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早早晚
“裕……我师尊呢?”
那方的束蓝嵐听到这个问题,神情则稍严肃了些许,他沉默地看着荣简半晌,转而才轻轻说道:
“他身上的伤都很浅,基本都是外伤,处理起来甚为方便……只是,他的内里的每一根经脉,几乎都已是凝滞状态,仙魔生来便是相克之物,现下被他同时承载在体内多时,已然到了药石无医的程度。”
他后退几步,靠在房间的门板上,背着光,由此,荣简只能看见对方有些模糊的下颚线,以及脸上少见的沉郁:
“以我束家的人脉,我也只能为他寻到些许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来延续一点他的生命,别的……恕我无能为力。”
荣简张了张嘴,大脑却一片空白。
事实上,她之前听闻裕苍说这些的时候,已经预设过无数个关于对方的结局,其中不乏有死亡以及消逝,但是,在心里的某一个地方,她一直觉得,总还有其他的方法。
她看着眼前神色阴郁的男主,他快速地诉说着根据自己家族的势力,他帮助裕苍在何处寻找过帮助,也在何处曾经听说过一些偏方。
他的每一句话都把‘束家’这个本在荣简心中没有具体模样的家族给清晰了起来。
莫名其妙地,她的脑子极为冷静地根据男主的话语,勾勒出了这个家族的势力以及形象,得出了这个束家几乎在修真界可以算是个BUG的存在。
这也终于提醒了荣简,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才是男主的事实。
而不论是裕苍还是她,只是这本小说之中,用死亡来让主要人物的形象更加丰满的配角而已。
荣简突然觉得有些疲倦起来,甚至不想在这个时候质问装聋作哑的系统来。
半晌,她终于在束蓝嵐神色不安地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伸手,一口气喝光了手里的药蛊,紧接着才问束蓝嵐道:
“我师尊在哪里?”
束蓝嵐看了她半晌,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默默地侧开身子:
“偏房。”
荣简还未来得及疑惑,就听他补充道:
“往西南走,倒数第二个房间就是。”
荣简:?
许是她疑惑的神情太明显,那边的束蓝嵐不耐烦地伸手一挥:
“也就你们这些清修派会把那小破屋叫院子,我买了个好点的院子,你和你师尊就凑合着在我这边住两日吧!”
荣简:……
她想着对方那些损坏的法器和符纸,加起来应该可以买下两个裕派,脸色僵硬地拱手说了声谢谢,这才快速地往外走去。
她按照束蓝嵐所说的,朝着西南走,走过了几乎数不清数的房间,最后才找到了一个窗外蒙着黑布的房间。
房间的门虚掩着,荣简在门外犹豫了一瞬,便很轻很轻地推开了门。
房间内摆设同样极尽奢华,四角大床的挂帘用的都是西域那里进贡来的薄纱,朦胧地透出了床榻上人的形状。
空气中的安神香味道几近呛鼻,只是闻着让人昏昏欲睡,荣简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屏住呼吸,这才蹑手蹑脚地摸索了过去。
她轻轻地撩起薄纱,果然在床榻之上,便看到了昏睡着的裕苍。
即使安神香的剂量如此之大,但她眼前的裕苍却依旧紧紧皱着眉头,神色痛苦,像是在梦中都遇到了什么令他感到不安的事情。
对于荣简的靠近,他没有任何动作,反倒像是整个人都被梦魇缠住了一般,额头上布满虚汗,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荣简极为小心地伸手,她的手散发着淡淡的微光,抚上裕苍的额心。
她想要在此时,进入裕苍的识海。
因为已经多次进入,所以已经被裕苍的识海默认为安全的缘故,再想要进入对方的识海,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荣简眼睛一张一合,面前所看到的昏暗房间一换,变得明亮无比。
然而,这样的明亮并不温馨,事实上,她曾经看到的那些郁郁葱葱的‘须弥派’的记忆已然消失不见,面前所呈现出来的,只有两股相交织在一起的气体。
他们一黑一白,没有半分想要让步的意思,像是不斗个你死我活都不甘心。
而令荣简更加胆战心惊的,则是她脚下站着的这片土地。
要说是土地,更为确切地则是说是火焰泥浆,红黑色的火焰遍布在如同沼泽一般的地域之上,像是有一张血盆大口,随时将会把荣简吞没。
荣简几乎感觉到了那被火焰焚烧的痛楚来,但她却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四处寻找着裕苍的身影。
“你不应该来这里。”
可还未等她找到对方的踪迹,就听到一声似是叹息,又近乎责备的声音响起,荣简无措地挣扎了两下,便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温柔而不容抗拒地推出了识海。
荣简再睁开眼的时候,正好对上了裕苍的眸子。
对方不声不响地从床上慢慢坐起,荣简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却被他不容置疑地扣住了手臂。
荣简刚想后缩,在感受到对方冰凉的手心之后,却反倒没有了想要往后退的意思,她直截了当地问裕苍道:
“你是不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荣简站着,裕苍坐着,他抬着头,沉默地看着女孩子,转而却慢慢伸手。
荣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拉着,坐在了床榻上。
男人很慢很慢地把头靠在了她的肩颈上,转而轻声地承认道:
“嗯。”
第44章 沧昱仙尊裕苍15 我从未遇见过比他更……
裕苍的头发柔软, 带着一股略有些苦味的药香。
极为奇妙的是,荣简觉得自己之前隐约被安神香拨弄得有些烦躁的心绪被这抹药香给抚平了下来,她犹豫了半晌, 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 很轻很轻地摸男人的头发。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吐在自己的脖颈处, 有些痒痒的, 像是挠过心尖那一根小小的羽毛,明明力道那么轻那么小, 却带来了几乎无法泯灭的重量。
