜到答案,可她前世都是镇国公夫人了,她匪夷所思的问太子妃:“难道柳氏没有诰命?”父亲没有给柳氏请封诰命?这怎么可能?
“夫人”、“太夫人”这些都是不能随便称呼的,只有得到了朝廷册封的三品以上外命妇才能称为夫人,她爹在当上中书令后就给阿娘要了三品郡夫人的册封,所以大家才称呼阿娘为顾夫人。就像她姨母是朝廷册封的镇北王妃,大家才会称呼她为顾王妃。
“不然你说为何大家只称呼柳氏为女君?”杜太子妃反问,女君是一般大家主母的统称。
沈灼:“……”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说,她觉得她爹对柳氏真有点渣,但作为既得利益者,沈灼又有些欣喜,起码父亲没有再弄个夫人出来膈应阿娘。
杜太子妃轻叹一声:“横竖你马上要嫁人了,家里的事你也别管了,好好盯着萧毅,督促他上进就是了。”
沈灼闻言说:“萧毅跟我有什么关系?”
太子妃奇道:“你不是要跟萧毅定亲了吗?”
沈灼摇头说:“没有,我跟他没关系。”
太子妃见她一脸坚定地否认自己跟萧毅的关系,她猜测地问:“你跟萧毅闹翻了?他欺负你了?”
沈灼无奈,为什么大家都是一个问题?“没有,我就是跟他没关系了。”
太子妃想起最近的传闻,她眉头紧皱,“你不嫁萧毅,难道准备去填镇北王府的火坑?”
“什么?”沈灼一怔,镇北王府跟她有什么关系?
太子妃见小姑娘漂亮的小脸上满是茫然,不由心中怜惜,“镇北王世子年纪也不小了,这次镇北王来京城,都准备让次子成亲了,他身为长子再不成亲也不像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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