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看泉听风
慕湛脸上浮起淡淡的苦笑,这丫头又怕他又爱对他撒娇,真是拿这磨人精没法子,他怜惜地摩挲着她面颊,“夭夭别怕我好不好?我没伤害过你对不对?”
小丫头自幼丧母,母亲又走的太早,很多事该是亲近女性长辈跟她说的事,她都不知道。慕湛不由庆幸幸好两人没这么早圆房,不然依照小姑娘娇气的脾气,恐怕之后都会躲着自己了。
沈灼不怕表哥,可她害怕激动的表哥,前世萧毅就是这样,自己稍微亲近他一点,他就会激动。他身体又好,沈灼每次都被他折腾苦不堪言,后来她有点怕他了。
这辈子跟表哥成亲,她最怕就是表哥跟萧毅一样,不过现在看来表哥比萧毅温柔。沈灼头埋在慕湛怀里,她最喜欢表哥抱着自己,“表哥,我刚刚不是怕你。”
“我知道。”慕湛知道她不是怕他,她只是怕他的亲近,可两人是夫妻,她总要习惯他的亲近,他低低一笑,就这么一个雀儿胆,还整天装大人说自己来对付贺楼氏,他哪里放心?万一欺负哭了,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沈灼在慕湛轻哄下,眼皮减沉,她正晕晕欲睡时,突然清醒过来,黑白分明的杏眸瞪圆了看着慕湛,慕湛也快睡了,被她举动惊醒,他关心地问:“怎么了?要喝水?”
沈灼摇头,“表哥,你为什么哄我哄得这么熟练?”她想问为什么表哥对自己的表现好像是情场老手?
慕湛好笑道:“我都哄了你十多年了,能不熟练吗?”
“那不一样。”他现在哄自己的手段,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好么?他小时候会把自己当情人哄吗?
慕湛不解:“有什么不一样?你以为你现在不磨人了吗?”她是比小时候乖了不少,每次乖的时候,都恨不得让自己把心捧给她,可她也比小时候更磨人。
“可是你哪里学来的——”沈灼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道:“轻薄手段?”
慕湛眼底浮起笑意,“轻薄手段?什么轻薄手段?是这个吗?”他低头又在她不自觉微噘的小嘴上轻碰了一下,看到小姑娘本来微微眯起的杏眸再次睁大,他心中暗笑,夭夭怎么这么可爱呢?
沈灼不可置信看着突然变成纨绔的表哥,他之前的洁身自好是假的吧?
慕湛闷笑着搂着夭夭柔软的腰肢,“这些不是自然而然就会的吗?”
沈灼狐疑看着他,怎么可能自然而然就会?前世萧毅一开始就跟傻子一样,后来才渐渐好转,可也没表哥这么温柔体贴。
慕湛微微一笑,温声说:“我是男子,跟你们养在深闺的女孩子不一样,平时接触的人和事多了,很多事只要用心就会知道。”再不济还有民间的风流话本,多看几本不就知道了?“所谓的不懂,就是不想费心而已。”
这道理沈灼自然懂,都说智商高的人情商低,其实那些高智商的天才再难的东西都能完成,一个人际交往就不行了?所谓情商低就是不愿意在这方面花心思而已。沈灼低着头轻声问:“表哥为什么愿意在我身上费心呢?”
沈灼的声音带着哭意,慕湛眉头微蹙,他不明白夭夭为何会哭,但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认真回答小姑娘的问题,“因为夭夭是我的掌珠。”
自母亲将她从沈家抱回来那会,她就是他放在手心呵护的掌上明珠,除了她也没有人可以让自己这么费心。慕湛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娶的是别人,他是绝对不会花这么多心思的,他最多只会考虑如何平衡内院、夫妻相敬如宾。
沈灼想到表哥这么疼自己,而自己前世居然坐视表哥被人害死,她泪珠忍不住一滴滴落下,她太对不起表哥姨母了。
慕湛一开始只以为小姑娘被自己感动了哭几声,他怕夭夭害羞也就没点破,可等她哭起来时慕湛才愣住了,他连忙揽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美人,“夭夭怎么了?谁惹你伤心了?”
沈灼摇头,她趴在慕湛怀里哽咽道:“表哥,我这辈子一定不离开你。”也一定不让人害你!
夭夭的告白让慕湛心软成一片,但看到她哭得小脸都红了,又忍不住好笑心疼,“傻丫头,你都嫁给我了,你能去哪里?”她就算想离开,他也不会让她离开,除了他,天下还有谁会照顾这磨人精?
