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乔且中路
沈羡之在门里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这叫什么话?把自己说得跟那洪水猛兽一般。
好在她又听见钱袋子说,“当然,我手里的飞刀也不会饶了你。”这些话,倒不是场面话,而是钱袋子真心实意说出来的。
他当初虽然是被沈羡之拐骗来的吧,但是沈家姐姐们对自己的好却是真的,拿他做亲弟弟来看待一般。所以如果杜司风真对沈芸之有什么不二之心,不等沈羡之那里开口,他肯定第一个废掉杜司风。
杜司风在一帮师弟们的拥簇下,听到这话故作害怕,“何必搬出瑾王妃,就你这手里的飞刀,我也消受不起,且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杜司风这一辈子,必然只对芸之一人好。”
他向来也算是个腼腆之人,如今却当着众人的面说下这般的话,可见是真心了。一面伸手从钱袋子手中接过了沈芸之的手,整个人却忽然间慌张起来。
想不到他在这而立之年,还能遇到真心相爱之人,恰好这人挨近了,他也不会发鬓。这让杜司风觉得幸福幸运的同时,又有些担心,若是有一日失去了怎么办?
就在这样幸福与担忧的过程中,他将属于自己的新娘子送上了花轿,然后在一旁热闹的吹吹打打中,朝着杜府而去。
热闹似乎是随着迎亲队伍一起离开的,原本也被热闹包围的府邸,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甚至显得有些冷清。
沈梨之和沈灵之更是红了眼眶,抹着眼泪。沈羡之回头见了,忍不住笑道:“何必,这就是往后不住一个院子里的事儿罢了,过几日上铺子里去,还不是天天照样见面的,到时候别嫌腻就好。”
又见着这两个妹妹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大姐有着落了,你们俩也抓紧,相个三五年的,就成亲。”说罢,回头又见那还在指挥着大伙忙碌的白莲心,“莲心也该找个夫婿了,就是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小子。”
白莲心其实离得不算近,但还是将这话听到了,走过来笑道:“王妃操心我作甚?我是一辈子要留在府上服侍王妃的,倒是贪狼那里,只怕没多久就要来管王妃求个恩典了。”
她不提贪狼,沈羡之这阵子忙着试验田和棉花苗培育的事情,天天和玄月他们打交道,早就把贪狼那事儿忘记了。
如今听到白莲心这话,连忙问道:“他怎了?”难道那钟玉嬛真被贪狼追到手里去了?这是不是太快了些?
白莲心只大声提起贪狼,只因他是男子无妨,但如今要说这钟玉嬛,声音便压低了不少,只和沈羡之到那还没开花的紫藤萝花架下小声说道:“这些天,贪狼那里若没空,都来找钟小姐,我与他也算是自幼相识的,竟不知道他原是这样的人,每天变着花样地哄那钟小姐。”洪水猛兽一般的攻势,就是贞洁烈女也挡不住啊!
更何况那钟玉嬛现在才经历家破人离之苦,最是脆弱之时,这贪狼如今给予的一切,都让钟玉嬛觉得满怀安全感,重新对人生燃起了新的希望。
沈羡之听罢,啧啧了两声,忙问:“钟小姐如何看待此事?”
白莲心其实是不欲与之来往的,本叫钟玉嬛和自己住一个院子里,是为了更方便盯着她而已,免得她不死心,趁机去勾引瑾王爷。
但是晓得贪狼的意思后,也是帮忙顺水推舟,如今也和那钟玉嬛做起了知心姐妹,寻着法子地在她面前夸赞贪狼的好。
她起先是不喜欢钟玉嬛,觉得此女装模作样傲气得很,但一想到贪狼若真娶了她,那瑾王妃这里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于是便主动与之交好。
起先是觉得别扭,但几次来往后,其实发现钟玉嬛也没有那么讨人厌,只是可能当初将她视作情敌,所以带着些有色目光看待罢了。
“我瞧她似乎也算是接受了贪狼的情意。”主要,这个时候正是钟家遭难之际,旁人避之不及,这贪狼还孜孜不倦地往她面前晃悠,哄着她宠着她,错过了上哪里再找这样一个人?
