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家静
“为父没事,只是撞瘀了些……”陈孛见她回来,再大的怨言跟担忧也都可以放下了,他正想说话,却见门口处传来另一道声音。
“圣主!”
这时巫长庭也赶过来,看到她与陈孛站在一起时,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平安无事归来便好。”
四人围在一块蒙着黑谈了一会儿话,陈白起忽然对他们道:“我救人时遇上了一队人,他们打算去秦国,正好与我们接下来的行程相同,我想着……不如一道走吧。”
姒姜听着不对劲:“他们是些什么人?”好端端的为何要与一群陌生人同行,人多口杂,办事途中若非必要自是少与外人打交道才是。
第百六十六章 主公,孩子是谁的?(一)
陈白起回了他一眼,轻声道:“是赵国相国后卿。”
姒姜一怔,半晌没反应过来。
陈孛脸色变了变,自是没料想到会在楚国边境遇到这个人。
倒是巫长庭不明所以他们的反应,他微讶道:“圣主遇上赵国的相国?此人我倒是有所耳闻,中原人传其为鬼谷传人,其智如妖,赵国曾是诸强中下国力,其国君治国平庸无能,险被列强楚、郑等国吞并,但后来却是一名布衣少年横空出世力挽狂澜,挫败了楚国的强势进攻,令赵尤一息留存,眼下十年过去了,赵国俨然亦是诸强之一,后卿此人着实能力非凡,令人仰望啊。”
陈白起听了他的话,小声嘀咕道:“他确实厉害,就是心胸小了些。”
她声量不大,别的人只听见她含糊的字眼,没听仔细。
陈孛不解地急眼问道:“既是国中股肱之臣,他之安危举足轻重才是,为何会亲自去秦国?”
他其实有些怵后卿,当年在平陵县发生的战事尤存记忆,那人看着是个人,却净干不是人的事。
陈白起只能耸耸肩,道:“不知其目的。”
姒姜这时回过神了,他连番吐语道:“可是你不是来梁州城找图符的吗?虽然梁州城眼下被淹了,但或许图符仍旧在某个梁州人手上,你如此轻易便放弃了?再说,你要去秦国完全无需与后卿一道,秦国我也待了一段时日,国中各处尤其是秦国国都我都熟,我带你去便是了。”
陈白起见他越说越逼近,她不由得仰着脖子退后,回道:“你这么激动作什么?”
姒姜一僵,眨巴眨巴眼,重新坐回头,理了理领襟褶皱,慢条斯理道:“我激动吗?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么些人,其中陈族长是楚国人,你眼下又是巫族异域人,我呢也不是楚人,咱们来历太复杂,不好统一口径,不宜于后卿此等阴险狡诈之人久处。”
啧啧,听听这形容词,阴险狡诈,这是生怕人不知道他对后卿这意见大了去了。
巫长庭不懂他为何如此坚决反对,他只平常心道:“我倒是挺好奇这个人的,如有机会见面倒是可以认识一下,再者如今的秦关不好过,先前便听酒馆的人闲谈,秦国近日内出了一件大事,事关秦王,但凡过关入城的人都得凭“节”与“传”一一验证来处,正因我们来历不清,更需要混水摸鱼。”
诸侯国近期出行了一种政策,便是从别国来的人或者官员必须持“节”“传”等凭证方能放行,“节”代表出国的护照,“传”则是一种文字补充的材料,供出关时进一步核查,如果入城没有“节”,被查到那就问题大了,城中戍卫立马拿下送进监狱。
要说姒姜身上倒是有这两样凭证,但巫长庭跟陈白起却是没有的,他们本身来自异域便相当于偷渡者,没有经过正当的合法手续便引渡入了楚国,而陈孛的身份来历清楚,倒是可以去楚国县衙办理出国凭证,但这样一来他的行踪便会被人查出来。
姒姜混了这么久,身上还是有些来历,他道:“不必担心,这事由我来办,你们还是先去找图符。”
“图符已经找到了,所以不必再留在梁州城内。”陈白起告诉他。
姒姜却似不相信地看着她,荒谬道:“怎么找到的?你昨日与我方离开不足半日,然后便是回城向梁州城民示警天灾,这期间你都分身乏术了,怎么一下就找到了?”
说起这个,陈白起也是跟做梦似的,她便看向巫长庭:“不是我找到的,而是巫大哥。巫大哥,这图符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你知那人手中有图符?”
