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夜来采菊
“我信上都跟你说啦!我怕冷!你根本就不上心!”
“这又不是寒冬腊月……我给你捂着手还不行吗?”
“脚冷!”
“捂脚,捂脚。”
小夫人破涕为笑:“你说的呀,拉钩。”
司其长长的叹了口气,像是无奈的屈服,声音里却有藏不住的笑意:“好好好,拉钩,快回屋吧,晚上风大,你不是怕冷吗。”
小夫人不回屋:“夫君,快看月亮呀,多漂亮,要是能摘下来放在家里就好了。”
司其低声嘟囔了一句,薛进没听清,只在心中暗道,你们懂不懂科学,月亮摘下来能当场平了太川。
“哼,那我要珍珠,我听说亳州东海的粉珠可好看了。”
比起天上的月亮,东海的粉珠算个屁,司其忙不迭的答应:“好好好,不就粉珠吗,回头我给你弄一串。”
小夫人这才满意,跟着司其回了屋。
薛进嗤笑一声,觉得司其这急色劲儿和楚熹有异曲同工之妙,为了床上那点事甘愿奴颜婢膝,真没出息。
楚熹……
又想到楚熹。
薛进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想楚熹的,甚至有点离不开楚熹。
有好些话,有好些事,他只能跟楚熹说。
楚熹在他身边,似乎天塌下来都不足为虑。
……
司其给小夫人垒土炕,寻粉珠,这两样动作都不算小,根本瞒不住军中将领。
将领们止不住的唉声叹气,说好一振夫纲,怎么就做起鞍前马后的狗腿子了。
“到底年纪轻。”慎良语重心长的对手下这帮小将道:“看明白没,他没给人家一个下马威,反叫人家给他一个下马威,我就不信,大暑天的,她就非睡热炕不可?这是在试探司其,司其退这一步,自以为不打紧,往后还想在他小夫人跟前拿大丈夫的款儿?不可能了。你们千万别学他。”
此话甚是有理,小将们纷纷点头,以示铭记在心,其中有个机灵的,趁势拍起上峰马屁:“要说三从四德,以夫为纲,这军中没哪家女眷能比得过咱慎将军的夫人,瞧瞧慎将军过得什么神仙日子,一回到家,夫人给脱鞋,大儿子给温酒,小儿子给揉肩捶背,真让人羡慕啊。”
慎良以前不爱说这些家长里短,感觉用处不大,可如今不同了,在薛军,你单枪匹马以一敌百,旁人至多敬你一声英雄好汉,你在家说一不二,夫人给你端茶倒水,你这地位就比整日围着孩子转的薛帅还高一截。
薛军这些高官大将,有一个算一个,在家事上哪个能强过慎良去,虽说慎良的夫人不年轻貌美,有点糟糠老妻的模样,但对慎良当真毕恭毕敬,慎良轻咳一声,他夫人都得想想自己是不是哪做错了。
对比入赘的薛帅,当后爹的廖三,狗腿子似的司其,慎良走在军营里,腰板挺得比白杨树还笔直,小将们自然更艳羡,回到家中,看夫人就很不顺眼了,要求一切行事都得照着慎夫人办。
那一众女眷与夫君分别许久,千里迢迢跑来太川随军,夫君不温声细语的呵护就罢了是,还让她们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有几个能忍的,统统闹了脾气。
将领们骑虎难下,拒不服软,这会服软,往后还能抬得起头吗?
怎么办,只能态度强硬起来。
女子到底是女子,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太川,和夫君吵嘴连娘家也没得回,柴米油盐酱醋茶,桩桩件件的小事都得指望着夫君,既然闹不过,便只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忍下这一份委屈了。
忍下委屈,日子过得也不痛快,家家户户连个笑声都听不着。
将领们心不在焉,军中纪律就跟着散漫。
薛进很快察觉到不对劲,第一时间找领头的几个大将谈话,可谈了一圈,皆是一头雾水。
薛进正欲细查,偏巧马贼那边有了动静,只能暂且搁置此事,领着一众将士前往草原,他这一走没个三五日回不来,放心不下楚楚,便将楚楚交给细心周到的婉娘照料。
司其的小夫人喜欢孩子,总听司其说楚楚生得可爱,一直惦记着要看看,碍于薛进的威严,迟迟不敢登门,这下薛进走了,她终于能去婉娘那看个够。
“廖嫂子!”
