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家静
姒四一把拽住她,摇头:“此人身份尚不明朗,岂可随意冒险?”
陈白起回他一眼:“可若不上岸,我们或许下一秒便会变成两个筛子。”
姒四顿时表情一僵。
“……那还是上吧。”
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他们拖着一身湿哒哒地上岸,岸堤上的弓手立即退后几尺,箭矢指对着他们三人,呃,或许是二人,虎视眈眈,仿似他们有任何轻举妄动的行为便会立即射杀当场。
“你……你可会说山戎话?”姒四盯着那一群异装怪服的蛮化外族人,暗自皱眉。
经这一番变故一吓,姒四原本被压抑的本性倒是显出来了几分,他之前明显为了气姬姜而故作一副卑微小人的姿态,眼下倒是忘了伪装,反而其身为一国公子的清倨与冷静倒是渐渐显露了出来。
他已忘了对陈白起的尊称,亦忘了她是他的买主了,只把她同伴,当患难之交了。
“不会。”陈白起道。
姒四霎时瞪圆了眼:“方才你不是听懂了吗?”
“会听……不表示则会说。”陈白起道。
再说,她也不是听懂了,她理解的意思全是系统翻译的,没有巨在,她确实也不能与山戎人正常交流。
“那怎么办?你……你能打得过他们吗?”姒四的话带着一种蠢蠢欲动的拼命。
陈白起对他的提议失笑:“你可知这一片山林皆为他等的地盘,即便我有能耐将眼前的这一批山戎人打倒了,可若他们再一召唤,又从林中冲出来一批,这样一来光是耗就耗死我们。”
姒四被她这样一说,顿时萎靡了:“那怎么办?”
“找他们谈谈吧。”陈白起轻松道。
姒四横她,咬牙:“你不是说你不会说他们的话吗?”
陈白起挑眉:“我是不会,可他们之中难道连一个懂楚话的人都没有?”
姒四一噎,半晌他又担忧地嘟囔一声:“要真没有怎么办……”
“先帮我将身上的人解下来。”陈白起侧过身。
姒四抿紧嘴唇,眼神不住四处紧张打量,一边替她解布绳,可是因为先前绑得太紧又浸了水着实难解,姒四使出了挥身力气始终都解不开,于是陈白起从腰间抽出袖箭递给他,让他割开。
等将身上之人放了下来后,陈白起这才能够活动一下僵硬酸痛的四肢。
弓手们或许见他们言行举止十分异常,既不害怕逃跑又没说话解释,一时亦辨别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便派了人去请后方林子里的人前来盘问。
不一会儿,便走来一个身穿褐色胡袍,满脸大胡子的中年戎族人,他操着一口不地道的怪异楚国官话向他们问道:“尔等何人?”
姒四听到这群野蛮之人能够沟通,顿时眼眸一亮,心道果然给陈白起料到了。
陈白起出面,她将湿辘辘的头发甩于背后,拱手道:“吾等乃疢蝼外商,因无意中务非穆府少主而被关押进了牢狱之中,今日牢狱之中闯入能人搅乱牢狱秩序,吾等则趁机越狱,然从牢狱中逃脱慌不择路时,不慎落入一水渠当中,便被一路冲流至此。”
陈白起解释得较为详细,有头有尾有根有据,虽然这个中年戎族人不一定能够全都听懂,但至少他听出了他想要知道的消息。
这三个人并不是什么楚人奸细,而是从楚人牢狱之中逃出来的逃犯。
那人听了陈白起的解释,不置可否,直接掉回头与后方林子内的其它人交头接耳商谈了一番,他又出来道:“尔……乃楚人?”
陈白起:“然也。”
那人脸色一下便变得愤恨。
姒四轻撞了她一下——何以如此诚实!
陈白起回了他一个眼神——这明摆着的事实,她能骗谁?
那中年山戎人冷冷不善地注视他俩半晌,突然将视线移到他们解下来放在地上之人,眼睛微凝,他指着他,道:“此非楚人,尔等与他什么关系?”
