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夜来采菊
楚熹仔细一瞧,见那白鸽浑身染血,脚上还绑着一根竹管,略微傻眼:“你从天上射下来的?”
仇阳点点头,把竹管拆下来递给她。
这是楚熹第一次见到古装电视剧里经常上演的飞鸽传书,觉得不可思议:“我的天,你怎么发现的?”
仇阳迷茫的看着她:“它刚巧从城门上经过,就射下来了,可有哪里不妥?”
“……厉害,真的厉害,回头你也教教我。”
“少城主还是先看军情吧,薛军不惜这么大风险飞鸽传书,定是极为紧要。”
“对,你说得对!”
楚熹拆开竹筒,一览军情,顿时失了和仇阳玩闹的心思,满脸凝重之色。
兖州要攻打东丘,截断薛军的粮道,薛军岂能坐视不理,势必要率兵回防,可安阳近在咫尺,他们怎会让快煮熟的鸭子从锅里飞出去。
自然是添一把火,先吃到嘴再说。
“仇阳,你去通知各个城门的统领,这两日一定要加强防守,一刻也不能懈怠,还有地道里,切莫再进人,多埋一些地蛋,该炸就炸,不要手软。”
“嗯,知道了。”
楚熹预感到薛军此番攻城,必然会倾其所有,不留余地,若如此,安阳的火药真撑不了太久,一旦火药告竭,安阳城没得可守。
楚熹长吁短叹的回了府,本想和老爹商榷一番,好歹拿个主意出来,可老爹是个天生的奸商,让他弄钱弄粮,他或许还能有几道歪招,让他设法守城,他当真脑袋空空。
楚熹只好去找祝宜年。
祝宜年的院子里不管何时都冷冷清清的,显得落寞,其实服侍他的仆婢还真不少,碍于他喜好安静,仆婢们不敢叨扰,干完手里的活就找地方躲起来。
走了一路,没瞧见一个人影,连文竹也不知跑哪玩去了。
楚熹在门外轻轻唤道:“先生?”
屋里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出去了?可这会祝宜年能去哪呢?
楚熹手抵在门上,轻轻一推,只见外屋空荡荡的,卧房的门倒是紧闭着。
难道是在午憩吗?
要搁平时,楚熹找不到人,也就走了,可这会她急于寻出一条守城之法,不得不很冒昧的无准擅入。
“先生……你在里面吗?”楚熹小心翼翼的敲了下卧房的门,仍是没有回音,她透过门缝,嗅到一丝清甜的香气,心中微动,遂推门而入。
祝宜年哪也没去,平躺在床榻上,睡得极沉,他身着单衣,衣襟微敞,露出一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即便在睡梦中,依旧长眉紧蹙,仿佛有数不清的愁心事。
楚熹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裸.露在外的双足之上。
祝宜年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书生,一看就是不经常走路,脚生得又纤细又白净,指甲修的圆润整洁,脚底都是透粉的,完全不符合他的年岁。
靠!我在看什么!我是变态吗!
楚熹猛然惊醒,收回视线。
不过……祝宜年睡得未免太沉了。
进入卧房,那股香甜气味愈发的浓郁,楚熹不禁看向窗边的香炉,凑过去嗅了嗅,顿觉头晕眼花,提不起精神。
这大抵是,剂量极重的安神香。
祝宜年为什么要在卧房里点如此浓郁的安神香?他不知道这安神香用久了会产生依赖,乃至影响神智吗?
楚熹用剩下的半盏冷茶熄灭了香炉,扭过头去看床榻上的祝宜年,忽然间意识到,祝宜年留在安阳并非真的舒心惬意。
他为保住大周王朝,写下一纸檄文,导致如今辉瑜十二州群雄割据的乱局,虽是为了长远打算,为了天下安定,但不知多少兵士百姓要葬身在这一纸檄文引发的后果当中。
他如何能坦然。
楚熹轻叹了口气,到底不忍叫醒他,便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帮他盖一盖被子。
触及被子的那一刻,祝宜年蓦地睁开双眼,一把抓住了楚熹的手腕。
“先,先生……”
祝宜年的眼神是楚熹从未见过的锋锐,她莫名的心慌,忙解释道:“我见外面没人,以为先生不在,所以,所以进来看看……”
祝宜年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松开手,坐起身道:“我方才有些梦魇了,少城主莫要见怪。”
“本来,本来也不怪先生,是我擅自进来,扰了先生午憩,先生别怪我就好了……”
“少城主来找我有何事?”
