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家静
“公子,不可——”
眼见公子紫皇摆脱完一波飞箭,便想跳入冰湖之中救人,他的左右赶忙架住他。
“公子,您忘了六国战事如今正值关键,您切莫冲动行事!魏国不可没有你啊!”
公子紫皇浑身僵硬如石,他戴着黄金面具,面具下的神色如何其它人并不知道,但从他身上传来如同山呼海啸的气势,足压得四周人喘不过气人。
这时,有人看到水下黑影汇成游鱼般朝着某个方向涌去,立即道:“此地不宜久留啊!”
“公子,属下等人先护你离开!”一穿普通士袍的男子一刀割开偷袭者的喉咙,便连声道:“万不可再耽搁时间了,若他们破釜沉舟砸碎冰湖,我等只怕危矣!”
公子紫皇目光十分阴晦地、一寸一寸地挪向他四周,他冲了两箭,已折断箭羽,只剩一截箭头在体内,而他身边的人更是死伤惨重,他们一直在湖面上移动,那射来的箭矢越来越多,将冰面刺得千疮百孔,不用多久,只需轻轻一施力,便会整个碎裂成块。
“吾等誓死护送公子离开!”
他们数十人站成一排,将人护在身后,然后再各自一个方向,飞快地朝着湖岸方向前进,那遇神杀神、魔挡杀魔的决心,令岸边的人一阵心悸。
“快!快将这等另有祸心之人诛杀于此!”周王脸色难看至帐中坐起,肥硕的手指怒颤地指着前方。
“射!”
他号令一下,数百名弓手便拔箭疾射,然而之前是围拢一块盲射,倒也不费什么事,可如今数十人分开而攻,目标倒是不一致了,无人指挥,便导致箭矢在飞射过程中撞到一块儿,而有部分人遭受了大范围攻击,也有部分人射来的箭矢寥寥无几。
如此一来,虽射杀了不少,却也有人已快挨近岸边,眼看着这些不知何处潜入周王宫的刺客们越来越近,这些人身手不凡,更有一身铁血不畏生死的气魄,别说只懂射术、不懂武艺的弓手难以招架,即便是训练过的戈兵若是近身也是不敌的。
担心这些刺客会伤害到周王,他们只得立即发信召唤水下异军,折返来破冰截住他们,更甚至弓手开始不射人,开始射前面的冰湖。
而远在众人身后的公子紫皇像被钉住了一样,看着他们舍身成仁的背影,星目含威,目光像是黑色的漩涡,那乌沉的黑暗翳阴之下,遮掩住了全部阳光。
他捏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突起。
他之前在皇陵地道便受了重伤,虽得“陈蓉”一番医治稍好些许,但经过冰湖泅游浸泡,再加上激烈动作,伤口早就再度开裂,血已染湿了他衣服,血水顺着他的脚边朝冰上裂纹蔓延开去。
便是方才察觉到这种情况,所以这些支援的人才会如此孤注一掷,拿他们数十人的命砌成一堵人墙抵挡,来换取他一人的生存。
公子紫皇看着前方,面覆冰霜,恍若坚石,而他脚底下的黑影越来越深,形成的浓重的威胁,他朝冰下瞥了一眼,那冷冷的一眼,锐利刻骨。
他长臂一伸,便是高高举起一剑,再狠狠刺入冰下。
砰——
随着一声巨响冰面整个炸翻了开来,数十丈的冰碎成榍飞溅开来,白雾刹那间腾起数人高,那惊天动地的响动也引起了岸边人的注意。
周王直起身子,两目惊怔。
目力甚好者,定睛朝前遥探一看,却见白雾逐渐散尽之后,湖面上便密密麻麻地飘浮起许多具尸体,看装束打扮竟全是洛阳异军,而那个被围剿在其中的人却生生不翼而飞了!
——
另一头,落入水中的陈白起手脚被两个黑衣人拽扯住,在水下她的力量更是微弱,所以并没有使劲挣扎,反而十分安静等待机会。
她精神力不足,也施展不开来什么大范围技能,但区区两人,她倒是还能应对。
可她的冷静表情却在见到白马子啻也跳进了湖中、并朝着她游来时破功了。
她瞠大眼睛,努力辨认一遍确认无误之后,简直气得肝痛。
还真是这个白马呆瓜!
