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寺
夏蒹看不见她的脸,她眼眶里只剩下因反胃而泛出来的生理泪水,看着秦妈妈胖且厚的背影,僵硬的,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一动不动。
很快,她看见秦妈妈的手开始发起剧烈的颤,这股颤引着,渐渐从指间传到全身上下,最后她就连站都站不住,像是一座山倾倒一般跪倒在地上,夏蒹看着她,她就连头发丝都是颤的。
拖着斧头的少年沾了满身血,另一只手里提着刚剁下来的一条腿信步过来,面上带着清浅且温缓的笑,没有看任何人,弯下身拽起地上人头散落一地的发丝。
却没能如愿以偿。
“儿!我的儿!娘的儿!”秦妈妈紧紧抱住秦公子的头,眼泪哗啦啦从眼眶里往外冒,她哭的声音很大,“娘的儿!娘的儿!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她的声音透着难以言喻的恨抱着秦公子的头摔在地上,拼命地用手去拽裴观烛手中秦公子的头发,“你还我儿子!把我的儿子还给我!还给!还给我啊!”
她脚开始不住扑腾,渐渐像个小儿一样躺在地上抱着秦公子的头嗷嗷大哭了起来,嘴里不断喊着我的儿我的儿,像个孩童一样用手去抢,去掰扯裴观烛的手,嘴里发出崩溃的哭声。
指尖掐进了裴观烛的指头。
少年微微蹙眉,满手发丝掉落,秦妈妈赶紧将儿子的头抢到怀里,紧紧抱着大哭出声,“杀了你!杀了你!我要让你一命偿一命!杀了你一命偿一命!”
“一命偿一命?那可真是令我惶恐不安。”像是听见笑话,少年被鲜血溅上的,苍白若玉的面孔含起愉悦的笑来,手扔了地上的斧头抬手去擦脸,只擦出一片血腥。
真像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夏蒹跪坐在地上,视线无法控制的落在少年身上。
昳丽,妖冶到了极致,清冷月色映满他身,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衫,腰间悬挂着红色的平安符,满头黑发用红色发带高高束起,半边身子都粘满了血,手里提着的大腿被他扔到了地上,像是故意般摔在秦妈妈身侧,温柔开口,“真是累人,你儿子就像一头猪一样呢。”
“啊,那个头,一会儿你要记得还给我哦,”他垂下头道,高马尾垂落,黑发半半遮了少年的脸,“我的夏蒹还要去结悬赏令,你儿子如今可是很值钱的。”
“不过真是荒谬,”他望着外面暴雨缠绵的夜色,“我当时便觉不对,原来你竟是曾将自己的孩子掉过包么?我当时为何没有想到呢?真是古怪。”
“你个畜生!你个畜生啊!”秦妈妈跪在地上大哭不止,整个人濒临神经失常,“畜生!你个畜生!你本就不该是人的!本就不该是!”
“去你的!”夏蒹腿还发着软,一听她骂这话,气的要死,“你他妈才不该是人!你全家都他妈不该是人!”
“啊……啊!”秦妈妈嘴里嚎啕着什么,听到她说话,忽然转过头看向她的脸。
夏蒹吓了一跳,皱紧眉便听秦妈妈忽然开始大声嚷嚷。
“就是你!就是你!我儿子就是要你!就是要你!”她抱着秦公子的脑袋往夏蒹的方向跪行过来,“我儿子就是要你啊!就是要你!你快!你快看看我儿子!看看我儿——!”
