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盏桃花
“估计是主子不祥,跟随他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看来哪怕王兄去太庙跪拜过了,也无甚用。不祥之人就是不祥之人,不止会给自己带来厄运,就连身边欣赏的奴婢近侍也会遭罪。你说,是不是?”
姬玉攥紧袖中的手指,听着姬祯带人阔步离去,心中尽是阴霾。
回到启华宫后,姬玉第一件事就是吩咐虞姑厚葬青女,给她的家人送去些贴己银子,第二件事便是让宫人给自己做了一根盲杖。
闻瑶见太子将内侍全部斥退,手里柱着盲杖,试着单靠自己用盲杖行走能走多远,中途跌倒了好几次又爬起来,银玉冠虽歪落,但却无损他清俊的容貌,反像只伤鹤,更易惹人怜惜。
虞姑站在殿外,听到里面不时传来砰的砸声,心疼得不行。
公子祯用青女刺激太子不祥的事,虞姑已经知道了,她在太子宫防来防去,终究是防不到外人的嘴。
偏偏那人是公子祯。
闻瑶也见不得这人再这样自虐下去,他都由人扶了几年了,现在想换盲杖走路,也不是一时半会能适应的事。
不管做人做妖,心急都吃不了热豆腐。
她朝姬玉吹了一口妖气,姬玉正准备握起盲杖走两步,手脚却一软,顿时咚地跌倒在地上。
虞姑猛地推开殿门,见姬玉竟然软倒在地下,还以为他是撞到了头,才晕倒在地上,急忙呼喊内侍进来,将太子给扶到床上躺着,急急忙忙去找医师,甚至连巫师也给请来了。
众人一番忙活,姬玉可算醒了过来。
他明明记得自己之前是在练习用盲杖走路,怎么忽然就在寝殿跌倒了呢?
现在似乎头也沉?
身子也没力气。
“虞姑在吗?”
“在,我在,殿下!”
虞姑听到他在唤自己,穿过青竹屏风走进来,“殿下您病了,还是在床上多躺会吧!”
“吾病了?”
难怪他的头那么沉。
姬玉眼上的白绸已经摘了,因为他突然起身的动作,额头上盖着的白巾滑落在他被上,虞姑摸摸他的额头,发现他额头上的热温将下来后,心间松口气。
去圆桌取了被温水给他喝后,她将白巾泡到铜盆里,沾水挤了一道后,又再次贴在姬玉的头上。
“医师说您是在太庙跪了三日,风邪入体病了,这几日您就在殿里好好养病,等身体痊愈了,奴婢又陪您练习用盲杖走路,如何?”
姬玉喉咙一痒,咳嗽两声,“只能如此了。”
喝下医师给他煮的药,姬玉又沉沉入睡。
这次他生病的事,还真不干闻瑶的事,他不过是吹了口气,让姬玉昏倒在地上,别的怪她是真没干过。
闻瑶也不屑做。
周太子好歹也算她的一个恩人,她是不回恩将仇报的。
想到他是去了太庙才变成这样,闻瑶拿出鬼差给他的现阴镜,往太子身上一照。
奇特的事发生了,闻瑶发现这镜只要一照太子,她就能看到他头顶上黑黑一团东西。
难道这就是鬼差说的,这玩意易召阴物?
闻瑶附身在牡丹花上,静静观察姬玉,白日一切还算正常,待到天色一黑,两个井鬼爬到姬玉身边,缠绕着他不放。
闻瑶这次没出声赶井鬼,而是直接联系鬼差,将这两个倒霉蛋拉走了。
两只井鬼藏匿在宫中废井十余年,至今都摸不着头脑自己是怎么被鬼差给发现的,一脸懵地就下了九层地狱。
闻瑶猜测是不是这黑色的一团玩意只要一直在着,就总有阴物缠着太子?
她用妖力化出手掌形状,轻轻摸了摸姬玉的白皙的额头,那黑气居然瞬着她的“手掌”被她一点点吸收了。
黑气对她的身体并没有半分影响,相反,她可以将它反转化成妖力。
闻瑶再吸时,看到姬玉纤长的睫毛动了动,本该是要醒了,可却又紧紧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该……不会是她吸过头了吧?
-完-
第10章 抚叶
◎一只被抚大的花妖◎
闻瑶松开虚化在空中的妖手,不敢再吸了。
姬玉今日起得比平时要晚许多,听到宫人说现在已是辰时末,他不可置信地一连召了四个宫人询问,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
他不敢相信今日竟然睡迟了这般久,姬玉从床上起身,由寺人伺候他穿上衣靴。
“虞姑,你怎不让宫人唤醒我?”
虞姑手指捏着白绸,替他系在眼睛上,“早晨看殿下睡得沉,虞姑便不忍心搅您好眠,想让您多睡会。太子殿下现在头还沉吗?若是您还难受,奴婢去请巫医过来。”
“不用了,孤感觉身体已经好多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今天申时是姬玉向周天子姬雍请安的日子。
启华宫离金宸宫甚远,姬玉提前半个时辰出门,才刚好在申时由寺人扶着他步上金殿。
面前这个矜贵俊雅的儿子,曾是周天子最喜爱的嫡长子,姬雍每次一见,都会叹惜姬玉眼盲。
一朝太子,离了宫人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这样的公子,教他如何放心将朝堂教到他手中?
可大周朝的礼法又规定,皇位继位者必须是嫡长子,周天子面色复杂地望着姬玉眼上的白绸。距离姬玉失明的时间,已经快有三年了,若能治得好,其实早就该治好了,如今这时间越拖越久,姬玉的眼睛能治愈的机会是越来越渺茫了。
周天子收起思绪,淡淡扫了姬玉一眼,说:“跪了就回去!”
