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夜来采菊
转头一看,竟然是薛进。
楚熹戴着幂篱,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脸,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而薛进似乎没太认出楚熹,又猜或许是楚熹,稍稍一歪头,用手指撩开白纱。
压迫感骤然消散。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我……我怕老爹抓你去做苦差,来给你坐镇,没成想还是晚一步。”
“在后院等我就好,何必还下来,走,我送你上去,地不平,小心绊倒。”
地其实挺平坦的,不过他都这么说了,楚熹就美滋滋的握住了他的手。
一旁的城卫见怪不怪,牢房里的女嫌犯们却齐齐傻眼。
她们都是乡里秀坊的绣娘,自小就在屋里做活,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一个赛着一个的白嫩水灵。今早薛进来秀坊调查命案时,她们根本没想到会有牢狱之灾,见到这么漂亮又神气的统领,比见到城主家的公子还稀罕,纷纷朝他暗送秋波。
可薛进始终一副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模样,挨个询问一番后就将她们全押回了府衙,这一路上她们的眼泪都要流干了,嗓子都要哭哑了,只得到薛进一句“还想回家就给我闭嘴”。
绣娘们原以为这是个冷面郎君,虽然惊惶恐惧,但内心深处仍然仰慕他这份雷厉风行,这会看他一面假惺惺说“小心绊倒”,一面悄咪咪的伸出手,算是倒尽了胃口。
男人!呸!
从地牢出来,楚熹忙摘掉幂篱给自己透透气,待呼吸顺畅了才道:“难怪那些嫌犯要哭,若真是清白无辜的,被抓来这种地方能不哭吗。”
薛进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想给她们抱不平?”
“嗯,算是吧,既然没有定罪,只是带来审问,我觉得……不该这样对待她们。”
“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薛进这么问着,低头嗅了嗅领口,嫌恶的皱眉。
楚熹忽然想起他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沐浴要用香胰,衣裳要用香薰,去地牢提审于他而言就是自讨苦吃,忙不迭的认错:“哪有哪有,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是我多管闲事了,你别生气。”
薛进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生气,可楚熹这“你一生气我就认错”的态度,让他非常满意。
男人是最容易被宠坏的,最容易被宠的不知分寸,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在楚熹一味伏低做小之下,凤凰男总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无所顾忌的展露那傲慢又任性的一面:“我自然有我的道理,等我回去换身衣裳再同你讲。”
“哦……”
“哦什么,你不换吗,闻闻,臭死了。”
“我,我没有可以换的衣裳呀。”
“那你离我远一点。”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薛进哪里都好,只是有些过份爱干净,说到底洁癖是一种心理疾病,他有病,不能怪他。
楚熹这么想着,又服软:“好嘛,我回府去换就是了,你等我一个时辰。”
“换身衣裳再回来,这么热的天,也不嫌累得慌。”
“……前街有成衣铺,我去买,你看这样好不好?”
“算了,还是回去,顺便沐浴,瞧你这一身汗。”
“那,我还来吗?”
“不给我坐镇了?”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薛进的心!海底的针!
楚熹心里翻江倒海,面上还是小心赔笑:“要坐镇呀,劳烦统领大人指点,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薛进沉思良久,给出一个主意:“没办法,只好我骑马送你回去了。”紧接着又道:“你来时就该在后院等我,为何非要到地牢里去,真是麻烦。”
楚熹迷茫了。
她搞不懂薛进究竟是一开始就打算送她,不好意说,才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真无可奈何,不得不送她。
“走啊,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
薛进嘴角微扬,从她手里拿过幂篱,动作轻柔的帮她戴好。
楚熹是很享受男朋友的呵护。
可莫名……感觉有点奇怪,特别像受到了奖赏和鼓励。
就因为她说,我在想你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我写了十个小时,苍天啊,有生之年我能双更吗!
第16章
薛进将楚熹送到城主府后便回小院去沐浴更衣,待收拾妥当,又来城主府接人。
他方才来过,转眼又来,不知内情的仆婢都明里暗里偷笑,觉得这未来姑爷可真够殷勤的。
尤其是楚熹院里那个管事的老嬷嬷,特意到他跟前问:“薛统领忘什么事了?”