“玉珠妹妹,你来的可是时候,吃早饭了没?”
玉珠是西北人,家世比司其要好的多,做姑娘时就被父母捧在手心上,嫁到司其家没多久,司其便入了关内,她公婆可怜她年纪小,丈夫还不在身边,对她更是比亲女儿还好,因此给玉珠养成了一个极为骄纵的性子。
虽说是骄纵,但在人情世故上,玉珠一点不差:“没吃呢,到嫂子这来蹭一口,嫂子不会嫌弃我吧?”
婉娘更是八面玲珑的女子,她朝玉珠笑道:“我这可不容你吃白食,你得帮我看着点两个小丫头。”
玉珠忙点头答应,走上前抱起楚楚,牵着月月,眉飞色舞道:“我给月月做了件罩衫,就差绣花样了,月月喜欢什么花样呀?”
月月长大了些,说话也利索了:“月月要月亮花!”
“月亮花是什么花啊?”
“月亮花就是月亮花啊。”
“噗噗——”
玉珠被楚楚喷了一脸口水,忍不住笑:“不怪我家司其总说,这楚楚是爱吐口水。”
婉娘看着玉珠,忽道:“薛帅昨日找小司将军问话的事,小司将军可有同妹妹讲?”
玉珠道:“军中的事他从不和我提。”
“细说起来,倒也不算军务。”婉娘叹了口气道:“昨晚上老廖回来说,近几日将领们各个心不在焉,底下兵士也逮空就钻,一味偷奸耍滑,薛帅最见不得军纪散漫,特地找他询问缘由,他是知道出了问题,该查的都查过,却怎么都找不到根结。”
玉珠不解:“莫非嫂子晓得根结在哪?”
婉娘道:“军中将士成日待在一块,谁不认识谁呢,那最难以启齿的,也就家里事了,妹妹是最热络的人,可去那些将领家中拜访过?”
玉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拜访过是拜访过,只是……”
“只是都对妹妹不太客气?”
“嫂子你真神了,正是呢,我还纳闷,自己哪里失了礼数。”
“并非妹妹失了礼数,是将领的家眷们心怀着一股怨气,见不得妹妹。”
玉珠拿帕子擦了擦楚楚的口水,问婉娘:“嫂子这话我又听不懂了,我既然没有失了礼数,她们为何怀着怨气呢?”
婉娘解释道:“这股怨气可不是冲着妹妹,妹妹想啊,你家小司将军待你,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旁的夫人们呢,要学着慎夫人的样子谨遵三从四德,见了你,心中能好受吗。”
说到这里,玉珠就明白了,眉毛鼻子皱成一团说:“他们这帮男人就是没劲,攀比什么不好,偏要攀比这种事,不说廖大哥,不说我家司其,那薛帅不也是倒插门女婿吗,哪个不比他们强,找面子找到这上头来,受委屈的只有我们女子。”
“我就知道这事只能和妹妹说得通,妹妹一番话算是说到我的心坎里了。”
“那嫂子以为,此事要怎么才好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着,得空去找慎夫人聊聊。”
玉珠道:“我去过慎夫人那,哎,嫂子有所不知,慎夫人比慎将军还年长五岁,慎将军如今在军中,是除了薛帅之外的第二人,慎夫人大抵是怕慎将军嫌她,对慎将军格外恭敬小心……也是可怜。”
婉娘性子温婉,不像玉珠那般整日东走西窜,对将领们家眷的了解只通过廖三一张嘴,廖三口中的慎夫人,端庄贤惠识大体,和可怜二字全然不搭边。
女子总是更怜惜女子。
婉娘喟叹道:“你我二人,恐怕很难踏进那些将领的家门,如何能解开这个结呢。”
玉珠笑了:“嫂子别愁,我有办法。”
“哦?妹妹有什么办法?”