通过外貌与装束,他能够轻易判断出来。
陈白起瞥下眼,当即对赤木合浮现出一抹同情之色:“此人乃吾于狱中偶撞,见其遭遇堪怜,因同病相怜而起,便顺手救之。”
不想,陈白起这番作态未让山戎人觉得她仁义,反而那中年山戎人冷笑一声:“哼,楚人巴德喝击,哎哎多木!”
系统翻译:“哼,楚人狡诈卑鄙,话不可信!”
他不再愿与陈白起废话了,一招手命令弓手们,明显是准备将他们一块儿就在射杀了,却被后方上来一人给阻止。
他们用山戎话你来我往商谈了一番,明显后来之人将先前的中年山戎人说明服了,他们有了决议。
后来的一名山戎人较为年轻,他精壮而冷峻,他漆黑似墨的眼珠子盯着陈白起:“楚人,可识字?”
他的声音似山涧的溪水十分清澈透凉,楚国官话亦相对标准,从他的长相判断,他并非纯种山戎人。
“识得。”陈白起眼神在他与另一名山戎人之间打量一番后,温声答道。
他又问道:“可会猜谜?”
陈白起一时不知他此问话是何意,便谨慎几分道:“略知一二。”
前头那一名中年山戎人皱眉,问道:“什么叫略知一二?”
陈白起转向他,顿了一下,便道:“只是略懂。”
那中年山戎人更迷惑了:“什么叫略懂?”
噗——姒四终于一个忍俊不住,“扑哧”地掩嘴笑了出来。
“……”陈白起只感无奈,她道:“知道。”
那名中年山戎人明显感到自己被愚弄了,他暴怒地指着陈白起跟姒四道:“知道就知道,偏要言什么鬼话,楚人果然卑鄙,扑街个咪哒菓!”
那中年山戎人说到最后,已然忘了说楚言,变成了山戎话。
这时,那名青年的山戎人上前对中年的山戎人说了几句话后,中年山戎人黑着脸这才熄了火,他
退后一边,便不再插言。
青年山戎人冷冷地盯着陈白起:“你们应该不想死吧?”
陈白起轻笑:“能活岂想死?”
青年山戎人冷冷一晒,倨傲道:“那你们就得听我们的!”
陈白起既没应肯亦没拒绝,她道:“你们打算让我们做什么?”
“这你们就不用知道了,一会儿跟着我们走,到了地方听我们的安排就行了。”
系统:支线任务(一),请随“孤竹山戎”一族前往“秋社”参与祭祀,接受/拒绝?
听了系统任务发布,陈白起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打算将他们带去“秋社”参与祭祀,可是这种节日不是应该属于当地人十分隆重的节日吗?像这种秋季祭祀土地神的日子,何以会将他们这种外人亦带去?
怀揣着各种疑惑,再加上系统也发布了任务,陈白起便寻思着不反抗,跟着一块儿去看一看。
既然沧月公子不在“三府”,她便亦去其它地方找一找,顺便等这赤木合醒来,问一问那“蟠龙剑”是否曾落于他手中。
第218章 谋士,秋社触发性任务
“孤竹山戎”将陈白起与姒四他们一并给带走了,或许觉得他们细胳膊短腿的,不足以造成威胁,因此他们并没有对他们捆绑限制行动。
只是他们亦没将陈白起一等带到孤竹族群营地,而是先派人带他们到一个铺着草席的山洞中过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便让他们先换了一套山戎族的衣服,化黑了皮肤整理了一下发型,装成两名山戎人,然后装上一辆两轮牛车,便一路由人看守着朝着城郊外行去。
赤木合因一身伤重导致半夜发烧,陈白起给他用了伤药跟助睡眠的退烧药粉,便将他暂时留在了山洞中修养,估摸着他得睡上一日,因此并没有带他跟着他们一道出发。
四周树木葱茏,车驾从大道上行过,出了树林到了城外的郭,见到的都是一些平民居住的房屋了。
陈白起坐着摇晃得厉害的牛板车上,这车板车简陋得很,两个轱辘架上钉一块板子,无遮挡无扶手,车子一动板子便跟着左右摆动,人坐这车上跟被搁在一个搅拌机内搅拌一样,还不如走路轻松自在。
只是目前山戎族为监控限制他们的行动,令他们不得下车随意走动,“身不由已”之下她只能忍耐着,一手抚着姒四,一边带着些许好奇看了一眼那些半地穴式的房屋来分散注意力。
