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家静
因有姜宣的帮助,陈白起终于完成攀登阶梯的路程,登顶之后,姜宣仍旧气定神闲,但反观陈白起,却是一副面色苍白,唇色泛乌的气虚模样。
在陈白起看来,除了乙老老当益壮早早到顶,其它士子多少亦是累的,而姜宣不受其动,只能说明这姜宣估计平时有强生健体的习惯,或者……他有习武。
原地歇了一会儿,因疲惫而软摊的心思又逐渐活络起来,方才不少人见姜宣与这陈白起一路“有说(姜宣)有笑(陈白起)”地上来,便在一旁暗自揣测狐疑。
此次得“登高台”名额的士子,除了“陈白起”一位市井寒士,其余基本不是当地士族子弟便是齐国名门贵族,此番樾麓书院登高台只接纳本国士子,至于其它国家游历而来的学士则无法进入“登高台”。
这些士子自持身份本不欲低下的寒士打交道,但姜宣却是他们眼巴巴想结交之人,于是都不住地朝他那边打量,只可惜他身边始终有四士挡着,他们则忌讳着不敢靠近。
却不料,最后却被这寒士给捷足先登了。
简直可叹,可恨!
“今日天色已晚,登高台野宴将于明日举行,一会儿会有书院的书僮前来带领你们入竹舍歇息,且去吧。”
乙老朝陈白起与姜宣的位置笑了一下,便径自简单朝众士子交待一声,便一身轻骨飘然离去。
其它士子皆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相继被前来的书僮给带走了。
因书院竹舍规定是每两人共住一间屋,常跟在姜宣身边的四人被姜宣给打发走了,而因无人愿意跟陈白起这个寒士住一块儿,唯有姜宣勉为其难与她安排在一块儿。
意外的是,这次来给陈白起与姜宣领路的却是原来她刚入山时领路那个小书僮,他见到陈白起亦是很意外的,他睁着一双惊喜的眼睛,上前恭贺道:“小郎君,你竟上了登高台啊,真是恭喜你了。”
姜宣见这小书僮见到陈白起如此热情,不解,他看向陈白起。
陈白起对小书僮说完话后,便向姜宣解释道:“方才我入山便是这小僮领路的。”
姜宣想通了什么,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布满霜寒,对小书僮不假颜色:“不过书院一奴仆,毋须与他客套多言。”
言讫,便举步先行。
小僮仆闻言,顿时面色尴尬涨红,低下头不安地绞着手,陈白起看着姜宣的背影,又收回视线,轻拍小书僮的肩膀:“莫放在心上,他只是心情不好。”
小书僮虽得陈白起安慰,却是不敢再因心中轻视她为寒门子弟而随意套近乎,方才姜宣的一番话给他敲了一计警钟,他忙低下头,摇头颤声道:“奴不敢。”
陈白起笑了笑:“且领路吧,吾等入山亦累了一日,想早些歇歇。”
小书僮立即打起精神,快步在前替陈白起与姜宣引路。
斜阳疏竹上,残雪山石中,通过幽径小道来到一排竹舍居,陈白起环顾而去,只见群排竹舍修筑得十分精致别雅,但是落入这荫森木郁中……却很冷清寂静。
书僮替两人铺好床缛,打点整理好一切事务,便告退,说一会儿便会有人前来送上晚餐。
姜宣看着竹舍内的环境,表情寡淡刻板,虽说并没有露出一丝嫌弃的意味,但见他在这里摸摸,那里掸掸,从行动上明显是不太满意这简陋的环境。
陈白起却无所谓,她久站疲劳,便坐在床边,感觉伤腿是一阵阵发麻肿痛,便撩起腿裤,这一看,果见伤口又肿又红,整个小腿大了一圈,跟发涨了的面团似的。
姜宣一回过头来,便看见了陈白起那撩起的伤腿,他暗吸一口气,不禁看傻了眼。
“你腿伤竟如此严重?!”
那她是怎样从上山坚持到现在的?
陈白起不愿此趟示弱于人前,受人闲话诟病,为防止自己走路显瘸令人轻易看出来,她便硬起心肠拿木板来固定伤腿,如此一来,她走路缓慢,再加上下裳宽大可掩饰一二,行走起来只会令人察觉几分怪异,行姿不美型而已。
因此姜宣却不知,原来“陈焕仙”的腿,竟已伤成这般严重的地步。
因木板是捆绑在肉上固定位置的,因她行走间的摩擦,还有木板移动时的摁压,小腿处皮肤早已泛淤深紫,皮都被磨掉了一大片,血肉模糊的,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明日你莫非还想如此这般?!”