沈灼晚上哭了一回,还是慕湛用热帕子给她敷了一会眼睛,她第二天眼睛才没红肿,不过她第二天还是晚起了。这一次慕湛倒是没让她裹着被子睡,而是等她睡醒了再让丫鬟给她洗漱换衣。
别院离王府骑马只有半个时辰路程,坐马车也顶多两三个时辰就到了。本来他们昨天就能回去了,但镇北王想到沈灼需要休息,才特地在别院休息了一晚上。
第二天也没有一早出发,而是等用过午膳后再出发,就是为了让儿媳能多休息一会。这一路赶来,即便儿子照顾的好,小姑娘估计也累得不轻。
而且自己老娘也不是好应付的,镇北王想让儿媳多点准备。这正如慕湛所言,除非是傻子,不然没有真正不懂的人,那些所谓不懂的人就是不愿意费心罢了。
昨夜沈灼趴在慕湛怀里哭了一回,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慕湛对她却更亲近了,沈灼让丫鬟给自己画眉时,他都恨不得亲自动手给她描眉。
夫妻间的浓情蜜意让丫鬟们给沈灼梳妆完毕后就匆匆退下了,她们再不走世子就要赶人了。
沈灼对着镜子轻抿唇脂,作为一个穿越女,玻璃镜这种简单的东西她是肯定有的,只是这东西太打眼,她只做了几面当海外来的珍品送给舅母和太子妃、太后外,没有流传出去。
慕湛对水晶镜不陌生,他娘有好几面这样的镜子,连可以照全身的全身镜都有,沈灼瞒着谁都不会瞒着姨母,他坐在夭夭身边,看着难得盛装打扮的妻子,他笑着说:“夭夭这样打扮好看,你之前就是太素净了。”
如果说沈灼的审美是素雅的话,那慕湛本身走的是极简风,沈灼就没见过他有过爱物,身上的衣服颜色款式也是接近的,甚少有什么改变。
不过慕湛对自身不在意,对妻子却很上心,就像红楼里贾母说的,姑娘家太素净不好,他也一直觉得夭夭身上太素简了,素简的不像小姑娘。
他给夭夭准备了不少珠宝饰品,都不见她戴过,现在她难得愿意打扮了,慕湛兴致比沈灼还浓。他从沈灼妆盒里翻出七八个戒指、五六个镯子想给她戴上。
沈灼说:“哪有戴这么多戒指、手镯的?不说戒指,这么多手镯一起戴上,要不了多久就都撞碎了。”
慕湛倒是不在乎撞碎几个手镯,只是沈灼好些手镯都是他娘和姨母的嫁妆,撞碎了估计小姑娘舍不得,他想了想说:“你不是有好些珠串吗?用珠串将手镯隔开就是,我那里还有些奇楠木珠串,你要喜欢我给你拿来。”
沈灼奇道:“表哥你又不爱点香,怎么还有奇楠木串?”
慕湛笑了笑说:“都是别人送的,我也懒得碰,都让人收好了。我也不是不爱点香,要是夭夭给我点香,我肯定喜欢。”
沈灼头扭到一边,懒得理他。
慕湛知道她脸皮薄,也没继续逗她,而是选了三个他最顺眼的戒指给她戴上,三只都是金戒指,上面镶嵌了宝石戒面,金灿鲜亮,衬着沈灼白腻如脂的手,格外好看。
慕湛又给她套了两个玉镯,“夭夭,一会你见了祖母,要是祖母给你委屈,你就先受着,我回头补偿你。”
慕湛没见过贺楼老王妃,可他手下探子又不是摆设,凭着身份的便利,他打听了祖母的不少往事,他估摸着他们这次过来,贺楼氏碍着身份可能给不了他什么难堪,但贺楼太妃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慕湛不是那种要求妻子一味忍耐的人,可贺楼太妃身份上天然压他们一头,她又是父亲的生母,看在父亲这么疼爱他们的份上,他们也要暂时忍耐。
这忍耐也不是没有限度的,新来的几天,她要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慕湛也就忍了,可要是没完没了,或者是对夭夭做什么不好的事,慕湛就忍不了了,别说那是他亲祖母,就是他亲爹他都要动手收拾。
沈灼拨弄了几下手腕上的串珠,漫不经心地说:“表哥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脸的。”贺楼太妃对自己刁难再多,能有英国公府给的委屈深吗?