而且客观地说,贪狼武功不错,长相英俊,虽然有时候像是个痞子一样蛮不讲理,但是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钟玉嬛有些动心,这和她以往所接触到的世家公子们都不一样。
沈羡之听得这话,心里有了数,“那感情好,这钟小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她若留下来,往后我若是办了女学,她还能去教学生们读书认字。”
白莲心听到这话,当即便拍着胸脯表示:“王妃既然有打算,那这桩婚事无论如何都会促成的。”钟玉嬛是实实在在的才女,必须留下来。
钟玉嬛并不知道她的未来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半推半就中,被贪狼去杜家吃酒席。
听着新娘子到了,跟着许多小姑娘一般一起伸着脑袋朝大门口看过去,她对这个沈芸之并没有什么记忆,唯一的认知就是晓得她是沈相爷家的大小姐,常年卧病在床,命不久矣。
所以也早错过了议亲的年纪。
可谁能想得到了呢?到了这西南,本来以为她这样的病态之体,只怕早就熬不住这里的穷苦,要不了多久就会销香玉殒的,哪里晓得她不但病好了,还在这二十几的高龄中,嫁了这样一位如意郎君。
钟玉嬛是太傅家的女儿,是个才女,对于这杜司风的才情更是仰慕佩服的,所以在她看来,这沈芸之实在是运气好。
尤其是这杜家为了方便她,那杜夫人还不远千里专门来此给她这个未来媳妇在这里办婚宴,行大礼。
不但如此,杜家还允许她像是当年的沈夫人一样在外行商,经营莫家产业。
实在是让钟玉嬛羡慕至极,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嫁给了贪狼,他会不会也会允许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将自己困在那后宅之中?
然其实她有这个念头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从小到大,所学的便是女子主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现在她居然想像是这西南的女人们一样,也出来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
不过更吓人的是,她为何想到的新郎官是贪狼?而不是阿瑾呢?自己和阿瑾从小在一个学堂,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留在王府,最初的本意也是想等阿瑾回来,希望他能看在从前的旧情之上,留下自己,做个侧妃也使得的。
可是到底从哪个时候开始,自己不敢去肖想了?是因为被沈羡之的能力吓退了?还是因为如今家道中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
钟玉嬛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现在有一样很清楚,阿瑾应该是不需要什么红袖添香了,就算需要,只怕沈羡之也不会允许。
不过让钟玉嬛更为震惊的是白莲心的转变,生生给了自己一种白莲心喜欢的人是沈羡之的错觉。
忽又觉得可笑至极,这怎么可能呢?一面听到贪狼的声音,回过头正好对上他英俊的笑脸,“新娘子都跨完火盆了,咱们进去看看。”
她颔了颔首,想着其实贪狼也不错,他虽然只是阿瑾身边的侍卫,可是如今的自己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了,能在窘途中遇到一个不嫌弃自己,还能这样对自己好的人,实在难得。
这想来便是人家所言的患难见真情。
杜府里一片热闹,司仪的声音尤为响亮,听着一声声唱和,祝福声连连响起。
这个时候城门口,一支队伍化整为零,隐藏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进来了。
今日大部份的人都去吃酒席了,守在城门口的也只是些小卒,照例检查过后,便放了行。
这些队伍进城后没多久,夏侯瑾从蛮人部落回来的队伍也来了,他仍旧是病恹恹地卧在马车里,这阳春三月的暖日对他来说,似乎仍旧犹如那数九寒天的冰雪一般,身上盖着一层厚毯。
他如今倒不是假装的,而是那身上有着重伤,所以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都十分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鹿修澜驾着马车,忽然听到车里夏侯瑾虚弱的声音传出来,“不必回府,直接去杜府。”
“王爷!”鹿修澜如今自责无比,要不是自己逞强蠢笨,夏侯瑾为了救自己的话,他怎么可能遭了这暗算?如今他这伤势,最好先回府医治才是,怎还要去那杜府?