“是。”姬玉雪白的俊容面无表情,早已习惯父王对他的冷淡。
内侍上前将姬玉给扶起来,及至殿外时碰到了公子姬祯。
天子在这个时候召见姬祯,自然是与他有政事相商。姬玉跨出隔扇门那一刹那,听到他的父皇慈和地喊姬祯上到御案边,问他对朝事的看法。
姬祯清朗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道:“姜大人这次的确犯下打错,按照大周律,应该除去官职,父王不应念……”
内侍扶着姬玉坐上轿辇时,脑中还是公子祯同帝王交谈的声音,如今他瞧着似是公子祯更得天子宠信,连朝堂上的大事都愿意拿出来由公子祯点评。
须知有时姬祯公子在天子面前进献一句话,都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自从姬玉眼盲后,天子就免了他上早朝,姬玉的太子之位形同虚设一般,如透明人一般居住在启华宫。
连比他还小两岁的公子都早已出宫,建了府邸,在朝堂展露头角。姬玉如今就空有一个太子的名头,实则有名无权,完全被下面的公子给比了下去。内侍一时便羡慕起能在公子祯身边伺候的奴才。
——
小满将至时,宫中发生一件大事,天子下旨,今年祭祀蚕神之事,由赵夫人主持,圣旨甫一颁发,宫人都在议论纷纷。
郑王后还在世时,年年都是由她祭祀蚕神,王后去后,蚕神又交由皇贵夫人祭拜,皇贵夫人体弱多疾,膝下又无子,依大周祖制妃嫔无子是不能成为继后。可赵夫人与她不同,赵婭为周天子诞下一子一女,公子祯和公主念都极得天子喜爱。天子今年竟破例让赵夫人越过皇贵夫人祭祀蚕神,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让赵夫人成为继后的打算。
姬玉这些天很明显感受到虞姑变得焦躁起来,她几次给他添水时,水都会不小心从杯中溢出来。
他叹息一声,“虞姑,水又溢了。”
“殿下恕罪,奴不小心又出神了。”她一阵脸热,从袖中寻出帕子,将黑漆木案桌给擦干。
姬玉出声问: “虞姑,你方才在想什么?”
“奴、奴是在想赵夫人祭祀蚕神的事,宫里的流言想必宗人羽已经同您说了……”她一想到赵婭,心里就为姬玉紧张,若是她真成了王后,公子祯的地位自然随她水涨船高,成为太子最大的王位竞争对手。
虞姑知道现在她焦虑这些事情还早,可是偏偏姬玉眼盲三年,权利几乎被周天子给架空的同时,公子祯却在朝堂上大放异彩,华光几乎盖过姬玉。
这让她如何不焦躁?
姬玉不糊糊,当然听出来虞姑说的流言是何。
他打开葫芦瓶,给喜爱的牡丹浇水,神色平静无波:“姑姑,天子旨意未下,那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虞姑一怔,是倒是这么一个道理。
宫里流传太子要被废的消息,已经流传了三年了,可姬玉如今不还是太子嘛!
天子要想废除姬玉的太子之位,郑国恐怕不会轻易同意。
缠闷了她多日的问题,如今倒是被姬玉一句话给点醒了,虞姑脸色和缓许多,她笑道:“殿下说的是,倒是我庸人自扰了。”
“赵夫人的出身终究是差了些,比不得郑王后尊贵!您是郑公的曾亲外孙,郑国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您这边的。”
姬玉道,“可若郑国再派人到洛邑联姻呢?”郑国王室女再诞皇嗣,那郑国就不一定会再支持他了。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
虞姑望着姬玉清俊的面容,安慰道:“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医师治好你的眼疾,等到你的眼睛重见光明,天子定会对你恢复重用。殿下是美玉,不该一辈子被遮掩在黑暗中不见天日。”
闻瑶听到主仆的对话,觉得凡人的世界好复杂,姬玉就算眼盲了,还要提防家里的弟弟跟他抢王位,这就是家里要皇位要继承的烦恼吗?
所以还是当花妖好,她每天只用喝喝水、晒晒太阳,专心考虑修仙,其他烦妖的大事一样没有。
闻瑶再次觉得,做妖真好。
她唯一小小的烦恼就是,姬玉真的好爱摸她啊!
花盆上的牡丹花,花瓣如今已经掉光了,等下次开花,便是是明年的事了。
她以为没花瓣后,姬玉就不会摸她了,可她显然低估了此人对她的喜爱。
花没了没事,他就摸叶子。
如果闻瑶是一般的牡丹那就算了,可偏偏她是妖,她的的魂魄寄居在这朵牡丹花里,身子极其敏感。
除此外,小花妖还发现自己的胸越来越大了。
寺人以为是姬玉给闻瑶浇水浇得好,牡丹花叶都肥硕了许多,颜色比掌花苑的草叶还苍翠欲滴。
但其实并不是,原因全在于姬玉。
眼见姬玉的手又搭在了牡丹花叶上,闻瑶身子一个激灵,花叶子忍不住一抖,偏他一寸寸往上抚,手指捏住叶底轻轻碰了碰。
闻瑶无法再忍受,轻轻朝姬玉吹了一口妖气。
“嗯?”
姬玉不知为何,霎时就觉得特别困倦,他将手从牡丹花叶上移开,抚额说:“虞姑,你扶扶吾去榻上午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