祝宜年那个眼神让楚熹心有余悸,天大的事她此刻也说不出口:“没什么事,就来看看先生,嗯……看看先生身边的仆婢伺候的可还周到,竟一个人也没有,真是,真是太欠教训了。”
祝宜年拢起衣襟,淡淡的看着楚熹:“若无旁的事,少城主请回吧。”
“哦,好……那就不打扰先生了。”
楚熹快步走到院子里,懊恼的踢开脚边的小石子,恨自己手贱,好好的去给祝宜年盖什么被子,屋里点着炭炉,他又不会冻死。
罢了,还是晚一点让老爹来问吧。
楚熹捂着脸垂头丧气的走了,而祝宜年望着窗边被熄灭的香炉,不自觉握紧了手。
……
初二又是风平浪静的一日,可安阳城百姓已感觉到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
北场源源不断的往四面城门运送陶罐弹,城卫们全副武装守在城楼之上,上百匹骏马分散于城中各处,随时准备着传递消息,不过傍晚,钟楼三声响,竟早早的宵禁。
和薛军交战半月有余,头回这般大的阵仗。
百姓们纷纷紧闭门窗,把家中利器归拢到一块,脚不离鞋,刀不离手,他们在心中想着,倘若薛军当真杀进安阳城,那就豁出一条命和荒蛮子拼到底,大不了就是个死。
总比流离失所,四处逃亡,又或在荒蛮子手底下忍辱偷生要强。
宵禁了,街上空无一人。
楚熹横竖睡不着,自己出来闲逛,走到歇业多日的团宝茶庄,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第二次见薛进那回。
她记得很清楚,是十五集会,安阳百姓全都披星戴月的出来逛集会,整条街挂满了大红灯笼,沿街两侧站满了小商贩,杂耍的,变戏法的,还有耍猴戏的,乱乱哄哄,热热闹闹,不过两伙人街边打架,险些发生人挤死人的踩踏事件。
这一晃,安阳都多久没有办过集会了。
楚熹真不想让薛军打进安阳,她早都掐算好了,不用多,再撑半个月,薛军肯定会拿出诚意上门议和。
可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兖州那边有了动作。
天不遂人愿啊。
“哎……”
“少,少城主。”
楚熹扭过头,见是个衣衫褴褛的百姓,不禁皱了皱眉:“全城宵禁,你为何还在街上逗留,若被巡夜城卫瞧见,是要抓你下大狱的。”
那百姓忙不迭的说道:“少城主明察,草民,草民是收夜香的,便是宵禁也得出来干活。”
楚熹讪讪一笑:“啊,我忘记了。”
百姓松了口气:“草民的夜香车要到前头去,怕熏着少城主,少城主还是避一避的好。”
夜香,夜香,夜香……
楚熹脑袋顶上忽然亮起一盏小灯泡,赶紧问道:“你这一晚上能收几车?有多少人收?收完了送哪去?”
那百姓虽不懂楚熹为何对收夜香这种事感兴趣,但还是本本分分的答了:“一晚上三五车是有的,这活计低贱,没几个人愿意做,算上草民,也就三个,收完了赶着清早送出城,原是能卖给乡里佃农赚几个小钱的,如今不能卖了,不过随便找个地方填上。”
“真可惜!”
“啊?少城主这是何意?”
“你你你,你快去收,收完了都送去城楼!一车我给你二两银子!有多少要多少!”
百姓懵了,可有钱谁不赚呢,重重点头道:“少城主瞧好吧!百来车或许没有,草民加把劲,几十车还是能收上来的!”
楚熹无暇听他表决心,忙去召集人手,连那些闭门不出的百姓也都惊动了。
“少城主要什么?”
“铁锅!柴火!越多越好!全送去城楼!”
“快!家里有没有不用的铁锅!”
“不全要!各家出一半干柴!用不了的还给你们送回来!”
陈统领捂着鼻子站在一堆夜香里,忍着想吐的冲动说:“少城主这招可真够毒辣的,这金汁煮沸了,碰着就死,擦着就亡,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便是不烫死,光闻着这味都够恶心死了,从城楼上一勺浇下去,啧啧……薛军这回可要倒大霉了。”
翌日巳时,李善率领八万薛军如期而至,离老远就闻到一股恶臭,待走进一些,只见那西城门城楼上架着数十口黑漆漆的大铁锅。
“这是……”
“安阳城上在熬煮粪水!”
楚熹半个时辰前得知白岗山大营正厉兵秣马,蓄势待发,便赶紧命人给锅里添上粪水,锅底下烧起火,已经被这臭味熏得干哕半天了,终于等来薛军。
她用棉布捂着口鼻,凑到大喇叭旁喊道:“我楚霸王行事不端正!抢了将士们过年的伙食!实在对不住诸位了!今日是初三!年还没过完!备了点粗茶淡饭!给薛军将士们补补身子!千万别客气!尽管上来吃!”
“……”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到要入赘的剧情了哈哈哈哈哈
ps:我再歇一天,周末试试日万!
第62章
城楼之上,那几个城卫身着全副甲胄,头戴着兜鍪,脸捂着面罩,手持一柄三尺来长的掏粪勺,在大铁锅里拼命的搅动,把金汁搅的是稀稠恰好,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臭气弥漫到城外,前方的几个将领喘气都觉得费劲,不单单是想吐,更怕沸腾的金汁淋到身上,连久经沙场的将领尚且如此,何况后方的兵士呢。
廖三等人在后面,身处高位,瞧得真切,军阵之中已有不少兵士步幅摇摆,显露退意。
崔无不禁说道:“这楚霸王,竟恶毒至此。”
廖三素来不喜崔无为打胜仗不择手段的做派,哪怕和楚熹有仇,这会也要说句公道话:“哼,薛军要攻安阳城,要杀安阳人,你还怪人家少城主恶毒。”
崔无深知廖三的秉性,也不与他计较,只看眼前局势,李善并没有应对之策,更没有退兵之心,便对手下小兵道:“你速速回营去禀报薛帅。”
“我去!”廖三主动揽下这跑腿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