却听得里面传来夏侯瑾算得上是气息还算平稳的声音,“论交情,杜兄是我的好友,论私,我与他如今是连襟,他大婚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该不去。”但声音仍旧是一往如故地虚弱,似乎再多说一句,他都会因为支撑不下去气绝身亡一般。
这些鹿修澜都懂,但是他觉得夏侯瑾的身体怕是支撑不下去,这一听出去,自己是拿了高昂保护费的,可是如今却……
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沈羡之呢,纵然他是希望夏侯瑾早些死,但也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死了啊?又觉得从前自己实在是天真,怎么会觉得夏侯瑾真是个病秧子呢?可这次出去,才叫他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夏侯瑾的武功,只怕与沈羡之不相上下。
如此不免是觉得以前自己那些巴不得他快些病死的想法实在是可笑至极。
就在他想继续劝说夏侯瑾的时候,忽然听得夏侯瑾说道:“西南发展过快,尤其是浔州城,朝廷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已经许久没在城里,如今正好这副样子,该让他们看一看,京里也能放心些。”
只要让他们确信自己身体的确不好,会死。那就算是西南怎么发展,皇叔应该也不会在意的。
自己若死了,轮椅上的弟弟在他眼里就是废物。
到时候他反而捡了这西南一个大便宜。
不过夏侯瑾就是要让皇叔认为,自己这是在为他耕耘,这样的话他才不会阻止西南继续以这也的疯狂势头发展。
“可是您的伤……”鹿修澜怕夏侯瑾撑不下去。
“放心。”从前比这个时候难,他都撑过了。
鹿修澜终究还是没有去王府,直接驱车去往了杜府。
这边杜司风正与宾客敬酒,忽然听得有人高兴喊,“是瑾王爷回来了。”
杜司风一听,兴奋至极,连忙举着手中的酒杯迎出去,只见鹿修澜将病歪歪的夏侯瑾从马车上扶下来,顿时忧心不已,“你怎样?”
“无妨,山里有些寒凉,旧病复发了而已。”夏侯瑾说得轻松,看了看杜司风手里的酒盅,“只怕不能敬你一杯了,不过祝你与长姐百年好合,岁岁平安。”
杜司风颔首,“多谢,你既是身子不好,先回去,这心意我已收到了,也会转交于芸之。”
所以,连忙让鹿修澜将他送回去。
正说着,那在此吃酒席的贪狼等人也连忙赶过来,见着夏侯瑾的这面色,绝非往日那样作假,一颗心也都悬在嗓子眼里,“王爷!”
夏侯瑾挥挥手,示意他们不用紧张,“一贯的老毛病了。”
只是杜司风仍旧不放心,一定坚持要他们送夏侯瑾回去。
很快,夏侯瑾就被架上了马车,车到王府门口,他却是进了对面的日月神教,而大门口沈羡之早已经问问询侯在这里了。
见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他,满脸的苍白无血色,说不担心是假的,但还是十分镇静地上前去扶着他,只是触碰到他那冰凉如天山冷雪一般的皮肤,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低声朝夏侯瑾道:“你要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死了我就立马改嫁,坚决不守节不守寡。”
夏侯瑾听得到这话,忍不住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这不是还努力活着嘛。”在靠近沈羡之时,只低声与她说道:“那俞家的人已经乔装进城,你让展元安排。”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这些做什么?顾着你自己的小命吧。”沈羡之扶着他,一路到那房中,方得空切脉,顿时露出惊讶之色,“想不到还有如此厉害之人,竟然将你伤至此。”看来她也要抓紧练功了,竟然已经被人超了。
“是皇叔的人。”他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沈羡之展露出了这样厉害的武功,皇叔还是一点也不动容,原来是他身边自有无敌高手,所以压根就没有将沈羡之给放在眼里。
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能让沈羡之安全一些。
沈羡之听得这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暗自庆幸,幸好不管是自己还是鹿修澜,都没傻兮兮地直接去刺杀狗皇帝,不然早就躺板板了。
“这一阵子好好养,也亏得你这底子是在的,不然我真要改嫁了。”伤势虽是严重,但好在夏侯瑾的内力不低,护住了心脉,接下来花些时间养就好了。只是有些疑惑,“你受了这样重的伤,今日还去杜家那边晃悠,你是怕狗皇帝不知道你被他的人打重伤了?”
