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缓归矣
“雷阵雨!”宁妃不可思议,“运气可真好!”
明月小心翼翼问:“娘娘,那叶才人?”
宁妃撩了撩眼皮,斜一眼明月,“日落了吗?”
尚未日落,所以叶欣茹依旧躺在青石地面上淋雨,她艰难张嘴吞咽雨水滋润脱水的身体。
一直到太阳落山,叶欣茹才被人粗暴地抬回自己的屋子里。因为得罪了宁妃,没人敢靠近她,哪怕是之前还说得上话的王才人苏才人。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淋漓尽致。
求生的本能逼着叶欣茹颤颤巍巍地脱湿衣服,如果死了肯定能回现代,她肯定去死,可万一死了就是死了呢。
忽然间,房门被推开。
叶欣茹惊讶:“魏嬷嬷?”
魏嬷嬷是负责教导几位小主的教养嬷嬷,不过宁妃对她们不上心,魏嬷嬷也不敢认真教,大家也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叶欣茹没想到魏嬷嬷居然会雪中送炭。
面对叶欣茹的疑惑,魏嬷嬷缓缓道,“小主是个好人,谢美人那会儿,只有你去看了她。”
叶欣茹心想这是好人有好报吗?这后宫终究还是有人情味的。
“可这后宫里能活的好活的久的往往不是好人。”魏嬷嬷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森冷,“好人不长命。”
叶欣茹白了白脸。
魏嬷嬷面露追忆之色:“端妃娘娘就是个好人,小主怕是没听说过端妃吧。”
叶欣茹缓缓地点了下头,这宫里有贤贵妃,宁妃、舒妃、德妃、良妃,并没有一个端妃,想来就知道不是死了就是被贬。
“端妃是潜坻老人了,为皇上生了三个皇子,可只有二皇子满周岁续了齿,其余两位小皇子都没养过周岁便夭折了,就是二皇子也在五岁上莫名其妙病死了。”
叶欣茹心下一凛,丝丝缕缕的凉意袭上心头。
“端妃娘娘真的是个好人,从不欺压份位比她的嫔妃,从不责罚宫女太监,当年若非端妃娘娘一句话,我坟头的草都不知道被割了多少茬了,满宫都找不出像端妃娘娘这样善良的一个人了。端妃娘娘是后宫唯一一股清流,她与世无争,只想安安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魏嬷嬷扯了扯嘴角,“可这是后宫啊,只有装作不争的,哪有真的不争的。你不争,别人却想争你的份位你的宠爱甚至你的儿子,并不会因为你不争就手下留情,只会变本加厉。就算没份位没宠爱没儿子,依然无法独善其身置身事外,这宫里的人天生就爱欺软怕硬,这一点,小主应该深有体会。”
“嬷嬷为何突然和我说这些?”叶欣茹直视魏嬷嬷。
魏嬷嬷轻轻一笑,望着叶欣茹的双眼:“小主生得和端妃娘娘有五分像,不过眼睛一点都不像。”
第68章 怒放的黑莲花4 皇后传召您
姜刘氏进宫请安, 姜归也在景仁宫等着,毕竟是嫡母嘛。
互相问候一番身体,姜刘氏主动提起姜芙蕖的胞弟鸿哥儿:“鸿哥儿很好, 昨天的旬考还得了个第二,你父亲高兴极了, 奖了他一方端砚。”
姜归就笑:“全赖母亲教导有方。”
姜芙蕖很早就记在姜刘氏名下,鸿哥儿却是在姜芙蕖进宫得宠之后才被记到姜刘氏名下。因为姜芙蕖得宠, 鸿哥儿在姜家地位和待遇都尚可,姜芙蕖争宠很有一部分是为了这个胞弟。偏偏,九九重阳节,去登高的鸿哥儿被嫡幼子姜志杰失手推下山坡不治身亡。可以说, 鸿哥儿的离去带走了姜芙蕖的人性, 她不再有后顾之忧更不再心慈手软, 为了报仇无所不用其极。宫里头那些人暂且不说,宫外害死柳姨娘的姜刘氏再到失手害死鸿哥儿的姜志杰, 全都偿了命。
如今离着重阳虽然还有好几个月,但还是得尽快把鸿哥儿接出来。一则避免夜长梦多;二则避免被姜家掣肘。
母慈女孝一番, 姜归留下自己给府中各人准备的礼物, 便如同往常那般识趣告退, 方便人家亲母女说私房话。
姜归一走, 姜刘氏面上刻意摆出来的慈爱瞬间淡了下去, 问姜海棠:“这一阵,她可还听话?”