话语戛然而止。
热血溅了夏蒹一脸一身,夏蒹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秦妈妈没了头的身子抱着自己儿子的头倒到地上。
一只苍白的手捡起地上的斧头,裴观烛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从衣裳里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走到她身前蹲下来。
“害怕了么?”他用白帕子擦夏蒹脸上的血,血滴答滴答从少女发丝上掉下来,染湿了一整个帕子,擦不干净。
“为何不说话?”他过来,檀香染满了血腥气,用身子挡住夏蒹的视线,一点一点,用唇吻过她额头上溅满的血。
“唔……”夏蒹难耐,说不清道不明,用无了力的手去推他,他却不动,手扶住她的腰,唇舌不断舔舐她面上沾着的血。
“觉得我坏了?”少年的声音很轻,冰凉的手贴紧了她颤抖的面,就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寒的,唇舌舔舐过眸侧,一寸寸游移,停在她唇角。
“唔,唔!”夏蒹蹬了两下腿,泪水不断往下掉,他紧紧抱着她,夏蒹转脸也做不到,急忙用手去拦他探出来的舌,捂住他的嘴。
“啊……”
少年喘着的粗气打在她手心,从上露出来的眸子漆黑,进不去一丝光。
却添满了情意。
那是欲望,紧紧地,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像是蜘蛛之丝,紧紧地将她整个人缠溺其中。
“这是对了?夏蒹,”他被捂着嘴,说话时嘴唇不住在她手心摩擦,微痒,却让人无法忽视的感到发麻,“就是这里。”
夏蒹脑袋一片糊涂,听着他的话,却一个字也没听清。
直到手心触感微湿,有什么东西腻在了她掌心,顺着她颤抖无力左手指缝探了出来。
那是裴观烛的舌头。
少年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舔舐着她食指与中指之间的指缝,一片濡湿,冰凉,夏蒹轻轻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去推他,拥他,又被他扶住了腰。
夏蒹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她竟然已经连坐直身子的力气都没了,早便滑了下去。
“就是,这里。”
唇齿磕碰,少年的声音那么低,那么低,研磨出一片血腥味,舌尖若冰,灌满了口腔。
第48章 血腥之气
放在少年胸口的手越来越无力,夏蒹被迫张大了嘴,任他唇舌搅了个翻天覆地。
泪水不停地往下掉,夏蒹手滑下来,想要扶住地,手掌却一滑,腻了满手血。
她被他抱着,在这片血泊中接吻。
“唔……唔!”反胃,铺天盖地的血腥气近乎将她淹没,但口中冰凉的舌却毫不放她,像是要将她就这样拆吃入腹,他的吻让人极为不适,无论夏蒹怎样躲也躲不过,蔓延出的血腥味早已分不清是方才面上被溅上的血,还是他早已将她唇舌咬破,夏蒹隔着泪水朦胧,看到伏在自己上方的,他露出来的眼睛。
凤眸微勾,低垂着眼皮,漆黑眸底蔓着一层亮。
只是那抹亮,不似传闻少年不羁,学有所成,意气风发。
那抹亮是暗的,填满了欲念,就像是邪佛在进食,而她像贡物,被他拢在怀里,烛火摇晃,将他们的影子映射到墙面,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好似夏蒹将晕的大脑,她视线不住转动,一会儿是沾满油垢的天花板,一会儿是少年墨发之上的红色发带,转上他耳垂上戴着的血色红玉,最后对上他视线,看着他漆黑瞳孔中,独属于自己的倒影。
“晚……”
她喘出口粗气,小腹发麻,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情不自禁环上少年脖颈,压着他束起的马尾,寸寸缕缕自身后垂落,掉到她身上,不断扫过她凌乱的衣衫。
“哈,哈……”少年后退,微微眯起眼俯视她。
衣衫散乱,少年脖颈上还勾着她的手,也不知是她的手碰到,拽到了什么,他衣衫大片散开,露出内里苍白的皮肤,有模糊不清的血掉下来,他微微张着嘴看着她,唇和下巴沾满了血。
真像恶鬼刚吃完人。
夏蒹看着他,胸腔颤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脸。
在这种地方亲她,恶心的要死。
轻轻一巴掌,少年头都未偏,捧过她沾满了血的手,自小指舔舐而过。
“沾满了,”他也喘着细细的气,声音却依旧温缓且慢,眸底尚暗,含着莫名的笑望过来,竟显得极为美且艳丽,像一把镶满了各色宝石的匕首刀子,“我帮你舔干净。”
“哈……”被人含手指的感觉太奇怪,夏蒹的手忍不住开始挣扎。
“怎么?”他嘴里含糊不清的问她,眼角像是藏了钩子,坠着烛火填满了欲。
“别,别来了。”
夏蒹耳朵里听着自己颤抖带腔的话,面色都在发烧。
“不来了。”他垂下眼,舌尖勾过她指缝,夏蒹后背发麻,忽然被他扶住腰抱起来。
“哎!”
