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你的谋士又挂了 第451章

作者:桑家静 标签: 穿越重生

  姜斐这下笑得更开怀了。

  为孟尝君的妥协,亦为他的示弱。

  他恍然道:“哎,这当真是斐怠慢了,斐立即命人奉上佳肴美味。”

  在姜斐称心满意离去之后,孟尝君望着他的方向勾唇笑一声,那因情绪流转腥紫的瞳仁布满了翳冷寒芒。

  尽管得意吧,尽管笑得开怀些吧,只怕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九月初三观星台上的白幡引的将是他们的魂魄吧。

第三百二十章 主公,齐国风云(一)

  姜斐见了齐王,将孟尝君所提的要求上示,并发表了自身的看法道:“他只怕此举有异,我等是否拒绝?”

  齐王盖着一床薄裘躺在卧榻之上,招来姜斐坐于榻旁的绣墩上,他意味深长道:“有异方才好啊,有句话叫引蛇出洞,若他无异动,我等又如何将其一举抓获,又何向拿捏他一个罪名向天下人告发?”

  姜斐抬头看齐王,见他眼尾的褶子笑眯深邃,苍白沟壑的嘴唇抿笑成一道锋利的弧度,他心底一悚,立即又垂眸恭顺。

  “父亲,斐知道如何做了。”

  齐王伸手抚了抚他的头,慈爱道:“斐,孤一直信你乃有大德之人,虽无卓越政事才能,却懂得天地君亲师的道理,如今尔弟年幼无知,尚无立身之本,许多事情孤仍需你尽心尽力啊。”

  姜斐听懂了齐王的言下之意,他这既是托孤亦是表明国君之位所授,他立即下拜道:“斐定会舍身忘已地辅助宣弟完成父辈大业。”

  齐王微笑:“如此便好,另有一件事情,宣虽有为政才能,然却有一致命弱点,太过于仁慈重情了。”

  讲到此处,齐王敛下笑意,长声叹息。

  姜斐眼中一耸动,有些迟疑地道:“父亲的意思是……?”

  齐王凉凉地睇视着案座上跳跃的灯芯:“一些影响他过深的人、事、物,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尤其还不为吾等所用,与其留下后患,不如快刀斩乱麻。”

  姜斐张嘴,结结巴巴道:“父、父亲,可是在讲那陈焕仙,可……可儿已与孟尝君私下谈妥,而那陈焕仙也未必便对孟尝君如此忠诚不二,只要咱们利诱劝和,她亦非……”

  他的话在齐王猛地扫过来,那如同要吃人一般的眼神中哽在了喉中。

  “愚蠢,那陈焕仙是何人?他能这般年纪便能为孟尝君出生入死,护他至魏返齐,你真当他乃世俗怕死之辈?此番入宫,孟尝君不带任何人在身旁,却只留她一人随侍,便知两者之间的联系绝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你宣弟念旧情不愿将事想绝,而你便替他斩断孽情,助他成就大业!”

  姜斐闻言只觉浑身发寒,只因他了解姜宣,他这人性情高傲,甚少对什么感兴趣或者在意的,或许与从小便失去得太多有关,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在意的人,若是由自己亲手毁灭,被他得知真相……那岂不是……

  姜斐一惊,忙恳求道:“父亲,斐定定好生看牢那陈焕仙,请父亲莫要杀他,为君者孤傲,同时亦是孑然,宣自小便活得甚为艰难,您是知道的,您当真对他无半分怜悯?”

  “放肆!”

  啪——齐王扬起一巴掌便朝姜斐扇去,姜斐的脸被打偏至一旁,他两眼发愣,似还没有回过神来,而齐王则是气得浑身颤抖,两眼鼓凸,面目可怖。

  “成就大业者,优柔寡断岂不是任人左右?!你不为其弟着想,反而惯着他,你这便在害他!”

  姜斐震耳发聩,连忙伏地跪下,连声哀求道:“父亲莫气,是斐错了,是斐错了。”

  “那此事你应孤不应?”齐王瞪视着他的头顶,厉声道。

  姜斐张嘴,又咬牙闭上,挣扎了许久,方痛苦道:“斐,喏。”

  ——

  另一边,魏国、秦国、燕国、赵国集散兵而抄小路秘密潜入齐境,他们选择由薛而入,一路改变了军士装束,以各类伪装身份,化整为零,一点一点渗透入了临淄边城无人察觉。

  这日,苏放扮作成一名乞儿来到一荒郊茅草棚内,他谨慎地左右环视一圈,见四周无人,最后便再推门而入。

  棚内养着几匹瘦小的马,马槽内放了四堆黄草,苏放一眼瞥之,便惊喜地跨入马棚内,接着急忙用脚踢开地下散乱的杂草,直至露出地面的一些端倪,他蹲下来,用手指抠抓,然后掀起一块完整的木板。