夏侯瑾当然不可能这样冒冒失失,“他还不知晓我会武功,而且只怕他们以为,当时接下这一掌的人早就没了。”自然也就不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上来。
听罢,沈羡之才松了一口气,“你先休息,明日我再与你说近来府里的事。”
夏侯瑾的确是疲倦极了,这一次倒是没有反驳沈羡之的话,等着玄月将药送进来时,他已经睡了过去。
但还是被沈羡之给强行叫起来灌了药。
玄月在一旁看着沈羡之这粗暴灌药的举动,忍不住头皮发麻,心说往后还是不要娶王妃这样厉害的女子,还是温柔小意的合适自己。
不然就自己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沈羡之给夏侯瑾喂完了药,回头刚好看到玄月那目光,忍不住眯起眼睛:“怎么?”嫌弃她这喂药不够温柔?
玄月连连摆手,“没什么,只是想与王妃说,那鲖阳县的陈师爷已经打算回去,这边组织的科研人员也已经编好队伍了,我们几时启程?”
“先准备好,明日再问你们王爷一声,看他。”沈羡之回着,看了看床上的夏侯瑾,他虽然是病中,但这些公务肯定是能办的,往后自己终于不用这么累了。
如此一想,那对夏侯瑾的担忧也散了不少,“行了,你下去吧。”
玄月拿过药碗,立马就跑了。
夏侯瑾这一睡,直至暮色爬上柳梢头,华灯亮起,他才缓缓醒过来,隔着中门的帘子,隐约是能看到外面那桌前的沈羡之,不知道在做什么,手里的碳笔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他并没有将沈羡之打断,而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那一瞬只觉得岁月若一直静好,那该是什么人间没事。
而沈羡之作为一个习武之人,被夏侯瑾这样一直盯着,纵然是中间隔了一层珠帘,但还是发现了,片刻后将手里那点写完,炭笔账本收好,心情美滋滋,以后城中大部份事情夏侯瑾自己能接管,莫家的生意大姐也不会再撒手,她可以完全将心思放在日月神教了。
一面起身,跟一旁的丁香吩咐了几句,那丁香出去了,她则往里间进来,“我给你随便擦把脸,吃饭了吃药继续睡。”
她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已经从一旁炉子上温着的铜盆里绞了帕子,朝着夏侯瑾走过去。
虽然是给自己的丈夫洗脸,但跟贤妻二字绝对不沾边,不过当事人夏侯瑾很是满足,“委屈阿羡这双握剑的手了,如今却要用来做这些粗活。”
“知道委屈我,往后就对我好些,自己在外也多顾着性命,我已经知晓了是那鹿修澜不知天高地厚,往后再遇到这种想要去送死的,任由他死了就死了,管他作甚?”当然,她也给鹿修澜上了一堂政治课。
鹿修澜最后那佣金一分没敢要,全交给她,说是赔给夏侯瑾的医药费。
他有这心,沈羡之也给收下了。不过丁是丁卯是卯,转头就给鹿修澜存到他在天宝号的名下。
弄得鹿修澜就更愧疚了,心里打定了主意,往后一定要尽心尽力,听从上方的安排,绝对不敢再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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