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姜花
她的话语轻声落地,宽阔精致的前院陷入沉默。
吕不韦看向赵维桢,好像是在斟酌她的语句含义。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回应:“总不会是楚人。”
赵维桢:“没错,是秦王。”
吕不韦微微一凛。
他大概明白了赵维桢的意思,低了低头:“……我亦是在为王上扫清障碍。”
呵。
也许吕不韦真的这么想——他与秦王子楚,倒确实是思路相近、目的相同的君臣。同甘共苦过,说没真感情,那是假的。
但打死赵维桢,她也不会忘记历史上吕不韦的下场。
这人膨胀起来,那是真的无边无际啊!她在心底腹诽。
平心而论,赵维桢真不觉得史书记载的秦始皇是一名疑心重的帝王。小嬴政心性敏锐、内敛谨慎不假,但他同样自负自傲。
这样的自负来自绝对的实力。
诸如李斯、赵高,哪个不是自己的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可再怎么心怀鬼胎,为始皇帝做事,也是老老实实的。嬴政有自信,也有足够的能力把“坏人”用成一把锐利无当的尖刀,确保这把刀的刀尖对准敌人,而不是自己。
可以说是名相当懂得知人善用的大老板。
所以未来的吕不韦,实在是太猖狂了。
他威胁到了王权,却又没有提供与之匹配的用处,于是在始皇帝眼中没有容下他的理由。那你就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趁着吕不韦现在刚刚得势,赵维桢不介意多泼他几盆冷水,叫他清醒清醒。
“你不用说服我。”
所以她凉凉出言:“自己清楚秦国历代传统就好。”
吕不韦一愣:“维桢指得是?”
“那拉磨的牲畜,一旦完成了工作,彻底没有价值后,就会被卸下磨盘,直接宰杀掉。”赵维桢冷淡道:“商鞅为孝公变法,封官加爵,好不风光,可待孝公死后,文王继位,落得一个车裂下场。同理张仪,为秦可放下脸面、人格,无文王庇护,武王继位后更是落拓离去。至于到了昭王,更是等不到换代,他向来是人用完不是杀就是赶走。”
说到最后,赵维桢直视吕不韦的眼睛:“你又能为秦王、未来的秦王,提供多少利用价值?你为商人,应该明白,没有足够的获利,秦王子楚念在恩情,获能容你,可他的儿子呢?吕不韦,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家人想想。”
前面的话,说的可谓不客气。
但听到最后落点在于“家人”二字,吕不韦逐渐严峻的神情,豁然缓和。
甚至噙在嘴角的笑意都显得真切了一些。
“维桢可是在担心我?”吕不韦问。
“我担心你招惹麻烦。”赵维桢说:“都是相国了,做点相国该做的事情。”
“那维桢就是在担心我。”
他眉眼之间镀上一层不加遮掩的喜悦。吕不韦先行几步,拉近了与赵维桢的距离:“谢维桢提点,不韦回头定会仔细思量。”
赵维桢:“就这么高兴么?”
吕不韦笑道:“维桢把我视作家人,好言劝诫,不韦怎能不高兴?”
说着,他牵起赵维桢的手。
“这比封官加爵、得国君信任,还值得高兴。”
怎么说呢,吕不韦生得好看,清隽五官带着几分柔和,白皙面皮上写满笑意,出言时声线清朗又含情脉脉,说这种漂亮话,就算没说进赵维桢心坎里,也是取悦到了她。
谁不喜欢多看几眼养眼帅哥啊。
这位帅哥还是自己的便宜老公,多看几眼也是合情合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心里高兴,赵维桢偏偏嘴上不说,不依不饶道:“我之前不曾把你当家人?”
吕不韦连忙摆手:“不韦可没有那个意思!”
赵维桢:“我若不把你当家人,直接踹了你就是,我来咸阳做甚?”
吕不韦:“维桢!”
明知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话完全是在开玩笑,吕不韦还是做出了焦急姿态。
他牵着赵维桢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维桢所作所为,不韦始终铭记在心。”他压低声音:“说到这儿了,不韦得给夫人汇报一声,我刚回来,阳泉君还打算送我姬妾美女呢,说什么如今已为相国,得在家中说了算,不能让你在家中独大,多生几个继承人才是。”
赵维桢不禁挑眉。
吕不韦赶忙道:“不韦自是推脱掉了,维桢放心。”
说到最后,又绕回了阳泉君。甚至还为对付他找出几分私下的合理性:他破坏咱家家庭和谐,能忍?