陈白起双目漆黑隐怒地看着他,两手被人支张着,像绑地十字架上献祭的少女。
白马子啻见她被人抓着朝水下拖,那张丑脸一下便涨红,他头发很长,在水中随着他的游动而乱舞摇曳,那流畅而迅猛的身姿,就像大海深处的鲛人,拥有人类的外型,却也拥有肉食动物的凶残野性。
那两人虽也是健泳高手,却不敌白马子啻一半的速度,在他们还没有反应时,他已欺近两人。
他不懂使用武器,只懂用人身体最原始坚硬的利器进行攻击。
他一口雪白尖利的牙齿咬向其中一人的脖子,顿时鲜血涌上,另一人见此,立即放开了陈白起,操起小腿绑着的一柄骨刀,便朝着白马子啻的脖子处刺去。
他们并不认识他是谁,只是本能地进行反抗。
陈白起见此,立即手脚并用拖住他,不让他这一刀刺下去。
而咬完一人的白马子啻感应到身后动静,猛地一回头,那滟红的唇齿,丑陋而布满青筋的脸,近看简直就像一个人形怪物。
那拿骨刀的异军被他吓了一跳,呛了一大口水,而陈白起则趁机夺一脚将他踢开,但白马子啻动作更快,他一蹿便游过去,抓住那人握着骨刀的手一折,对准异军的胸膛便毫无犹豫地刺了进去。
血一下便涌汹而出,红雾了他们的视野。
那人似没预料到死亡来得这样迅速,整个人到死时都是懵的。
陈白起见白马子啻如此轻松地便解决掉了两个异军,心里不是没有想法的。
可她余光看见不远处有大批黑影朝这边涌来,眼下最要紧的情况是赶紧脱险,她方才为阻止其中一名异军拿骨刀杀白马子啻,动作中不慎被他划伤了手臂,一开始手臂还感觉火辣辣的痛,但没多久便只剩下冰冷麻木。
但还有血在朝外渗出,而返回的白马子啻在靠近她时不慎被沾染到了,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表情有了几分微妙的变化,慢慢地,他好像有些忍耐不住,表情挣扎茫然一会儿,便偷偷地伸出舌头舔舐了一口。
顿时,他浑身一震,像过电一般,逐渐他脸上像蚯蚓一样的凸起纹路开始莫名活跃起来,不断地跳蹿着皮
肤,在底层快速游动,一鼓一陷,一凹一凸,十分诡异怪诞。
这种变化令白马子啻也不好受,他痛苦地抓起了脸,像痒又像痛,有点麻又有点涨,他张开了嘴,两眼翻白,喉中发出“咕噜”的气泡声响。
陈白起刚转过头,就发现了白马子啻的不对劲,但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与她的血有关,她一脸懵惊地看着他痛苦蜷缩成一团、又蹬直,抓着那张脸使劲地挠,跟浑身上下爬满虫子似的。
陈白起虽不知道他什么情况,无论是中毒还是发病,这样下去情况不妙。
她手受了伤,他又突然变成这样,无法,她左思右想后,只能拿出前一个主线任务的奖励道具——“传送门”当即打开。
水中出现了一道蓝色的门,她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白马子啻的手,拽着他一道冲入了传送门当中。
叮——系统:提示,进入传送门前请设置传送位置,否则视为放弃定位。
陈白起惊:等等,我都进去了你才提示这个……可之前她坐“传送门”可没有要求定位啊?
系统:详细情况请看“传送门”使用说明。
陈白起:若是不定位,我们会被传送到哪里?
只怪她先前只坐过系统设定好的“传送门”,自己用却忘了提前看看说明,眼下一脚已跨入进去,想退都退不回来了。
叮——系统:注意!定位失败,传送门将随机进行定位!
一串带感叹号的红色提示,看得陈白起霎时心惊肉跳起来。
她怎么感觉用“传送门”却没提前设置传送位置是一件十分要命的事情!
不等陈白起多想,她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耳朵像塞了棉花一样瓮声,并且双目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对劲啊,怎么这次传送,还带屏蔽功能?