“嫂子也说了,那些夫人们都心怀着怨气呢,只是碍于身在太川,势单力薄,不敢发作,若有了仰仗,还会怕那帮臭男人?”
“妹妹所说的仰仗……”
玉珠抱了楚楚太久,胳膊都酸了,颠了一下楚楚道:“这小家伙她娘呀,我可听说了,薛帅前阵子结交了一位红颜知己,叫嚣着要让楚霸王退位让贤,楚霸王一来就吩咐仇将军把人打晕了丢出城去,薛帅站在旁边声都没敢吭。”
婉娘被玉珠的直率逗笑:“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呀。”
“还能是谁,司其呗。”
“好妹妹,这话就在我这说说,可千万不要出去说,若传到薛帅耳朵里,准要为难你家小司将军,你别看那是个统军几十万的大男人,心眼比女子还小。”婉娘真心把玉珠当闺中密友,也有些无所顾忌。
玉珠笑出声:“管他的,反正叫楚霸王给咱们撑腰准没错。”
婉娘点点头道:“是了,少城主一贯热心肠,等她从东昌回来,我便去同她说。”
“那,少城主几时回来?”
“一晃都走大半个月了,应该快了,哪个当娘的能舍得与儿女分别太久呢。”
玉珠抿唇,轻拍了两下楚楚圆鼓鼓的小肚子,感慨道:“这可真是个小金娃娃。”
作者有话说:
我胡汉三又杀回来了!
第110章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东昌城的情况要比楚熹想象中更为复杂,因东昌城主是自愿归顺,薛进并没有妄动原本的各级官员。
这些官员皆是“身在薛营心在陆”,成了楚熹土地改革道路上的拦路虎,凡是楚熹吩咐下去的事,他们必要打一番太极拳,楚熹不三催四请,绝不落实到位,要说越过他们去自力更生,那堆乱七八糟的琐事也麻烦的很。
楚熹憋了半个多月,终于憋不住了。
“郡守大人……”
“去他娘的郡守大人!你认不认得我!我是安阳楚霸王!夏北!就这几个人!统统给我拖出去杖刑!不打到断气不许停手!”
东昌这些官员在之前并没有犯过大错,也都是一心为着百姓,很受百姓的敬重,可以打,可以罚,若师出有名甚至可以贬谪,但决不能一杀了之,否则他们和薛军的强权镇压有什么区别,一来寒了东昌百姓的心,二来坏了安阳城卫的名声。
夏北知道楚熹是故意吓唬这些官员,忙上前劝阻道:“少城主息怒,为这点小事,不值当如此。”
“小事?与民生息息相关之事哪来的小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如意算盘,私底下又是怎么商量怎么筹划的!我今日也不跟你们兜圈子,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给我滚蛋!别在这占着茅坑不拉屎!”
底下一众官员都没了动静。
自楚熹来东昌,对他们无不客客气气,以礼相待,这突然发飙,说老实话,真挺吓人……
得了,还是别把这楚霸王逼急了,这可是一位比荒蛮子还蛮的主。
楚熹先抑后扬,终于震慑住了东昌官员,官员们愿意配合,事情就好办多了,楚熹将城卫留下监管,自己带着几个人火急火燎的赶回太川。
也是赶巧,她前脚回“家属院”,后脚薛进就跟着回来了,前后没差一刻钟,楚熹往外走,薛进往里走,夫妻俩偶遇似的迎面碰上。
薛进看到她,一愣,问道:“几时回来的?”
楚熹也一愣:“才回来,你不是带人去草原上找马贼了吗?”
“都办妥了,我也才回来。”薛进笑了笑,又问:“你去哪?”
“去婉娘那接楚楚啊。”
“那,一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