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姜花
平等相待,嬴政为君,吕不韦为臣,他便战战兢兢,想要试图抓住更多的东西:权、势,乃至名声,以保自身。
都说国君多疑,嬴政想过,如果是太爷爷在位,他是容不下吕不韦的。
但少年人同样清楚:倘若父王还活着,吕不韦决计不会考虑什么燕国送来的十座城池。
假设情景换一换,是他壮志未酬,那维桢夫人会因此而改变吗?
嬴政以为夫人也会。甚至维桢夫人身为女子,她要面临情景比吕不韦更为艰难。这么一想,嬴政多少能理解吕不韦的心境。
他为先王友人,是维桢夫人的丈夫,更是昔年竭力支持他即位与华阳太后抗衡的人,于秦,于父,于嬴政本人,都有功劳。
加上不管吕不韦自己怎么动摇,截至目前他还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正因如此,嬴政才觉得当下的秦国还能容得下他。
“仲父。”
少年国君语气相当平淡,说出的话却是重若千钧:“如今你为秦国相国,只会有更多的人欠你,求你,望你施恩。而与仲父两不相欠的人则会越来越少,仲父合该去珍惜才是。”
“王上说得极是。”
听出嬴政没有责怪的意思,吕不韦暗地舒了口气。
他不敢展露情绪,只是躬身应下:“今日提点,臣铭记于心。”
嬴政反而是因为他滴水不漏而失笑出声。
“寡人是仲父的王么?”他问。
“王上?!”
吕不韦愕然出言:“此话怎解?”
嬴政:“仲父究竟是寡人的臣,还是先王的臣?”
吕不韦张了张口,可已到嘴边的话语却是没说出来。
表忠心、说些漂亮话,吕不韦信手拈来。哪怕是嬴政话说得非常之重,堂堂秦相国在名利场沉浮多年,也是能完美地应付回去。
正因如此,他才明白嬴政想听的不是那些场面话。
此言可谓忠告,也能称之为警告。
国君选择与他坦诚相见,倘若吕不韦还虚与委蛇,枉为人臣。
吕不韦自诩小人,但到底还是个人。
“罢了。”
嬴政不欲再言,淡淡地把话题扯了回去:“仲父自己好生想想。夫人说过,家、国乃一体,于君于臣,其实都是一样的。”
说完,少年的视线再次落到吕不韦的右手。
他都没想到吕不韦能为维桢夫人拦刀,能叫秦相做到这个地步,也不怪他自己想不明白还踯躅迟疑起来。
“这些个儒生,”嬴政冷哼一声,“本不愿置喙,偏偏要自寻死路。寡人欲将在秦儒生悉数赶出秦国去。”
吕不韦这才回过神来。
嬴政的前后话好似没有联系,但吕不韦却是反应神速。
“王上,不可!”
这是在等他一个意见呢。
前半场的话可以说是敲打,到了与儒生相关的事情,才是国君的真实目的。
秦国历来不喜儒家,当年孟子点了名骂过,荀子入秦最终离去。儒生素有“儒者不入秦”的说法,也就是昭襄王之后,在秦相吕不韦与夏阳君赵维桢主持推广纸书,也愿容纳儒家之言,情况才稍微好那么一点。
行刺吕不韦与赵维桢的是名韩国儒生,仅凭这一点,秦王要驱赶在秦儒生理所当然。
但是——
“维桢昔年曾言,管他什么家,有用即可。”吕不韦斟酌一番,飞快整理语句:“法、儒、道,阴阳墨农,既是能流传下来,不是没有其站住脚的道理。王上,不韦从商起家,出身低贱,见多了那世上的是非黑白与流言蜚语。这天底下有骂法家严苛的,有说墨家狭隘的,可说到儒家,纵使斥责其言之无用,也并无多少人出言攻讦。”
吕不韦抬头:“虽各国不用儒生,却也尊重儒生,王上以为为何?”
嬴政嗤之以鼻:“人都是喜欢捡着好话听的。”
吕不韦莞尔:“确实如此,仁人君子、克己复礼,谁不喜欢?虽则没用,但也是实打实占据了道德义理。”
说到后面,吕不韦的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嘲讽。
他可太明白人本质是什么模样了,所谓“爱人”,于吕不韦眼中也是极其荒谬的说法。
但越是如此,他越深谙其重要性。
“我在各国行商时,人人瞧不起,觉得不韦出身低贱,不占据道德义理,因而就什么难听的话都敢编排。”吕不韦说:“连我与维桢多年未有子嗣都传出了那么难听的话语,王上也是知道的。”
甚至是传得沸沸扬扬,竟然没人敢同吕不韦言及,他是到了很久之后才知晓那些话语荒唐成什么样子。
“可现在没有人敢置喙仲父了。”嬴政不苟同道:“人一朝得势,就会受人尊敬。国亦如此。”
“道理是这个道理。”
吕不韦忍俊不禁:“谁拳头大,谁说了算。但依不韦来看,拳头大也不妨碍嗓门大。先王薨时,华阳太后带私兵逼宫,她其实赢面不大的,王上还记得么?”