巫长庭回想起这事,神色凝重,他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跟他们从头讲述了一遍。
却原来他四处游走打探与图符相关的消息时,意外在街上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他心下有些在意,便跟踪了上去。
最后确定了这人是南诏国骥骑的一个武副将,这个虽然在南诏国官职不高,但他却是白马子啻一手提拔而起的,因此在朝中还是有不少人对他有了关注。
巫长庭为官时便曾看过他与白马子啻一道出现过,这人五官瘦长似猿,还长着一对招风耳,模样甚为奇特,因此对这人印象深了几分。
他见到这人去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房子与一人接头,那人蒙着面包着头,行事十分谨慎地递给他一样包着的东西,两人在一起秘密接头之后,武副将便钻入另一间屋中,一番重新打扮之正打算要走,却被巫长庭给拦下了,他没有认出易了容的巫长庭。
再之后便是两人言语试探,你来我往,最后直接交上了手。
但他们谁都没有预料到后面发生的天灾,一路上两人惊险地逃蹿,几次交手又错开,武副将之前在南诏国便有意藏拙,此番危险之际却是全力应对,一时竟与巫长庭打得难分难解。
再之后,他们便是遇上陈白起,为了从她身上逃脱,他不得不断尾求生,抛下了图符这个饵。
陈白起听完其实心中有很多疑惑,但她更在意一点:“你之前那一块图符便是在白马子啻的书房密室得到,这一块又是与陈白子啻的人有关,莫非……白马子啻也在秘密收集图符?”
巫长庭自然也考虑过这些,但没有结果的事多想无益,他道:“是与不是都不要紧了,现在所有的图符都在圣主手上,你可以比任何人都快一步寻到幽冥军。”
叮——
系统:恭喜人物完成主线任务——幽冥(四),任务奖励已送发,请尽快查收。
系统:主线任务——幽冥(五),人物已获得重要信物“君授册”、“幽冥军布防图*1”与“路引香制作图谱*1”,请利用手上的现有道具找到分布的“幽冥军”(0/3),接受/拒绝?
陈白起自然是接受的。
她这些时日她没少花心思琢磨君授册的正解使用方法,终于让她找到金葫芦的特殊之处,剩下的便是将“路引香”制作出来,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路引香的具体用处,但听名字就知道应当是引路所用。
陈白起看了看“路引香”的图谱,上面制作所需的东西有十几样,有七类木料,六种香料,还有二种石头磨成的粉沫,上面有图样比照,还有名称,她不知道这些东西稀不稀罕,好不好找,待有空抄下来问问姒姜,他会易容奇巧,应当对这些物什比她要更了解一些。
第百六十七章 主公,孩子是谁的(二)
“所以,最后的决定?”陈白起一一看向他们三人,看他们有没有其它的意见。
“说来说去,那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姒姜懒懒问她。
巫长庭道:“我自是听圣主的。”
只有陈孛一想到后卿便后脖子发凉,他闷闷道:“为父去哪儿都可以,只是这后卿是个不好相与的,娇娇儿是打算与他据实以告?”
据实以告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这样隐晦的问只是想知道陈白起在后卿哪儿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他有没有认出她原来的身份来。
两人对外声称拜了干亲,以父女相称,这事倒不干预别的人什么事,只为在巫长庭那儿留下印象,以后也好顺理成章解释给别的什么人听。
陈白起劳累奔波了一日,神色都有些恹恹的,她撑起精神先回了姒姜的问题:“我遇上他时,他正抱着个几月大的孩子,孩子的阿姆不在身边,一群大老爷儿们慌手慌脚不会带这吃奶的孩子,便一直撺掇着我这个村妇给他们带孩子,我倒是拒绝了,可他硬是不接受,所以我也不能直接翻脸,便想着缓缓这事,与你们先商议下再做决定。但我估计我已经被他盯上了,想在他那儿脱身只怕不易。”
她说完,又调头对省心的巫长庭点了点头:“行,那你随我行动。”
最后她转过身对着陈孛,唉声叹气道:“他可不就是个不好相与的,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我身上下了鸣蜂香,无论我跑到哪儿,他便能循香引蜂来找到我,所以如果我想甩开他自己去秦国,最后的方式还是——做掉他。”
要不是系统提示她被下了那听都没听过的鸣蜂香,她哪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着了那后卿的道,她就奇怪她当时可以溜得那么轻易,原来是因为他溜狗的绳子够长,反正另一头早已被他攥得紧紧的。
哈?!
陈孛被她最后那一声恶狠狠的语气吓了一跳。
“怎、怎么做?”
姒姜白了放狠话又不做的陈白起一眼,跟当真了的陈孛呵呵笑道:“她就是在跟你胡扯瞎编,她能做掉后卿?”他又黑着脸对陈白起道:“你又怎么招他了,怎么就被盯上了,怎么就不能脱身了?”
这两人私底里向来不清不楚,多有纠葛,她若真拿后卿不胜其烦,凭她的本事还能让他后卿占着便宜?
巫长庭却关注到另一件事,他脸色沉凝道:“鸣蜂香是什么?可对圣主有害?”