他像是倦极了一般, 一贯几近无声的呼吸声都无法抑制,胸膛的起伏也比往日快了不少。
荣简抚摸对方头发的时候, 只感觉自己好像抱了一只伤痕累累的狗——
或者说, 是狼。
荣简不由地想起自己昏迷前闻到的那股血腥味, 又看着对方黑得如沉雾般的缎子, 最后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她又伸出了另一只手,把对方揽在了怀里。
这倒是她和裕苍接触多日来,发现的一个小小的秘密。
对方很喜欢拥抱, 亦或者说, 喜欢被她拥抱。
这好像是对方入魔后变化最大的一点,入魔之后, 人心的欲望会被无限度地放大, 而这位沧昱仙尊也曾克己复礼,不近人情, 但现下却尤为喜欢能表现出亲密的动作。
然而,与正常人的体温不同,即使是如此亲密无间的拥抱, 荣简也觉得对方是冰凉的。
他像是缓过来了一些,便下意识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呼吸声。
由此,这个拥抱近乎是沉静的。
荣简突然感到了一阵恐慌,觉得自己抱着的人在下一秒便会成为一个死物。
她下意识地收紧了自己的胳膊,侧头紧紧地贴着对方的脸颊,费劲千辛万苦,这才从对方脸颊上汲取到了一点温暖来。
裕苍不动,任由她这样抱着,甚至连眼睛都闭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
这么一个难过的拥抱姿势,他却是惬意的,而荣简过了好半晌,却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尾音却带着一点不明显的颤:
“我不要你死。”
她的这句话,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带着近乎任性的情感,在那一刻终于结束了这个有些漫长的拥抱,固执而倔强地看着男人。
裕苍安静地看着荣简,眼神是做长者太久,而特有的宽容,他像是犹豫了几秒,终于伸手,有些不熟稔地轻轻揉了揉荣简的眉心——
一如荣简曾经对他做的那般。
荣简愣愣地听他说道:“我的一生已经足够漫长,现下唯一所奢望的,不过是能完成最后的夙愿,便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只是……”
他近乎不敢看女孩子的眼睛,最后只定格在了对方的眼角下,像是叹息一般,略有些苦涩地说道:
“到底还是我太过自私了,我不应该在这样的情况下,再牵扯上一个你来,但……”
裕苍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如此自私的原因。
如他所言,在他这么漫长的生命之中,他遇到过许多帮助他良多的友人师者,但从未遇到过像是荣简这样的人。
即使他在最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对方也许只是个不知来路的孤魂野鬼,但是他却无可避免地被她吸引。
就好像,女子的出现,就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路上,教导他何为‘宿命‘。
到最后,他现下回想,还是能想起对方说心悦自己的时候,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可是,他却已经不知道,这段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感,到底是谁先开始的了。
只是……他们到底还是有缘无分,从相遇起,他们的离别也便近在咫尺。
裕苍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点在对方眉心上的那只手,却一把被对方抓住了。
荣简紧紧地盯着眼前人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喉咙口都是一热,她开口的时候,声音却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等你完成你所谓的夙愿之后,你就能安心去死了?”
她的话已经不可自抑得粗俗起来,但是裕苍此时却没有想要责怪对方的意思,反而是很轻很轻地点头,默认了她的说法。
荣简几乎要被气笑了,几秒后,她干脆利落地翻开了裕苍的手,离开了对方的床榻,居高临下地看着黑发的剑修。
大约是因为对方的一魄与自己相连的缘故,她总是能时不时地捕捉到对方轻微而细小的情绪,正如现在,几乎在她刚离开他身边的那一刻,裕苍那处就为她传来了近乎不安的情绪表达。
只不过,即使不安,也只是像闪回一般地动作极快流过,如同指尖上留下的沙,荣简甚至怀疑它是否真实存在。
她面上不显,甚至平静地说道:
“你现下的计划是什么?”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你还想杀些什么人?’
幸好,裕苍很快理解了她是什么意思,犹豫了几秒之后,男人轻声而迅速地告知了荣简他现下所要杀的人只剩下了本宗,而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不能继续往下拖了。
荣简沉吟片刻,最后蹦出来一个‘好。’
她紧接着说:“这两天先稍事休息,现下虽没有可以治你根本的药物,但至少,你要让自己的状态回到巅峰,束前辈这里能吊命的东西倒是不少。”
裕苍点头:“好。”
荣简又道:“本宗里的修士不比哨点以及分宗,你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莽闯,他们了解你,也早有准备,所以你要想好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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