  木板被掀起后,底下便露出一个通道,苏放一手撑着木板一面顺梯而下,最后再阖上木板扣紧。

  地道虽阴凉,却并不全然漆黑,一段距离便燃着一盏壁灯,他一路摸索着前行,不多时便听到有有人议论谈话的声音。

  他顿了顿脚步,略有犹疑。

  “何人?”有人耳尖听到动静当即警惕地喝问。

  苏放心想被察觉了,再躲下去便显得失礼,便立即扬声回答:“在下孟尝君门客苏放。”

  立即有人从内室绕了出来,他上下打量了苏放几眼,确定后方笑着拱手道:“原来是苏先生啊,你这副装扮倒是别出心裁,险些让子臣认不出来了。”

  苏先生也辨认出此人乃燕国朱子臣,乃燕国新锐之将,舞得一手好枪法,乃此番燕国派来援薛的将领之一。

  苏放与他曾在燕国宴会上见过一次面,但并不熟悉,眼下汤子臣换上了燕国戎装,而苏放却变成了一个衣不遮体、蓬头垢面的乞丐,所以两人一时都在辨认对方身份。

  “放是落魄令子臣不敢相认,可子臣这一身英气勃发却是令放眼前一亮啊。”苏放拱手笑应道。

  两人谈笑风生,由汤子臣引领进入了洞室内,此处开辟了一间议会室,不说多宽敞,但也能容纳数十人站立,中间则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正铺陈着临淄皇宫周边地图。

  “诸位、诸位啊,放因事耽搁来迟了,着实对不起诸位啊。”苏放欠身一揖朝着在场的援军真诚致歉。

  此番前往的秦国越子谏、魏国公孙霖、燕国汤子臣、赵国戚冉,另还有一些议事将领当即回礼。

  “无须如此,我等亦方得召令于此集合不久,苏放兄来得刚好,咱们且开始吧。”

  苏放道:“好!”

  ——

  立秋后不久,齐国蔺南忽然爆发了一场内战,有农民揭竿起义,将整个堰阳县都占领了。

  这场战事起因不过是一处乡下河堤滑坡,半夜来势汹汹淹死了村中十来口人,县丞得知此事,唯恐坏他政绩,便召集了周边农民与发灾村落剩余的农民皆征去修缉河堤,不去者或延误者却刑重或死。

  官兵不出人,却只欺负农民与灾民干活,这已令不少人情绪不稳,不料过了几日,宁长乡便又是大雨连连,兵卫监守不容怠工,便又冲毁了数十家,害了几十人口,这便引来更多人的不满与口伐。

  便在此事,又有心之人煽动死者家属与受灾无辜遭难群众,前往县内官府索要“救命粮草”暂缓灾情,只是这官府历来便是有进无出,自是不肯理会,并派人出手教训生事者,意外中却打死了几人,这便是一下将灾民内心的仇恨之火全部点燃。

  便由人愤慨讲:自齐湣王当位,法令是一年比一年更严厉,但善政却是半分不曾见过,赋税、兵役徭役、刑法每一项都像压在咱们民众的头顶的大山,与其让他们这样磋磨死,还不如反了这天!

  因为这些人曾得过孟尝君对灾区的馈赠与安置,也听闻过孟尝君的善民与财大气粗,这些人便念着孟尝君乃一位难得的投奔对象,于是他们便打着他的名义号召天下,揭竿起义。

  这事情便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瞒是瞒不住了,县丞只能层层上报,待齐宫中得到这个消息时,齐王便已是坐不住了,他心想我绝不能重蹈覆辙当初周国农民造反的灾难,于是他立即当机立断派了一批官兵前往剿灭。

  只是短短数日整个宁长乡便已被这些农民控制住了,齐国的官兵一路追击,最终被引入深山,难觅反贼,返途时反被剿灭。

  对此,齐王听后自是气得大病了一场,接下来的事情便也只能由姜斐跟姜宣两位公子暂代主事。

  姜斐按照之前齐王对他的交待,既没懈怠外事,亦加紧了安排孟尝君在观星台上祭父。

  同日,“陈焕仙”也被一同安排进了前往观星台拜祭的队伍中。

  姜宣在得知此事时,心中莫名感到一慌,他去找姜斐问:“兄长前几日与宣讲,焕仙与孟尝君不日便会各奔东西,如今那孟尝君去祭父,又何需将焕仙送与他一块作堆?”