慕湛说:“我不怕丢脸,我怕你受委屈。”他们是孙辈,贺楼太妃是祖母,她做再多错事最多几句老糊涂而已,可他们孙辈要是敢违背她的意思,就是他们不孝,慕湛不想夭夭因为这个被人说嘴。
沈灼说:“要说受委屈,不是你受的最多吗?”贺楼老太妃又不是那种宠爱孙子、折磨孙媳的人,她是孙子孙媳一律看不惯。
她是新入门的媳妇,还是沈家的姑娘,除非贺楼太妃脑子坏了,不然她与其为难自己,还不如为难孙子呢!这不更名正言顺?
慕湛失笑:“我一个大男人,还怕她施什么歪招?”祖母就算想,也不敢动手,他爹又不是摆设。
沈灼嫣然道:“所以你怕我受什么委屈?我要真委屈了,我不会找姨夫哭吗?”姨夫疼她,一开始或许只是碍着姨母的情面,可这么多年疼下来,沈灼相信姨夫是真心疼爱自己了。
看慕三娘那样,她甚至怀疑姨夫对自己比对亲闺女还好。他但凡对闺女有一份上心,也不至于把慕三娘养成这样,都还比不上她爹。她爹虽也不管女儿,可发现女儿有问题,也知道找傅姆教女儿。
慕湛说:“北庭王府的女儿不用联姻,偶尔也就用来拉拢几个军中新起的俊杰,还需要花什么心思教?”军中新起的将领能有几个是世家子?
大多只是寒门鄙夫,家里都是小门小户,王府长大的女儿,应对没什么规矩的武将家庭足够了。哪里需要像世家贵女这般?而且越生活困苦的地方,越重男轻女,慕王府久居北庭,也不免被同化了。
慕湛当初对沈灼也是这个心思,他又没想让她联姻,更不要她攀高枝,自然任她随心所欲发展。现在想想亏得那会没狠心给她请个严厉的傅姆,不然现在心疼还是自己。
沈灼听得都呆住了,她自觉自己和莲娘都是放养长大的,可跟王府比起来,她们这种放养差远了……
慕湛轻笑一声:“要是我们以后有闺女,我也舍不得教她规矩。”
沈灼没好气道:“你想得美!我才不生闺女!”这种时代生什么闺女?生出来让她受苦吗?沈灼只希望自己生儿子。
慕湛说:“你生个跟你一样的儿子,我也一样疼爱。”就像他爹对他一样。
沈灼无语,表哥细看容貌几乎是姨夫的翻版,可不知怎么回事,咋眼一看他又几乎是姨母的翻版,他就是传说中既像爹又像娘的人?
夫妻两人在房里说了一上午的话,又陪镇北王用过早午膳后,大队人马就出发了。马车走了约两个时辰,赶在晚膳前到了镇北王府。
第59章 贺楼太妃(上) 见礼
这会太阳尚未落山, 天色还算亮堂,但镇北王府里已是灯火通明,单门口就摆放着并排放了许多盏气死风灯, 里面明晃晃地燃着蜡烛。
沈灼一向知道慕王府豪富,慕家要没钱, 也不会把她养得那么娇气,可看到北庭慕王府的气势她还是怔了怔。
这会的不说普通百姓, 就是官宦人家,也不是人人都用蜡烛照明,因为这会的蜡烛都是用蜂蜡做的,价格非常昂贵。
即便在京城慕王府, 大家也只是房里照明用蜡烛, 很少有人屋外都用蜡烛照明, 一般人外出都用火把照明的。
当然慕家这等家资,别说用蜡烛照明, 就是用蜡烛当柴禾也是可以的,只是没必要, 而且还打眼, 容易惹人猜忌。
沈灼不觉得姨夫平时会如此行事, 所以这是贺楼氏故意给他们的下马威?向他们展示王府的豪奢?
沈灼和杜氏是女眷, 走在男人后面, 镇北王入府时就已经看到门口的两排蜡烛了,他眉头不由皱了皱。
就如沈灼所言,镇北王不是心疼这些蜡烛,而是觉得贺楼氏没事找事,她这算给自己儿子下马威?
