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夜来采菊
廖三附和道:“即便咱不怵朝廷,可有阳关道,何必走那独木桥呢,把帝都这潭水搅浑了,再找机会浑水摸鱼,多好的事啊。越早平了这乱世,咱们就越早过安生日子。”
廖三话粗理不粗,老爹无从反驳,萌生出孤军奋战的苦闷,他决定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贤弟以为呢?”
祝宜年以长辈的身份坐在主位。其实单看容貌,他并不比薛进年长多少,只是他身上有种名门世族带来的贵气与威仪,岁月积累产生的儒雅与庄严,纵使老爹向他低头问话,瞧着也蛮合理。
“那道圣旨上留了回旋的余地,并没有直截了当的说赐婚。若无意去帝都,便推脱楚楚年幼,秉性柔弱,承受不起此等命格。”
薛进问:“若有意呢。”
祝宜年道:“福相宝地是安阳,楚氏之女未必是楚楚。”
楚熹挑眉:“我啊?不合适吧。”
薛进瞥了她一眼:“楚楚两岁那年生病,不是找了个替身去庵里修行吗。”
“对啊!花了我一百两银子啊!”老爹才想起这茬,当时还是他自作主张,从外头买了一个小丫头代替楚楚出家:“横竖就是名义上的太子妃,谁都一样的。”
楚熹一味插科打诨:“让小尼姑守寡就不晦气?”
“她一大家子都是恁老爹养着,如今在尼姑庵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着,有什么晦不晦气的。”
“可不。”廖三抚掌大笑,心悦诚服地说:“先生不愧是先生,一句话就把问题给解决了,先生若肯在薛军做个谋士,那咱们必定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楚熹知道廖三故意这样说。
今日之事若非涉及楚楚,祝宜年才不屑和他们坐在一个屋檐下,廖三抓着机会就想拉祝宜年入伙,哼,真是司马昭之心。
楚熹看得出来,这趟帝都薛进是去定了,她无力阻止,也没道理阻止,可……越想越生气,干脆站起身来道:“我有点累,回去躺会,你们自便吧。”
崔无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她不高兴,但又想不通她为什么不高兴,便问薛进:“少城主这是怎么了?”
薛进懒洋洋的笑了一声:“没事,去帝都一来一回起码要半年,舍不得我。”
廖三看看仇阳,又看看祝宜年,心想,你们可别生气,生气就着了他的道了。然后暗暗感叹,薛进啊薛进,哪都挺好,就是小心眼,但凡心胸宽阔些,就凭你,楚霸王手底下这一文一武两个宝贝不是早笼络住了,哎。
廖三认为薛进是趁着当事人不在,故意编造这样的瞎话,刺激两位“大龄未婚男”。
他多少有点冤枉薛进。
朝觐事宜商量妥定,已然是戌时了,老爹留廖三等人在府里用晚膳,因祝宜年难得与之同席,酒喝了足足六七坛,夜半子时才散去。
薛进被搀扶回住处时舌头都捋不直了。
楚熹捏着鼻子问:“吐了没?”
一旁的小厮替他回答:“姑爷倒是没吐,廖将军吐了,兴许染上了些味儿。”
“都喝多了?”
“先生和仇将军没有。”
祝宜年是没人敢灌他酒,仇阳嘛,千杯不醉的。
不过薛进酒量也不差,楚熹还是头回见他喝得神志不清。
待小厮离开后,楚熹往他脸上掸了点茶水:“醒醒。”
“唔……”
“怎么喝成这样啊?”
薛进挣扎着翻了个身,瘫在塌上:“仇阳……讨厌。”
破案了。
准是和仇阳较劲来着。
楚熹哭笑不得的拍了拍他的脸:“这四个字你就刻在DNA里吧。”
作者有话说:
最近评论好少呀,我觉得这是我丧失斗志,经常断更短小的根本原因(理直气又壮
第151章
薛进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了。
楚熹坐在床边,盯着他,嘴角还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诡异笑容。
“……”
“怎么样,头疼吗?”
薛进一手撑着床,缓缓坐起身,略有些犹疑地说:“我喝醉了?”
楚熹晃晃脑袋,而后从一旁的小几上端起茶碗,茶碗里装着完全泡透的茶叶,她舀了满满一勺,递到他唇边:“啊——”
薛进将茶叶含进嘴里,神情凝重地嚼了一会,像是在回忆昨晚发生的事。
楚熹放下茶碗,又端起脚边的痰盂:“吐。”
薛进低头,乖乖吐出。
“再漱漱口。”
“嗯……”
薛进漱口的同时,视线就没离过楚熹,肉眼可见的有些惊慌了,待把这口茶水也吐出去,他终于忍不住问:“我昨晚,做什么奇怪的事没?”