姒姜颦眉地凑近她身上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异香味,他见他们都是一脸茫然闹不清的样子,便跟他们讲解道:“鸣蜂香我倒是听过,却也是第一次见,这个鸣蜂香是阴阳宗专门用来追踪人用的,他们用一种特殊的香留在人身上,自己跟别人都是闻不到的,但天外之峰下的苍驹南蜂才能够捕捉到。”
“这倒是跟我族的雌雄篦虫作用相似。”巫长庭听明白了。
姒姜却不以为然:“江湖中会使用这种手段的人不算少,但也是各有各的弊端,这个鸣峰香虽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在别人身上,但这种效用最多半月就会消失。”
陈白起见他对这类追踪类的事张口便来,看来她手上那份路引香图谱的事有戏,只是眼下不便讨论这个,待路上找机会再与他探讨一下。
陈孛听完马上接了一句:“可半个月的时间早就被人追上了。”
“就不会跑快些?”姒姜盯着陈白起怒其不争道。
陈孛见姒姜这一个晚上都在阴阳怪气的说话,也恼了:“你当后卿是个傻的,你知道的他能不知道,他下这鸣蜂香的目的根本不仅是为了追踪,而是为了警告,他的手段层出不穷,与其与他斗智斗勇,最后被他如跗骨之蛆穷追不舍,还不如暂时和平同处,眼下又没有到非你死我活的地步。”
说来陈孛的话也正是陈白起心中所想,她觉得目前后卿对她也就是猎奇的心态,他不了解她的来历,或许是见识到她异与常人的能力,有意想招揽她入麾下。
姒姜噎了噎,他脑袋倒是一下清醒了许多,他不服道:“他为何非要让陈芮留下,那孩子——”突然姒姜喉中声音一下消音,他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地看向陈白起:“你说,他有孩子了?!不对,那真是他孩子?”
他的声量一下拔高,足以证明他内心的难以置信。
对于他的后知后觉陈白起很是无语,她横他一眼:“对,是他的儿子,长得跟他老父一般国色天香。”
此时此刻,也不管她这种连带的称赞话了,姒姜忽然笑开了,眼波弯弯,跟个要张灯结彩要娶老婆的地主似的喜气洋洋:“他这是娶了夫人又生了儿子啊,甚好、甚好,为何才生一个呢,明明儿女双全才是人生美满。”
陈白起嘴角一抽:“人家娶妻生子又不是你,你作甚如此开心?”
陈白起表示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陈孛却一眼看出他的小心思,他不想理他的小人得志,只对陈白起道:“虽说一路走,但你也说了他只邀了你一人,我们如何跟队伍?”
陈白起想了一下,才道:“我会跟他谈的,相信他不会拒绝,只是需要重新再精细地易容一番,不叫他认出我们来,平日你们也不必与他们打交道,我去雇个马车待在里面,待进入秦关时,他若不嫌我们耽误他正事,便正好让他寻关系将我们弄进去,这事姒姜也就不必费神了。”
“混进跟他们一路,倒是还可以避免被楚国的人追捕到。”既然有了决定,巫长庭也有了其它想法:“另外,跟在他身边或许还能探知到一些其它的消息。”
比起巫长庭走一步看十步的性子,陈白起其实内心的想法更多。
她一向知道后卿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所到之处必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不用猜他去秦国就是要去搞事的,就是不知道这事会不会跟幽冥军有关。
“对了,月半族老来信说长圭囝在楚国被人废了巫力,又失去了一段重要的记忆,想请问圣主可有办法为她恢复?”
一离开丹阳巫长庭便联络上巫武将长圭囝带回归墟了。
由于陈白起从不避忌姒姜等人谈论族内一事,是以巫长庭待他们的态度也很微妙,他也不会特意避开他们单独与陈白起汇报一些事情。
陈白起揉了揉额角,道:“他这是来试探我的吧,该怎么说你看着办吧,至于帮她恢复……”陈白起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办事不力不受惩罚还要给她奖励?月半族老怕是老了,连奖罚都分不清楚了。”
巫长庭闻言已知道她的想法了,他道:“长庭知道该如何回信了,另外……”他顿了一下,眼神余光瞥了一下姒姜,道:“谢少主也来信了。”
陈白起放下手,水亮澄净的眸子看向他:“他说什么了?”
巫长庭正待出声,却见陈白起伸手打断了他:“算了,信给我,我自己看。”
她倒是没有多想,也没有故意避着人单独看,只是她看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再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便想说回去的时候抽空再看。
陈白起虽说并非出于什么暧昧的心理想亲自看信,但却架不住别的人误会。
巫长庭张着嘴,又重新阖上,他挑了下眉,看了一眼因为好奇却又按耐着不好当众询问的陈孛,与已不见喜色、只剩已嫉妒得面目全非的姒姜,眸含笑意。
他没说别的,只道:“一会儿圣主离开的时候,我便交给您。”
陈白起颔首,她又道:“你们趁着还没有天亮抓紧时间歇息一下,我得赶回去了,待谈妥条件再过来接你们。”
“你老是这么来去匆忙,你才更应该抓紧时间休息一下。”陈孛心疼地说着她。
“放心,我先前睡了几个时辰,你们先睡,别送了,我先走了。”
她站起来,伸了一下懒伸,便揉着酸痛的肩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