薛进强忍着不悦道:“没忘什么事,我来接你家小姐去府衙。”
“哎呦!”老嬷嬷拿腔作调的说:“府里车马有的是,哪还劳烦薛统领跑一趟啊。”
“……”
薛进心里其实很明白,楚熹出门不爱坐马车,不爱带随从,是怕他不自在,可话到这老嬷嬷嘴里,就好像他上赶着非要给她家小姐差使一样。
老嬷嬷虽不是楚熹的奶母,但也算看着楚熹长大,和城主老爹一条心,瞧不上薛进,因此趁着楚熹不在跟前,绵里藏针的损他:“瞧今儿这日头,够晒人的,薛统领准口渴了吧,冬儿那几个丫鬟真是,光顾着玩,来客也不知道看茶,玉秀呀,把陆大夫人送的沂都春雪拿来,给薛统领尝尝鲜。”
见薛进没什么反应,老嬷嬷在心里笑他没见识,便又补充道:“这沂都春雪是南六州最名贵的茶叶,一年到头产出极少,大半都进贡给帝都了,可是难得呢。”
破茶叶,薛进不稀罕,原本也不会在意,偏老嬷嬷狗仗人势,仗得是楚熹的势。
楚熹都要看他脸色,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仆竟然敢给他脸色看。
薛进不由自主的窝火。
老嬷嬷瞧薛进神色变了,那叫一个乐呵,嘴皮子不停的继续说道:“也难为陆大夫人有这份心意,她家儿女众多,都顾不过来,还能惦记着我们小姐,知道的是照顾小辈,不知道的呀,准以为她想叫我们小姐做儿媳呢,要说陆城主家的公子,各个人中龙凤,和我们小姐倒也般配,可惜呀……”
薛进受够了这老仆在他耳朵边上叽叽喳喳,正预备回击,忽听侧门里玉秀唤道:“嬷嬷!沂都春雪你放哪啦,我怎么找不到。”
“就在柜子里,哎,得了,我去拿吧。”
玉秀故意支走老嬷嬷,给薛进解了围,紧接着又端来一壶冷水:“薛统领先喝这个解解渴吧,添了冰的。”
薛进并不想喝什么水,只拧着眉头道:“她怎么还不来?”
“薛统领是说三小姐?”
“除了她还有谁。”
此时堂屋内并无旁人,薛进是无需装模作样给玉秀看的,意识到薛进真的在生气,玉秀内心忽然有些不安。
她认识的薛进,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动怒。
“主子……”
薛进抬眸,眼神凌厉。玉秀立刻改了口,收回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小姐正梳妆呢,薛统领不妨再等一等。”
话音未落,冬儿走了进来,她是和楚熹一条心的,所以对薛进特别的热络:“薛统领可是等急啦?都怪夏莲她们,一个叫小姐这么穿,一个叫小姐那么穿,凑在一块瞎出主意,闹得小姐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就怕薛统领不耐烦,特让奴婢来赔个不是。”
怎么打扮还不都是胖耗子。
薛进轻笑了一声,对冬儿道:“你告诉她,慢慢来,我不着急。”
冬儿一双眼睛紧盯着薛进,没有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回到屋里如实复述给楚熹:“奴婢过去的时候,薛统领应当是有些不耐烦的,可一听小姐在为了见他打扮,马上就笑了,分明是一副暗自欢喜的模样,还让小姐慢慢来呢。”
“真的?”
“自然是真的。”
之前薛进每次来城主府,楚熹都提前半个时辰穿戴好,生怕让他等,这次也是一样,着急忙慌的洗了澡换了衣裳,薛进刚到她就要出去。
夏莲深觉不妥,便劝楚熹说,得让薛统领等一会,一来叫他知道你回回见他都是用了心思的,二来总是你等他,他该习以为常了,往后总叫你等。
楚熹一听,感觉有些道理,便按夏莲的主意,把薛进一个人晾在堂屋。
自她和薛进相识以来,第一次耍这种小心机,不免有点忐忑,这才打发冬儿去看看。
没想到效果竟然还不错。
冬儿笑着调侃夏莲:“你这套都是在哪学的呀。”
夏莲洋洋自得:“跟我娘学的呗,我娘说啦,这男人好赖都一个样,你越拿他当回事,他越不拿你当回事,要想叫他听你的话,把赚来的钱都装进你的口袋,不动脑子是不行的,该嘴甜的时候要嘴甜,该红脸的时候要红脸。”
楚熹在谈恋爱这件事上缺乏经验,故而听得十分专注。
可听着听着,忽然琢磨过味来。
薛进似乎就是这样对她的呀!
不不不,薛进哪里会和她耍心机。
楚熹甩开杂念,起身去了堂屋,走到门外正好碰见从里面出来的玉秀,玉秀恭恭敬敬的向她施了一礼:“小姐。”
这院里的丫鬟虽都是二八年华,但容貌并没有特别出挑的,玉秀实在长得好看,会让人过目不忘的那种好看。楚熹不禁问道:“怎么没见过你。”
“奴婢来城主府半年有余了,在小厨房当差。”
小厨房和楚熹的住处隔着两堵墙,厨娘们平时并不往这边走动,楚熹更是从来不去:“怪不得我瞧你面生。”
“你瞧我面生吗?”
楚熹偏过头,见薛进站在门内,双臂抱怀,眉眼低垂,懒洋洋的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不啊。”
薛进余光扫了眼玉秀,一把将楚熹拉进堂屋:“打扮了半个时辰,就打扮成这样?”
“哪有半个时辰?再说我打扮成哪样啦?”
“和之前……”薛进上下打量她一番说:“完全没区别。”
“你一个男人懂什么。”楚熹稍稍踮起脚尖,凑近了挑起自己耳朵上的坠子:“好看吗,我选了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