姜宣在想清楚陈白起为何要这般自虐的原因后,便不知为何心中突生一股恼意,朝陈白起气声质问道。
如此聪明一人,却干出此等傻事,她且不想想,若再这样继续下去,她这条腿还能够要吗?
第317章 主公,最弱主公候选
陈白起见姜宣突然生气,不解他这“气”从何来,但她却诚实道:“不了,明日……我会以最自然的状态去参加登高台,不会再这般自残了。”
她既已能够被选拔入“登高台”,接下来自是进行另一番打算。
姜宣见她不似说谎,这才将气给憋回去,实在不愿再见她那惨不忍睹的腿伤,他想了想,便从衣兜内翻出一小绿瓶子扔给她。
“此乃宫……呃,反正是外敷的伤药。”
陈白起看着他扔给她的药,她本是有伤金疮药的,却不忍拂了他的意,便用上他的药,重新将腿包扎了一番。
将腿伤料理好了,她便掏出自己的系统牌金疮药,道:“因腿伤的缘故,我这身上亦常配一些伤药,只怕是比不得你那瓶有用,我便先用着你那瓶。不过你既然随身备着药,怕是心中原考量着有用,我既用了你的,便不需要再多留一瓶,这一瓶你且先放着。”
姜宣一看,便明白陈白起是接受了他的好意后,又变着法子来弥补他。
他从来不曾遇过像“陈焕仙”这样令人感觉心悦舒服之人,他不卑不亢,却又风趣不古板,与她说话时,他感觉如获良师益友,看她行事时,古道热肠算不上,却每一件事经她手,便变得与以往他见识过的不一样,她会令他觉得,十分放松与自然,像与亲近之人一般,不讲究太多礼数与规矩,只需随心而动即可。
系统:姜宣对你好感度10
陈白起见他一边暗搓搓地对她心生好感,一边又抿唇板脸,嫌弃地接过她手上的药瓶,他拔开药塞,嗅了一下药的味道,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感觉……这瓶药并没有中药的药苦味道,莫非这假货?
算了,权当留着当纪念,也不指望她这样穷苦之人能有什么好东西在身边了。
夜中竹舍并无消遣的地方,大多数人用过晚餐后,便差不多就寝了。
半夜里,姜宣在榻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下抱怨床板太硬,一下子嘀咕被子太单薄,喷嚏声一声又一声,伴随着蹬腿踢被的声响,扰得一向浅眠的陈白起难以入睡。
陈白起突然翻身下床,披上外袍,大步走到姜宣的床边。
“你起来!”
姜宣迷瞪瞪睁开眼,一见陈白起站在他床边,窗外透来的阴凉白月光,映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片阴影,令人不禁一悚,他立即翻坐起来,茫然又无辜地看着她。
陈白起不与他说话,径直动手将他的被子抖好掸平整便铺在床上,然后让他躺上去,姜宣亦不知道是睡糊涂了还是被陈白起的气势所摄,便乖乖地躺下,陈白起问他床软不软,姜宣道“软”,可他又说,不盖被子,夜里岂不会更冷。
陈白起没理他,从自己床上取过她盖的那一床被子,让他挪挪躺进去一些,自己便躺在他的侧手边,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如今陈白起是一个“男”的,再加上这姜宣看起来如此稚嫩,在她心中并无男女间隙。
姜宣以前并没有这样亲近地与别人一块儿睡过,在感受到陈白起的体温与气息时,一时浑身不禁绷紧僵硬,他想喊她起来,但一想,他们两人都只剩一床被子了,便又喊不出口。
渐渐地,他感觉铺垫软软地,身边躺了一个人,她不动,却散发着一种暖暖的气息,像阳光晒过的味道,他在胡思乱想之中,慢慢地睡了过去。
在他睡后,陈白起方侧过脸看了他一眼。
少年入睡后的表情,就像可爱的天使一样,恬静而稚气。
这才是少年吧,骄傲却不失真诚,满腹心计却亦有触动的片刻。
看着姜宣少年,陈白起不由得想起了牧儿,不知一人在家是否已经安眠了呢?