北乾第五个戊日,秋社渐微,据闻山戎渔猎收获已毕,便皆于此日祭祀神报谢,此乃秋社,除了秋社外,据闻当地亦有春社。
祭祀社举办的“秋社”,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主要用来祭祀土地和祖先,另一部分则是更重娱乐的春嬉(又称桑社、桑林、桑台、春台),亦是男女幽会发泄的狂欢节日。
据陈白起考究历史所知,古时当时对“社”的祭祀活动,按主办方的不同,可以分为“大社”(王为群姓立社)、“国社”(诸侯为百姓立社)、“侯社”(诸侯自立社)、“置设”(大夫以下成群立社)。
而“里社”通常被称为民社,与官社由官府主持不同,民社主要由社宰或称社首主持,基本所需要的费用主要由民众自己共同承担。
他们此时举办的“秋社”便是“里社”。
疢蝼当地民族十分看重社祭,社祭相当于一个全民皆参与的盛大活动,而这样盛大而隆重的活动,陈白起不太明白,这孤竹族找他们来做什么。
牛车到了田间十字路口,看守他们的山戎族人下了车,他们从车板上取出粉团、鸡黍等拜祭物摆在田垦上,拜之后,再继续前行。
姒四挨近陈白起,小声问道:“他们干甚么?”
陈白起道:“他们在祭拜田神。”
“这山戎族不是游牧猎户渔手吗?何以要祭拜这田神?”姒四不解。
姒四幼时生于王室不识五谷,少年被软禁楚宫亦不曾踏出宫闱一步,因此对于许多事都只是道听途说,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并不了解太多世间之事物。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田神亦为土,土生万物,厚载万物,何以不拜?”陈白起轻声细语道。
姒四闻言,只觉耳目一新,他愣怔怔地看了她一眼。
想不到她竟如此地有学识,当真眸藏玲珑谦逊,但心却似天地广垠。
“女朗至今不曾言明来历。”姒四瞅着她。
昨日一番惊险经历至今尤悸其心,他昨日样样模糊惊惧,唯有她紧攥他之手之感尤其清晰、安心,她带给他的感受,他难以形容描述,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陈白起弯起嘴角:“平陵县陈家堡陈氏之女陈白起。”
姒四微讶了一下。
平陵县?
那不是离越国最近的楚境一城吗?那城……可谓被楚陵王称之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之地,前些日子听话跟赵国达成什么协议被割据了出去,变成一方弃地,受诸国耻笑,不料她这般不凡人物,竟是从那种荒弃贫乏之地出来的。
着实不可思议,圣人常言,英雄不问出处,如今看来倒是自有一番道理。
姒四多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抚向自己的那张假脸,闷声道:“你与吾兄,如何认识?”
昨日逃出牢狱后,姒四便一直忍着没去问陈白起,他们逃跑时姒姜在牢狱究竟是怎么失踪的,是否有危险,可陈白起早就看出他神不守舍,主动告行姒姜没事,他只是从另一条秘道逃出牢狱了,只是那个秘道一次只能够潜逃出一人,否则会引起其它人的注意,因为他身手不错,又擅长遁影身法,是以她便先让他离开。
姒四本就对姒姜心生隔阂,只闻他没有危险便不再多问,仿佛全然不在意陈白起的解释。
这下听姒四终于肯再次想起姒姜,陈白起暗笑,这血缘亲情果然不是那么容易便可切断的。
想起与姒三的认识,陈白起便会想起许多往事,想起后卿、想到系统,想到刚来到这个战国时代的自己,她沉默了一下,方道:“那时,他是越国奴隶,而我是则是买主……”说到这里,陈白起笑了一下,她看着姒四道:“说来,你们兄弟的经历倒是有几分相似。”
姒四闻言脸色一变,扭过头阴阳怪气道:“他一落难,便有贵人相助,我倒觉着我们的经历,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