姜海棠回:“还行。”
“可我怎么觉得你待她生分了些,你还特意提醒我别带玉兰进来。”要不怎么说是亲母女呢,姜刘氏一下子就看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眼神一厉,“是不是她自以为有宠就得意忘形了。”
姜海棠怔了怔, 没想到母亲眼睛这么尖。
“竟然被我猜中了。”姜刘氏怒上心头。
姜海棠垂了垂眼,想到日后早晚要和姜芙蕖翻脸,遂默认下来。
“当初我就不赞同让姜芙蕖进宫,她模样太出挑,又精于算计,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能攀上宁远侯府世子,还能让眼高于顶的宁远候夫人同意。焉不知她进宫后会不会反客为主骑到你头上去,你看看,被我说中了吧。”姜刘氏气得拍大腿,“她姨娘就是狐媚子,迷得你父亲神魂颠倒,若非我当机立断除掉她,后宅哪还有我和你们姐弟四个立锥之地,果然是女肖母!你想想还有这桩官司在,还有设计她进宫这一桩,万一被她知道后患无穷。不行,绝不能留她了,不然等她坐大,你想除掉她都有心无力。”
姜海棠说道:“现在还不行,我还用得着她。”
义愤填膺的姜刘氏愣了愣,以往她说这种话,女儿都是护着姜芙蕖的:“果然是出大事了,她到底做了什么?”
姜海棠垂了垂眼睑:“没什么,就是忽然发现母亲说得对,她和我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可能一条心。玉兰又和穆世子成了亲,隔阂已生。”
“你知道就好。”姜刘氏欣慰地拍了拍姜海棠的手,“你啊,就是心太软,当年在家时就喜欢照顾那些小的,孰不知这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养都不可能养熟。”
姜海棠怔然,其实她觉得前世她已经把姜芙蕖养熟了,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姜芙蕖,设计她入宫又坐视她被绝了子嗣,所以是真心实意地对待她也想过好好补偿她,它日自己为太后她必然是贵太妃。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姜芙蕖知道了那些真相,虚与委蛇麻痹她,害了彻儿又害了她。她绝不会放过她,哪怕知道自己错在先也不会,只有血才能化解自己心中的血海深仇。
“母亲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给她反客为主的机会。”
姜刘氏看看她:“你有数我就真的放心了,记得,千万不要养虎自啮。”她也知道女儿无宠,需要姜芙蕖巩固地位,所以还得留着这个人,“我一直在搜罗人,找到合适的就给你送来。”反正她是极为不放心姜芙蕖的。
感受到母亲的拳拳爱女之心,姜海棠泪盈于睫,后悔自己当年太过相信姜芙蕖才会被害而不自知,最后殒命冷宫。也不知道在她死后,姜芙蕖是如何报复母亲她们,她是如此手狠手辣,连彻儿都不放过。
姜刘氏心酸不已,替她拭泪:“傻孩子,哭什么。”
姜海棠忽然间情难自禁,扑进姜刘氏怀里,吓得姜刘氏一颗心提起来,一迭声追问到底怎么了?
“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我都这般大了还要母亲为我操心。”姜海棠瓮声瓮气道。
姜刘氏将信将疑,没再刨根究底:“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望着姜刘氏眉间郁色,姜海棠心里一动:“玉兰又和穆世子闹了?”
姜刘氏眉头瞬间紧皱,想起小女儿就一肚子火。这蠢丫头居然不顾女儿家的矜持自毁清白,虽然逼得穆世子不得不娶了她,可有这么一根刺在,穆世子怎么可能真心待她。偏这丫头以为日久见真情肯定能捂热穆世子的心,她要真有水滴石穿这份耐心毅力就罢了,可才嫁过去多久啊,就受不住穆世子的冷漠开始闹腾,简直气死个人。
“不说她,说起来就气。”姜刘氏恨恨道。
姜海棠欲言又止,若是还没成亲,她会尽力阻止,直至她死,妹妹和穆世子依旧是怨侣。可现在木已成舟,难不成和离吗?