楚熹笑笑:“你指在院里脱衣服,还是抱着椅子痛哭流涕。”
那一瞬间薛进的表情可真精彩,楚熹好遗憾不能用手机录下来。
“你,你说真的?”
“放心,假的。”
楚熹戏弄够他,抻了个懒腰,又复常态:“恭喜你,酒品还不错,没有被钉在耻辱柱上。”
薛进一颗心方才重归原位,瞪了楚熹一眼,重重地躺倒在枕头上,显然打算再睡一会。
“你还瞪我,也不想想谁照顾你一晚,真没良心。”
“多谢,多谢。”薛进连说了两次,一次比一次听起来诚恳,紧接着又道:“楚楚呢?”
“去先生那上课了,估计晌午会留在那吃饭。茶我放这,待会记得喝。”
“你要去哪?”
“还能去哪,府衙呗,哦,我也不回来吃了。”
薛进再度坐起身,看着楚熹:“你还生我气?”
楚熹笑道:“怎么会,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忙。”
她说的像是“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有点赌气的成分,薛进不希望她一直生自己的气,但当下的矛盾是无法化解的,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走出门。
楚熹到了府衙,照例先查账册。
其实这账册在送往安阳前已然经过数次校对核实,基本不会出什么岔子,用不上半个时辰也就查完了。
楚熹闲下来,脑子里乱哄哄的。
她真不愿薛进去帝都,总觉得帝太遥远,有一种未知的恐怖。神秘、恐怖、处处陷阱,这些都是她的臆想,楚熹得承认,她在薛进身上倾注了感情,很俗气的感情。
就像丈夫在外应酬,夜不归宿,妻子也辗转反侧,孤枕难眠,可能只是出了点小状况,但被担忧无限放大,生出许多离谱的猜测。
窝囊。
楚熹趴在书案上,心里想,即便养只小猫小狗,日子长了也有感情,忽然在个风雪天不回家,主人难免惦记嘛,再说,猫啊狗的又不傻,还能冻死在外面?
薛进要去帝都,就让他去好了。
“少城主……”
“嗯?”
“属下还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事吗?”
“方才府里来了个小厮,请少城主去闫楼一趟。”
楚熹知道是薛进在闫楼设宴,想让她能高兴一点。
其实薛进没必要这样,在此刻看来,去帝都是明智的选择,他没有做错什么,因为他不仅是薛进,就像楚熹不仅是楚熹,他们两个头顶太多名衔,背后太多无可奈何。
这样想着,楚熹就无法再对薛进那么不冷不热了。
到底是去了闫楼,和薛进一块吃了顿午饭,然后离开的时候主动勾住他的手指,就算是同他和好。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两边都在为江南王朝觐天子的事做准备。
首先要商榷薛进此行的随从人数,多了,朝廷不踏实,少了,薛进不安心,争议多日才敲定,准薛进率兵两万。而后便是计划北上帝都的路线,薛进带着两万精锐将士,总不能想往哪走往哪走,更不能朝廷让他往哪走他就往哪走,每一步都得提早安排妥当。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琐碎,细说起来就没完了。
总之待万事俱备,启程的日子定在六月初三。
临行前一天,楚熹让丫鬟给薛进收拾衣物,她像个贤妻良母似的婆婆妈妈,一件一件拿出来叮嘱:“这两身大嫂专门找人给你做的,看这刺绣,漂亮吧,五六个绣娘赶制了一月呢,你到帝都那日穿它就行,低调奢华有内涵,好得很。”
楚楚坐在一旁,知道薛进要离开很长一段日子,依依不舍地攥着薛进腰间的玉佩:“爹爹,不能带楚楚一起去吗?”
薛进低头,能闻到楚楚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胀:“下次,下次再带楚楚一起去。”
“那下次是什么时候呀?”
“嗯……”
见薛进答不出,楚熹轻笑一声。
薛进也跟着笑了。
夫妻俩心里都明白,楚楚前往帝都之日,便是江山易主之时。
“你不去看看婆母大人?”
“待会的。”
“待会天都黑了,就去吧,领着小家伙,吃完晚膳再回来。”
薛进仰起头问:“你呢?”
“婆母大人一见着我就想起你倒插门这档子事,也没个好脸色。”
“她是对我没好脸色,又不是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