  姜斐得知姜宣心底的不满,便温声相劝道:“那孟尝君乃一小人,为自身利益却舍弃了随他劳苦功高的家臣,兄便是要让他亲自讲出好让陈焕仙彻底对他绝望,如此弟方能既得她一身才能所用,亦得其用心尽忠啊。”

  姜宣一听他的安排原来是这样一番缘故,只是,他心底亦有想法,他迟疑道:“焕仙为人冰雪聪明,未必不察其意。”

  “那又如何?即便知道那孟尝君是口不对心,可实事上他的确是为保自己而舍弃了她,而正是因为她聪慧,便愈发容易慧极必伤。”姜斐道。

  姜宣却颦

  眉道:“我并非想故意令其难过。”

  姜斐闻言,心底叹息,他道:“弟莫要多想,到时你好言相劝,岂不是水到渠成,与她重修同窗旧好?”

  姜宣听这话,便一下没了言语。

  见他努力维持表情的平静,但面容仍难掩那几分透露的憧憬喜色,姜斐只觉心底在淌血。

  宣弟如此看重那“陈焕仙”,倘若陈焕仙当真被杀害了……宣弟该有多痛心啊。

  可父亲那边……他却是不能违背啊。

  自古忠(君)义(情)两难全,老天当真是要将他撕开成两半么!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主公,齐国风云(二)

  观星台

  到了约定那日,孟尝君一早便由一队人护送至齐国祖庙山后的观星台,他穿着麻布孝衣,额戴一截白布,神色肃穆冷然。

  而陈白起亦是不佩不饰,一身简洁端庄地伴随在他身后侧,一路神色平静地跟随队伍而行。

  经过一条绿荫铺石路,他们站在了建筑底下,顺势抬头而观,只见观星台矗立高大笔直迎天而上,其气势便如同扛斧头的黑巨人,擎天一柱,台体呈方形覆斗状,四壁用水磨砖砌成,浑然天成,而高大的青砖石建筑上此时因应景横插着许多张白幡……这个观星台整体给人的感观视觉效果简直一言难尽。

  遵从公子斐的命令将孟尝君与“陈焕仙”这对主仆送来观星台的守卫站定后,一人出,皱眉抿唇朝他们比了一个手势,便让他们两人单独上去,其它人则背过身持戈守在下方。

  上观星台的路是由盘旋踏道环绕的台体而上,分左右两道,但虽上有两路,但这观星台下却只有一条道路,他们只需守着这紧要口,便也不怕这两人能插上翅膀飞了。

  孟尝君没理会这些离了主人便猖狂的“走狗”,他比他们更傲慢无视地拂了拂衣袍,迈步走上了观星台,而陈白起自然是跟随。

  一路而上,左右无人,陈白起便道:“他们故作大方不跟随不监视,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这意思是这里面大有文章。

  孟尝君笑道:“引蛇出洞?呵,任他们机关算尽,却不知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处。”

  陈白起补了一句:“可我等逼宫却到底还差些许火候……”

  孟尝君斜她一眼:“你打算何为?”

  陈白起笑,他这便算了解她了,她道:“端看他们打算将事态演变至哪一种结果吧。”

  孟尝君收回视线,他忽然道:“祭父,本公是虔诚的。”

  陈白起知他意思。

  当然,她搞事情也是虔诚的。

  “若他们能留一丝余地予主公,主公便也对他们仁慈一分,是否?”陈白起嘴角微弯。

  孟尝君闻言,下意识冷笑了一声:“本公了解他,齐王是不需要本公的仁慈。”

  哦哦,所以齐王是当真打算作死到底了咯。

  两人登上观星台时,天色郁沉丝絮般的乌云密布,阴风呼号,扬起白幡翻涌啪啪作响地打在黯淡的石墙上,十几只乌鸦飞落在观星台石磨台上,听到动静,便歪过头来看着他们,那漆黑的眼珠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怎么看都透着一种不详的劲头。

  这观星台的设计者究竟是谁啊,如此阴凉诡森、鬼哭狼嚎,难怪孟尝君要挑这个地方来祭奠,简直不要太应景。

  像是看出陈白起心底的疑惑,孟尝君压了压鼓风的袖袍,道:“这并非太和殿的观星台,而是前古被遗留下来的一座占星台,虽后世亦被统称观星台,但实则早已弃之不用,平时只作为祭奠、宣判王族落刑之用。”

  原来如此……陈白起了然地点了点头。

  地势高、荒凉又偏远,她想这完全是利双方的一个地点啊。

  所以对于齐王来讲这个地方与其说是观星台,更像是他们俩主仆的行刑台吧。

  孟尝君面色如常地负手走过去,衣袂飘飘,他看着公子斐替他布置好的那些祭奠物品,用指一一划过,嘴角是一丝残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