“母亲好生劝劝兰妹,让她收敛收敛脾气,穆世子想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她有错在先,就拿出赔礼道歉的姿态和诚意来。别耍大小姐脾气,人穆世子又不是旁人,怎么可能惯着她,只会把穆世子越推越远。”
姜刘氏嘴里发苦:“难道我没劝过,可她那牛脾气,要是能听得进我的劝,也就不会闹到这般田地。”
姜海棠苦笑:“说到底也是我害了兰妹,若非我让芙蕖进了宫,也就没她嫁给穆世子的事了。”
偶尔姜刘氏也会忍不住这么想想,但是当着大女儿的面怎么可能附和,还得反驳:“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被鬼迷了心窍,就算芙蕖没进宫,只怕她也得出幺蛾子。这蠢丫头,打小就不让人省心,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好了好了,不提她了,没得来气,你也别替她操心,她那有我。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和五皇子,你们在宫里稳稳的,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姜海棠笑笑说好,把话题岔到鸿哥儿身上,前世鸿哥儿是被小弟失手推下山坡死的。
“母亲一定要照顾好鸿哥儿,有鸿哥儿在,姜芙蕖就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姜刘氏当然知道这个理,要不然她何必善待那小崽子,就是为了拴住姜芙蕖。
姜海棠又道:“母亲莫要纵着杰哥儿欺负鸿哥儿,杰哥儿十二了,很是该约束约束性子。”
姜刘氏顿时讪讪,杰哥儿是她老来子难免溺爱了些,比鸿哥儿大了两岁,偏鸿哥儿长得俊秀读书习武也更好,因此杰哥儿时不时被老爷训斥让他学庶弟,杰哥儿一挨训就要欺负鸿哥儿。
“这得怪你父亲,老是拿杰哥儿和鸿哥儿比较,可不就让杰哥儿心生埋怨了。”
姜海棠被姜刘氏的蛮不讲理无语了一瞬,“难道不是杰哥儿更该发愤图强,他年长两岁,又是嫡子,居然还比不得小两岁的庶弟。母亲你别嫌弃我说话不中听,玉兰和杰哥儿现在这性子,一半是您惯出来的。你对我和大弟小时候多严格,怎么对玉兰和杰哥儿就如此溺爱。”
姜刘氏不爱听这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管教杰哥儿。”话锋一转,“是谁到你这嚼舌头了,姜芙蕖?她怎么知道的,看来她手伸得还挺长。”
姜海棠正要说什么,白露匆匆忙忙跑进来:“娘娘,坤宁宫来人,皇后传召您。”
姜海棠心头一跳:“所为何事?”
白露面孔微微发白:“奴婢打听了下,好像是紫苏,皇后还派人传召了芙嫔。”
姜海棠眉心颤了颤。为了防止紫苏再次反水倒向姜芙蕖坏她大计,遂她命人送紫苏上路,慎行司这地方想让一个戴罪在身的宫女消失轻而易举。
“这是怎么了?”姜刘氏意识到不好,莫名的不安笼上心头,“紫苏是芙嫔的大宫女,为何要召见你?”
姜海棠定了定心神:“如今是我主持后宫,宫女犯事,自然要知会我一声。”
姜刘氏不信:“什么样的事,皇后要把你和芙嫔一块请到坤宁宫,我看着倒不像是让你主持大局。”反倒像是要搞三堂会审,这话姜刘氏没敢说出来。
“母亲还不知道,皇后娘娘惯来喜欢小题大做的。”姜海棠站了起来,“皇后召见,我就不陪母亲了。”
姜刘氏一颗心七上八下,面色凝重:“是不是出事了?”