镇北王脚步一顿,偏头对慕湛、慕洵说:“叫你们媳妇过来, 我们一起去给你们祖母请安。”
北庭这边胡人颇多,这边风俗不怎么讲究男女大防,但是慕家是汉人,又是王府,行事规矩还是偏汉人的。
镇北王一般不怎么跟儿媳见面,儿媳去给母亲请安时,他也会避开的。可想到自己老娘的脾气,镇北王决定还是第一次先带两个儿媳去请安。
不管老娘是不是喜欢这两个儿媳,她们都是自己认可的媳妇,除了她们,儿子别的女人都是妾。
慕湛和慕洵齐声应是,慕湛本就要陪着夭夭去见礼,慕洵也不愿意单独让杜氏去见祖母、母亲。
不管他喜不喜欢杜氏,他们夫妻是一体的,她们给杜氏没脸,也就是给自己没脸。当然慕洵明白,阿娘和祖母是没有这想法的,她们把自己和杜氏是分开看的。
沈灼和杜氏早已穿戴整齐,分别由自己的夫君扶着下马车,杜氏今天的妆容是沈灼亲自打点的,遮盖了她大部分缺点,只要杜氏不怯场,沈灼觉得她还是能装一下大家贵女的。
杜氏其实现在已经脚软了,但看到扶着自己的慕洵她又一下精神了,在她心目中慕洵是最可怕的人,连贺楼太妃和贺楼氏都比不上。
毕竟她们最多就白天折磨她,而慕洵是白天晚上都不放过自己,白天他让傅姆折磨自己,晚上他亲自折磨自己,杜氏都快被慕洵吓死了。
沈灼趁着慕湛和慕洵走在前面时,她伸手轻轻捏了捏杜氏的手:“别担心。”今天贺楼太妃为难的重点肯定是她和表哥,杜氏能喘一口气。
杜氏感激地望着沈灼,这一路走来,她对自己照顾太多了,杜氏之前就很亲近沈灼,现在更视她为救命恩人。
镇北王带着儿子、儿媳进入贺楼太妃院落时,镇北王几乎数得上号的姬妾都在,他一入内,所有人都目光热切地望着他。
镇北王一生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刀山火海都能面不改色,可见到这一幕,也不禁有些老脸微红,他倒不是怕这些女人,而是突然发现自己后院姬妾似乎太多了。
他平时不觉得如何,他大部分心思都在外面,内院就是他放松娱乐的地方,他甚少关心。可这次他是跟儿子、儿媳一起回来的,尤其长媳还是外甥女,镇北王就有点不自在了。
说来还是镇北王私心还是把长媳当成王妃的女儿……虽然顾王妃从未在意过镇北王纳多少姬妾,可镇北王跟王妃在一起时还是很洁身自好的,在京城慕王府他连伺候起居的通房都没有。
“三郎你回来了!”
内院的女人们没有给镇北王太多尴尬的时间,贺楼太妃听说儿子回来了,忙命丫鬟扶着自己外出,看到站在院外的儿子,贺楼太妃眼眶一下红了,“谢天谢地!我家三郎总算平安回来了!”
这句话镇北王每次从京城回来太妃都会说,在她想法里顾王妃就是狐媚子,生前勾得自己儿子不肯回家,死后也留了一个病秧子让儿子放心不下。
贺楼太妃目光冷厉地望向站在镇北王身后的慕湛,看到几乎是顾王妃翻版的慕湛,她眉头紧皱,这病秧子不会是那狐媚子跟别人生的野种吧?怎么就没有半点像三郎的?
这也是贺楼太妃的偏见,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慕湛有多像镇北王,只是他跟镇北王气质南辕北辙,所以第一眼见到他的人都觉得他是顾王妃的翻版。
可后来细看就能看出他容貌像极了镇北王。要不是这样,他怎么能得镇北王如此喜爱?一来他是爱妻唯一血脉;二来也是慕湛既像妻子又像自己,这不就是自己和妻子恩爱的表现吗?两人血脉彻底相融了。
“祖母。”慕湛和慕洵上前给贺楼太妃行礼,沈灼和杜氏也跟在两人身后一并给太妃磕头。
贺楼太妃是实打实的长辈,不说第一次给她见礼,就是寻常请安,他们身为小辈都要行跪礼的。
贺楼太妃也不管慕湛三人,径自弯腰扶起慕洵,仔细看着许久不见的孙子半晌,心疼地说:“瘦了!跟你爹一样瘦了!我就说京城不是好地方,不应该去,偏偏你们一个个都不听话,被勾了魂似的,非要去京城。”
贺楼太妃意有所指的话让镇北王眉头皱了皱,他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儿媳,轻咳一声,“母亲,我们去京城是办正事。”
贺楼太妃不止一次地私下说过顾王妃是狐媚子,镇北王又不是那种被内院蒙蔽的人,如何不知?只是碍于这是自己亲娘,她又只是骂几句,阿顾远在京城,受不了她委屈,所以才忍下了。
可这是他第一次带嫡长子回来,长子、长媳还跪在地上,单拉次子起来又算什么?镇北王不好责骂母亲,他面沉如水地扫了慕洵一眼,慕洵心中一凛,立刻又跪下了。
贺楼太妃见宝贝孙子又跪下了,心中恼怒:“你吓我孙子做甚?”
镇北王含笑道:“这里有你好几个孙子,你总不能只认一个自己养大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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