翌日,陈白起感觉身体像被一条大蟒蛇缠得快透不过来气,她一睁开眼,便看见一张放大的脸在眼前,她瞳仁收缩了一瞬,电光火石之间这才记起昨夜之事来。
见姜宣没醒,陈白起挣了挣,望向窗外濛濛,布满一层寒汽,她又转眸看向姜宣的脸,白天看跟夜晚看又有一种不同的感受,他的皮肤白皙而细致,满满的胶原蛋白,饱满而鲜嫩,几乎看不见毛孔,而且布上一层细细的婴儿绒毛。
陈白起这个怪阿姨一时心动,忍不住伸出手指轻戳了一下。
却不料,她的手指一下便被人狠狠抓住,若非陈白起立即调整姿势,估计得嘣地一下给掰段,姜宣睁开一双凌厉,但眸底却混沌迷糊的眼。
他看着陈白起一会儿,又感觉到自己手脚并用缠在人家身上,逐渐清醒后,猛地一惊,伸手便将她推去。
陈白起朝后一仰,忙喊道:“姜宣,我有腿伤。”
这一喊,姜宣脑子一根筋似被触动一下,他手比脑子反应更快,反射性地将她给拽了回来,陈白起一时不受控制地猛地撞进了姜宣的怀中。
姜宣被扑了个满怀,他一僵,几近无可奈何地咬牙道:“陈焕仙,你赶紧离我远一点!”
陈白起揉着被撞疼的额头,抬头,见姜宣一副凶神恶煞却又面红耳赤的尴尬模样,不禁扑哧一笑:“姜宣,莫急,我这就起。”
陈白起一下地,姜宣便赶紧从旁起身穿衣,他扭转过身,硬声交待道:“此事不准你告诉任何人。”
陈白起回到自己的床铺,也在穿衣服。
她怕他恼羞成怒,自是背对着他,她道:“这事本没什么,听你这么正经一交待,我都觉得有些奇怪了。”
姜宣反嘴:“哪里不奇怪了?”
两丈夫躺同一张床上,还……抱一块儿?!
“我常常与我兄弟一块儿睡,所以并不会不自在。”陈白起解释道。
“你有兄弟?”
“嗯,一个弟弟,叫牧儿,很乖顺漂亮。”陈白起想了一下,却想不出更具体的描述令姜宣感受牧儿的可爱,便脱口而出道:“与你一般。”
姜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却是狠瞪了陈白起一眼:“你说谁乖顺又漂亮了!”
陈白起睁着眼,立即从善如流:“我弟弟。”
姜宣瞪了她一会儿,便哼了一声道:“陈焕仙,不可哪这种词形容一名丈夫,否则……你会挨揍的。”
陈白起想起这时代的赞美词汇习惯与现代不同,便虚心接受点头。
这下姜宣才被安抚下来。
姜宣估计历来是衣来伸手之人,自己穿的衣服歪七扯八的,陈白起没有帮他,因为他那一身衣服太复杂她一介平民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所幸,一出门便遇见一大早便守在竹舍的四士,他们先向姜宣行了一礼之后,便看向陈白起。
姜宣伸开手,一人蹲身给姜宣整理衣物,另外三人则趁机向陈白起来搭话。
“缁临,福棠。”一长相清秀的绿衣少年自我介绍。
“邹薛,子丹。”一身材高大的藻纹青衣少年自我介绍。
“滋县,丘郭。”一五官普通却气质上佳的黑衣少年自我介绍。
陈白起应礼,回道:“原乡,陈焕仙。”
“你有姓,可是哪一国贵族的后裔?”叫福棠的绿衣少年,扬起一抹清甜笑容问道。
陈白起亦回以笑,道:“据先父所述,吾乃殷国春申君的后人。”
身材高大的子丹眼梢微吊,淡淡道:“却也是贵族之后,只是奇怪为何落魄至此?”
他打量陈白起一身寒衣行头,评估奚落。
陈白起面上并无不快,她道:“时运不济,人便如这世道一般,总有风云起伏跌宕,”
这时,姜宣面露不快,上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尔等四人且自行去登高台,吾与焕仙一道。”他面色如与陈白起第一次见面一般,带着一种高不可攀的冷傲与疏离。
四人一怔。
却是不敢多言,他们犹豫了一下,便看向陈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