姜海棠轻笑:“哪有母亲这样的,倒像是巴不得我出事。母亲也太小看我了,我是贵妃,又有五皇子在,就是皇后,也得敬我三分。”
姜刘氏略略安心,“那你赶紧过去吧,别让皇后挑理。”如今这位皇后无能又无宠,压不住各路嫔妃,于是格外爱鸡蛋里面挑骨头彰显自己的地位。
姜海棠命宫人送姜刘氏出宫,自己则随着传召的太监前往坤宁宫。
路上白露塞了一张厚厚的银票,领路的太监便又多说了一句,是宁妃去慎行司把紫苏带到了坤宁宫,然后皇后就传召贵妃以及四妃还有芙嫔。
姜海棠一颗心逐渐往下沉,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不寒而栗。
第69章 怒放的黑莲花5 巧舌如簧
紫苏一被押到慎行司, 面临的就是严刑拷打,宁妃下的令。大宫女都是心腹,往往知道主子不少秘密。天赐良机, 可以光明正大揭芙嫔老底的机会,宁妃怎么可能放过。芙嫔这个傻子居然不赶紧找皇帝捞人, 由着人落到她手里,果然老天爷对芙嫔的厚爱全用在那张脸上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她要是不趁着芙嫔反应过来前从紫苏嘴里撬出点东西来,她觉得自己肯定会遭天打雷劈。
不过那宫女倒是嘴硬,一个字都不肯说。直到有个行刑太监想浑水摸鱼下重手了结了紫苏,幸好被及时阻止, 要不然那紫苏就成了个死人。
那太监大概是临时收买的而不是死忠, 嘴巴没那么紧, 没几下就供出了贤贵妃跟前的白露。既然到了杀人灭口这一步,紫苏肯定有秘密。
宁妃就加大了审讯力度, 软硬皆施威逼利诱。宫女替主子死守秘密,无外乎忠心或利益或家人被控制。忠心耿耿守口如瓶, 主子却要杀人灭口, 岂能不恨不怨。性命都没了, 利益算什么。至于家人, 你以为你死了, 你主子就一定能放过你家人。
在宁妃答应紫苏保住她家人性命之后,紫苏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惊得宁妃目瞪口呆。
宁妃一开始还以为是贤贵妃替帮芙嫔善后,毕竟这姐妹俩感情的确好,姐姐庇护妹妹,妹妹替姐姐争宠, 合作无间。做梦都没想到贤贵妃是在替自己善后,原来紫苏是她安插在芙嫔身边的钉子,紫苏早就识破皇后毒计,但是在贤贵妃的授意下没有揭发阻止反倒替皇后打掩护,让皇后的人成功下毒。
因为亲眼见证了皇帝的不行而心中不安的宁妃终于爽了,果然快乐就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通体舒畅的宁妃亲自提着紫苏等人前往坤宁宫,贤贵妃分位在她之上,所以她得把萧皇后搬出来。明明害芙嫔的事两个人都有份,却只有皇后被罚,丢掉的宫权还落到了贤贵妃手里,萧皇后可不得恨死贤贵妃。
还有芙嫔,她把贤贵妃当好姐姐,她的好姐姐却想让她断子绝孙,往后余生只能依附好姐姐一心一意辅佐好姐姐的儿子,姜氏姐妹的联盟瞬间瓦解。这对姐妹花抱团很可怕,有份位有皇子还有宠爱,可一旦反目成仇,呵呵,贤贵妃无宠,芙嫔永远都不会有皇子,又有何惧。
皇后一听果然又惊又怒还又喜,忍不住大骂:“竟然是她!好一个一箭三雕,既害了本宫,又害了芙嫔,还得到了宫权。”
宁妃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下毒害芙嫔的是贤贵妃似的。贤贵妃的罪过是让明明有机会阻止的紫苏不阻止,坐视芙嫔被皇后毒害。下毒害芙嫔的人仍然是皇后,并不会因为贤贵妃插了一脚,她萧皇后就纯洁无辜了好不好。
这么蠢居然还能活到现在,也就是她运气好在皇上微末时进门当了原配,有礼法当护身符。又因为无子无能,太后姑母愿意保她,毕竟萧皇后没了,就会有其他人顶上,无论是早些年进宫的堂姐还是她都不够格。所以还不如让愚蠢的萧皇后占着后位的好,想拉一个蠢货下马,当然比聪明人更容易。
“来人啊,快去请皇上来。”萧皇后兴奋,她要当着皇帝的面揭下贤贵妃的画皮,端庄贤淑,她一个妃妾配么?每每想起贤贵妃那个贤字,萧皇后就如鲠在喉。
宁妃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按捺下骂人的冲动道:“请皇上来为贤贵妃撑腰吗?陛下怜香惜玉的紧,没得被贤贵妃几滴眼泪就浇软了心,何不将事情弄瓷实了,再请皇上发落。”
萧皇后一听有理,贤贵妃巧舌如簧,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宁妃接着道:“不如把舒妃三个请来,毕竟都是协理后宫的,理应在场。”
一听协离后宫,皇后脸黑了,她堂堂皇后居然被嫔妃夺了宫权,这都怪贤贵妃,今日她要从贤贵妃手里夺回来,还要让贤贵妃这个毒妇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