“莫往下看,”他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压着她的脑袋,“我带你去沐浴。”
兴许是被他发现了自己方才的颤抖与恐惧。
夏蒹被他抱着坐到桌上,看着他洗干净了浴桶,大少爷做这些怎么都有些不熟练,他衣裳打的不能再湿,黏在他身上,显露出劲瘦的腰身。
热水泼了一次又一次。
“夏蒹,”裴观烛过来,冰凉的手摸了摸她的脸,“你是想要我用热水帮你冲,还是泡进去?这里她们貌似不常来住,浴桶都落了灰。”
他说这话,是为了告诉她这个浴桶没怎么被用过。
夏蒹身上没力气,也不知是碰了那药的缘故,还是方才被吓得,她点了点下巴,让裴观烛抱着她过去看。
裴观烛虽干活不麻利,浴桶倒是刷的特别干净。
“泡一下吧,”夏蒹身上粘满了血腥,反胃的难受,“我想要泡一下,你能帮我找件干净衣服吗?”
“嗯。”裴观烛点头,将她抱回去,在浴桶里放满了水。
满室氤氲,夏蒹半晕半醒,思绪往深处沉,却被她强行睁开眼拉回来,反复多次,“砰”的一声,她脑袋磕上旁边桌壁。
“嘶!”夏蒹皱起眉,疼,但也让她稍微醒神了。
坐着的姿势不太舒服,从刚才开始她小腿就疼,也不知是被撞到了还是怎么,夏蒹缩了缩腿,隔着满室雾气抬起头,对上少年视线。
他正站在浴桶前,发丝散落满身,两侧衣袖用红色发带绑了起来,浴桶里正在放卷着白雾的热水,雾气柔和了少年的脸,显得愈发雌雄难辨,就连往日那双昳丽且富有攻击性的凤眸也显得极为温和,晃似雪天一杯冒着温气的清茶,柔和至极。
“泛起困来了,”他说着话过来,面上微微含笑,“我抱你过去,泡完再睡。”
“嗯,”夏蒹抿唇,任他抱着放自己下来,“那个什么,你先出去,我脱一下衣服。”
“自己没关系?”
“没关系。”夏蒹说着话,其实已经感觉头重脚轻,但还是撑到目送裴观烛出去,合上了木门才蹲下来。
“哈……”她捂住脸,紧紧地,紧紧地用手掌将整张脸罩住,有血凝固在她右边睫毛上,将每一根睫毛粘黏成一簇又一簇,夏蒹搓了搓眼,再去看食指,只搓出因血凝固而掉下来的血色条状物,散着难闻又让人恶心的血腥味。
“唔呕……!”反胃感又浮上来,夏蒹皱紧了眉,面色苍白看向四面,先打开了上方一扇小牖。
外面还在下雨,淅淅沥沥,不见停息。
此时合该是上午,但不知确切时间,天色也阴沉不见一丝光亮,夏蒹将头探出去,深深地呼吸了几下雨中空气,才将明显的反胃感压了下去。
但眉心却依旧紧皱,夏蒹抿紧了唇,脑袋吹了凉风更是恍惚,眼下有些晕眩,看了好半天,才费力的将自己的脚从站着的小凳挪到地上,头重脚轻的站到浴桶前,褪去一身沾满了血的衣裳。
血腥味冲天。
反胃感再次袭来,脑海中不可控制的回想起自己方才看到的场景,大脑晕眩,原本站在浴桶旁小凳上的脚都有些发软,夏蒹咬紧下唇,争取视线集中,习惯性想要拽住自己颈项上的黑水晶,却拽了个空,脚步也开始跟着发软。
“啊!”
扑通一声,夏蒹短促尖叫跌进放满水的浴桶里,温水自浴桶里往外溅了一地,脚凳“刺啦”一声摔在地上,耳朵鼻腔里灌满了温热的水,夏蒹被呛了一嗓子,从沐浴水里逃脱而出发出剧烈且狼狈的咳嗽声,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木门打开,有人从外走了进来。
直到他冰凉的手放到她光裸的背上。
夏蒹这才惊了一跳,压着无法控制的咳嗽回头看过去。
“真可怜,”少年苍白的手放到浴桶边沿,雾气氤氲了他的脸,他像是安抚受到惊吓的孩子那样,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你这幅样子,就好像淋了雨的猫儿。”
“……裴公子,咳!又进来做什么?”
“你自己的话不可以吧?”他眼睛微微弯起来,“我来,还特意为给你送一样东西呢。”
少年指尖勾着一条黑色水晶项链,举到了夏蒹眼前。
“啊。”夏蒹瞳仁儿一定,看到这条黑水晶项链手便反射性抓了过去。
对方的食指却拎着那根项链往后躲开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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