“记得。”
嬴政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一夜:“虽则凶险,但夫人手有诫剑,有王家支持,华阳太后不过是赌一把。”
吕不韦:“王上赢就赢在占了‘理’。”
嬴政侧头。
吕不韦继续温言道:“王上乃先王嫡长子,是先王立下的太子。在秦国,王上即位名正言顺,放眼天下,也无人敢以秦礼不同于中原礼节而出言攻讦。道德、名理、义节,起的作用就是如此。谁行刺我与维桢,就以秦律责罚谁,到此为止。若是迁怒于全天下的儒生,便是秦国不占理,平白给这些人送把柄。”
正因吕不韦没有名声,所以他才鄙夷名声,也分外在乎名声。
秦国不在乎,赵维桢也不在乎,但吕不韦还是挺看中这明面上的东西的。
“今日儒生行刺,秦国公事公办,不作迁怒,便是秦国占据了道德义理,而是儒生理亏。到时候就算天底下的儒生再鄙弃秦国,也要捏着鼻子承认秦王大度、不计前嫌。”
嬴政本还不以为意,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吕不韦的意思。
用夫人的思路来说——横竖这些儒生都是要骂人的,与其骂秦国,不如指使他们骂别人。
“维桢亦是如此作想。”
吕不韦又补充道:“秦国迟早一统,可王上,在不韦看来,统一版图不过是个开始。维桢如今着手推广纸书、小篆乃至度量衡,考虑不可不谓深远。还请王上三思,驱赶儒生,着实是白白给自己添麻烦。”
嬴政沉思片刻,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他不介意旁人与自己观点相悖。比起政见不同,嬴政更介意身边的人不交付信任。
“至少仲父愿意同我说真言。”嬴政说。
“不韦是为自己着想,”吕不韦又自嘲道,“本就名声不好,如果今日能说动王上放儒生们一马,搞不好日后还能换几句好话。”
说完,他又开口:“臣还有一句实话。”
嬴政点头:“仲父请讲。”
吕不韦肃穆出言:“公子非要留。”
第122章 幕间03
幕间番外03
李斯把期末重点画出来后,赵维桢就进入了紧急突击模式。
这段时间她把所有事情都抛在脑后,彻底进入了图书馆实习和宿舍复习两点一线的生活,这可把她的室友们吓了一跳。要知道过往赵维桢没课时恨不得要过美国时间!怎么低血糖昏一次还转性了呢。
对此赵维桢只是满不在乎一笑:开玩喜呢,她都过了一辈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啦!
两千多年前可没有电灯电视电脑,更没有wifi互联网,熬夜做什么,和吕不韦天天炕上运动吗。
突击了两个星期,某个周日上午,就在赵维桢刚刚结束了与各种斯基各种夫的战斗,就听到身后室友尖叫出声:“开播了,开播了!!”
而后宿舍里床上瘫着的,阳台洗衣服的等等室友们纷纷如越共探头般冲了过来:
“什么?”
“这就开播了,怎么之前还没宣发?”
“南极畜生平台都做了多少广告了,你没看到吗?”
赵维桢:啥,什么,她就背了半个月的书,错过了什么大剧?
穿越回去又穿越回来,之间过了几十年,导致赵维桢早就忘记当下该播什么剧了。她只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情放下手中的教科书,凑到身后室友的笔记本前一看——
只见南极畜生视频首页题头挂着四个分明的古风大字:夏、阳、君、传。
后面还把一名着先秦服饰,但明明是黑色深衣也要尽可能用金线与花纹勾勒出艳丽效果服化道,化着美美妆容的女主演抠出来当海报。
赵维桢:“……”
是啊,呵呵,她怎么就能忘记这茬呢!
该来的总会来的,但凡是个历史有名字的女性人物,人生经历总是要被改编成各种没谱的有谱的偶像剧古装剧历史正剧,叫历朝历代文学家剧作家资本家薅羊毛的!
而且看这女主演的衣服和妆容,赵维桢用脚想也知道是个古偶。
大概是她的表情过于扭曲,身边的室友不禁惊讶道:“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尴尬罢了。
一想到自己的人生经历要载入史书,说的话要被反复研究,赵维桢就很想用脚趾给政哥扣出一座现成的阿旁宫。
“这……服化道有些夸张。”赵维桢委婉地评价道。
她不是转世来的,而是突然穿越回来,经历了世界线变动。
所以世界线变动后过去的事情,赵维桢基本上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能接受在现实中看到或者回想起有关于自己的历史痕迹呢,这么一个剧就突然出现。
救命啊。
“嗨呀,古偶都这样的。”室友A无所谓地说:“我听说这剧从资方到编剧再到演员都是历史爱好者,剧情应该挺尊重历史的吧。”
“我要求很低。”
另外一位准备考古代文学方向研究生的室友B肃穆地推了推眼镜:“别再编排李牧和孟隗夫人有一腿了好吗!我都不知道该说硬凑这对CP是在埋汰李牧还是在埋汰孟隗夫人。”
听到这么说,蹲等剧集的室友A不乐意了。
上一篇:穿成末世异植之母
下一篇:和影后妈妈上实习父母综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