送他姬妾嘛,赵维桢不意外。
之前他做出婆娘太悍,不敢多言的姿态,大家接受了,是因为当时的吕不韦还只是个商人,而赵维桢则为秦国进献了两张图纸。
看起来就是“女强男弱”,自然是无人置喙。
而如今,他是相国了,是文信侯了,肯定会有人将当年吕不韦婉拒先昭王的话语当耳旁风,用这种方式讨好他。
赵维桢其实不太在乎。
他能收,难道她不能?
同朝为官,想讨好赵维桢的也不在少数。没有人塞她伶人姬妾,是因为她是女人。即便如此,但凡赵维桢展露出丁点对这方面感兴趣的意向,她相信还是会有不少人敢于冒险。
吕不韦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这方面的事情,在他眼中远不如利益重要。
而且……
旁人置喙,无非是因为赵维桢与吕不韦成婚多年,始终没有生下子嗣。
这方面赵维桢还是挺乐观的。
“别的女人能生继承人。”赵维桢冷嘲热讽道:“难道我不能?”
现实条件也不允许赵维桢不乐观。
就如同现在这般,如果吕不韦没有后代,得有多少人觊觎着“文信侯之子”的位置。这方面不止是赵维桢会收到轻慢,连吕不韦也是一样。
没有嗣子,意味着你们不是一个家族,并不算真正在秦国站立脚跟。
再者,子嗣的诞生也意味着联盟的巩固。
赵维桢对嬴政讲述关于联姻、生育的话题,也不仅仅只适用于王室。
血缘向来是最紧密的联盟,而夫妇之间没有血缘,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血缘。
这是一把双刃剑,可运用得当,亦能获得收益。
至少,赵维桢需要把吕不韦“绑住”。
先秦时代不比现代,远不止是夫妇二人为各自的事业奋斗那么简单。赵维桢很清楚,她不可能脱离小嬴政,去站队其他人,而吕不韦则是有威胁到王权的可能。
不约束住他,早晚夫妇要反目。
那最直接的办法,还是拥有一名血脉相连的继承人。
如此二人的利益趋于一致,到时候吕不韦就得掂量掂量,是走权臣之路能在秦国站稳脚跟,还是走王权的道路更能荫蔽后代了。
“那……”
吕不韦却是没觉得赵维桢在嘲讽自己。
他听到这话,甚至双眼一亮,又是靠近了几分:“维桢就是维桢,放眼中原,列国女子千千万万,也只有一个维桢。有你在身畔,不韦眼中怎能放得进其他女子?”
酸话就免了!
赵维桢向来对此不感冒,她只是想了想,回归正题:“你若是想对付阳泉君,还是最好不要直接动手。”
送走公子启,未来秦廷上的楚国势力要少一小半。
余下的,赵维桢还是想努努力,于子楚在位时整一手,也算是为小嬴政铺好道路。
不说隐患,最起码不能落下口舌,给华阳太后找茬的机会。
吕不韦了然:“维桢放心,不韦也没狂妄到如此地步。”
赵维桢:“有办法?”
吕不韦:“局我来设,但还得烦请王上出面。”
第69章 六十九
069
几天之前。
秦军攻韩,凯旋之后,阳泉君设宴招待吕不韦与蒙骜将军。
阳泉君如此主动,一则是为了缓和之前与吕不韦的些许不快,二则亦是为了拉拢蒙骜——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秦王子楚有意提拔蒙氏,才给了头发花白的蒙骜老将军一个机会。
席上言谈不提过往,只说未来。宾客暂且放下昔日龃龉,单纯为胜利而把酒言欢。
如今秦国贵族们设宴,用的基本都是赵维桢提供的蒸馏酒。喝得开心了,便喝多了些。
期间吕不韦不胜酒力,阳泉君就请人把他安排到了房间中休息。
片刻之后,一名娇柔窈窕的少女,拎着热水与柔巾步入房间。
她一进门,先是一顿。
吕不韦并没有躺在床上睡过去,而是趴在了床边的长案上。他手中还拿着一盏饮器,器中装着的是清澈的冷水。
少女想了想,脸色浮现出微妙的紧张。
她蹑手蹑脚向前,放下热水。
先把柔巾浸泡进热水里,拿出后拧干。少女转过身,拉近与吕不韦的距离,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往男人手中的饮器一瞥,而后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拿出不过两寸的荷包——
下一刻,趴在长案上的吕不韦突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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