——
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过了一遍,空中蓝光门一闪,两人便摔落了下来。
传送的降落位置倒不高,陈白起掉下来摇晃了一下便站稳了,可每次坐传送门她都得晕一会儿。
她这边倒是安然无恙,可白马子啻这边却是不同情况。
他倒在雪地之上,昏迷不醒,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贴在脸上、身上,嘴角与胸襟处染了一片的血迹,既狼狈又可怜。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主公,身死(十三)
陈白起立即奔过去,刚碰到他便感觉掌下冰凉,沁着雪水一般,再一看,他此时浑身上下都几近湿透,衣物也如方从冰箱内取出来一样挂着冰晶。
再耽搁下去,只怕会风寒发烧,她身上可没有什么治发烧感冒的特效药。
一边想着,陈白起立即从“系统包裹”内随便抽出一件普通人可上身的紫狐毛裘披在他的身上。
名称:名贵的狐裘大衣
品质:白装
特殊属性:无将人扶躺在她腿上,陈白起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白马子啻?白马?醒醒?”
在她连喊了好几声之后,白马子啻才有了知觉,恍恍惚惚地转醒过来。
“啊……”他颦着眉,无意识地哼哧了一声:“痛……”
痛?
陈白起感觉有些不对劲,便忙拨开散乱在他脸上的头发,想看看他是不是哪个地方受伤了,却不料在拨开黑发看到他露出的脸时,表情顿时古怪迟疑了一下。
他脸上先前布满的的暴筋竟从原来正常的青色,变成了一种深黯的紫红,一条一条的,像被鞭子抽紫淤血似的,虽然整体变得细整平滑了些,但整张脸乍一眼看过去却远比先前更加触目惊心。
这种变化是突然发生的,先前在水底她隐约能见他不是这样的,难不成是“传送门”造成的影响?
也不怪陈白起这样猜想,一来,她从传送门出来时,人是清醒的,除了短暂的晕眩外,但相反一直不畏冰寒的白马子啻过这一趟,却像一副被人狠狠蹂躏过一遍的样子,气短孱弱,精神不济。
想来这“传送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
“怎么了?”他撑着手,坐了起来,见陈白起一直盯着他看,眼神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他有些紧张地攥了攥了衣角,朝后缩了缩。
陈白起看出他的不自在,便收回了视线,她替他掖了掖外袍,将人扶起,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的脸,一直便是如此的吗?”
白马子啻也是少根筋,他没意识到身上凭空多出的一件狐衣有何不对,也没意识到他这一睁眼醒来便从湖底来到地面有何不对劲,他只茫然了一下:“我、我的脸?”
他摸上脸,不意外那一手的不平整的触感,他低语道:“记、记不大清了,我好久都没见过……我的脸了。”
陈白起挑眉,这话听着倒有点意思。
她颔首,表示知道这件事了,她没再问其它,而是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
白马子啻提到他感觉他的脸不太舒服,陈白起又多看一眼他的脸,都变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感觉舒服。
“蓉、蓉……”他尝试着喊了几声,却始终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喊出来。
这个字,不是她告诉他的,而是他从另一个人口中听来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喊她。
最终,他像放弃一般,闷闷不乐道:“我们……这是在哪?”
陈白起不太听懂得他那种带着南诏口音的官话,有时候宁愿他讲他南诏国的话,这样她直接看翻译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总好过,听他在那里一直“肉、肉”个半天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但后半句他用南诏话倒是听懂了,她方才已经大概想好应对的话了,她道:“你在湖底晕倒了,是我背着你一道离开了王城的追捕,可惜中途体力不支,也一并晕倒了过去,至此不醒人事,这一醒来,却发现与你一道躺在这荒郊野外处了。”
他一脸懵然地看着她,好半天没有什么反应。
陈白起知道自己的演技,所以也不做表情了,直接拿一双眼睛回视他,力求与他一道懵然。
白马子啻似嘴角可疑地抽了一下,但也没再质疑什么,而是顺从了她的话。
天色不太好,灰蒙蒙一片,陈白起让白马子啻披上狐裘,两人一路朝着西边行走,可走远了许久都没碰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