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义楚
他走上前,指腹碰了碰她那泛红的眼尾。
“你这倔脾气,到底像谁。”掌心下的这张脸,当真可谓儿是我见犹怜,如今红着眼圈儿不肯服软的模样,更是惹人心怜。
禛深吸一口气的,到底还是妥协了。
他放下叶南鸢的脸,生硬道:“府中你也没个熟悉的,就让那丫鬟过来陪你吧,省的你待在我身边还不安分,总是想逃。”
想他活了二十余年,倒是头一次对女人服软。
他低下头,一把抓住她的手,凑到唇边咬了一口,泄气儿道:“行了,人也答应还给你了,不能再与我耍小脾气了吧?”
胤禛弯下腰,将人从椅子上拉起:“一早你就没怎么吃,让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珍珠翡翠银耳汤,你起来尝一尝。”
身侧立着的苏培盛就知晓这关算是过去了。
想到早晨那一幕,爷捏着姑娘下巴,威胁姑娘的模样,他心里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摇了摇头,庆幸这件事总算是要翻篇儿了。
木已成舟,姑娘已经成了叶格格,在德妃娘娘面前也算是过了明路的,阿弥陀佛,希望日后这祖宗与爷好好相处。
膳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贝勒爷一声令下,传膳的小太监们立马进来。
许他特意吩咐过的,菜色十有八九都是叶南鸢喜欢的,离开三个多月,他倒是依旧还记得一清二楚。
“今日这虾不错,你尝尝。”在船舱上病了一场,叶南鸢又瘦了不少,身姿已经有些孱弱,一颦一笑都让人怜惜。
他亲自夹着虾子放在叶南鸢的碟子里,身侧的苏培盛倒是见怪不怪,旁边候着的旁的小太监丫鬟们却是瞪大了一双眼。
从来没见过爷待人这番细心过。
苏培盛警告的撇了一眼,赶紧将人弄下去。
虾子落在叶南鸢的碟子里,她却看都不看,胤禛问她:“怎么不动?”叶南鸢不咸不淡道:“不喜欢。”
“我怎么记得你喜欢吃虾喜欢的紧?”胤禛扬了扬眉,瞧着叶南鸢那头也不抬的模样,知晓她这是还在赌气呢。
啧啧……小孩子心性。
胤禛想笑,又怕她待会儿恼羞成怒,想了想,放下筷子净了手,将那碟子虾拿过来,亲自给她剥。
他也不吃,将剥好的虾仁一只只摆放在碟子中。
“将这些都给吃了。”他将碟子推到她面前,瞧见她抬起头又要说不要,面色故意沉了沉,吓她:“你还想不想见你那丫鬟了?”
叶南鸢那清凌凌的眼中闪过几分委屈,却依旧还是听话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呵……”胤禛瞧见她这副模样,却是笑了笑:“嘴硬,还说不喜欢。”见叶南鸢用了他心情格外的愉悦,拿起碟子继续给她剥起来。
奴才们哪里见过贝勒爷这番伺候过人?一个个的,就连苏培盛都惊讶的嘴巴都张大了。
***
南院,偏殿
刘格格坐在软塌上,屋内烧着炭盆,火星子霹雳啪的响。
她将双手放在炭盆上空,掌心被烤的暖洋洋的,可身体却依旧止不住的发抖。身侧的丫鬟看见自家格格这样,赶紧问:“小主儿,您这是怎么了?”
刘格格摇摇手,抬起头的时候面色却满是惨白。
枉费她花费了心思,千方百计的想尽了法子,爷却还是将那位外室给带了回来!旁人不知晓,她却知道。
这叶格格,分明就是与爷之前在三清观中的那位外室!
联想到三个月前,爷忽然回来,那段时间爷心情不好,面色冰冷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谁也不敢靠近。
她当时还当爷是为朝中之事,颍州账本牵连太多,爷虽未被训斥,但到底还是与太子失了心。
之后爷又无端的禁足了李侧福晋一个月,枉她当时还笑话过李氏,横行霸道这么久,总算是腻歪了她这装模作样的性子。
可如今想起来,却是让人心惊。
爷连着小半年都没来过她屋子,叶氏……刘格格冷笑一声走上前,想到那张无辜又妩媚的脸,将那燃的正旺的炭盆用力往前一推。
什么瘦马,什么德妃娘娘赐下来的?
“那人分明就是爷一直养在外头的外室!”对主子这番咬牙切齿的模样,身侧的丫鬟吓得不敢动作,等瞧着主子心情约莫着像是好了些了,才敢走上前。
“小主?”
烧得正旺的炭盆被推开,里面的炭火掉了一地,屋内传来一股烧焦味,那张梨花木的八仙桌子已经被烫的焦黑。
丫鬟喊着她的声音都在发抖,足足过了好久,刘格格才算是平静下来。
她掐紧手心,面上却是笑了笑:“福晋爱吃玫瑰蜜饯,待会我亲自做上一些,送到正院去。”
***
玫瑰蜜饯倒是不难做,不过就是冬日里手冷,刘格格做了两个时辰,天擦黑了才算是做好。
东西自然是新鲜着吃好,过夜了也就串味了,正院离这有些距离,刘格格想了想,还是让人点着灯,打伞过去了。
冷风一吹在身上,她浑身颤的一激灵,那颗嫉妒的心才算是渐渐缓过神来。
叶氏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她何必要这番针对?脚步顿下来,她有些踌躇不前。丫鬟见主子停下来,问:“主子,您怎么不走了?这儿风大别冻着你。”
丫鬟的手伸上前,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她一低头,就瞧见那双十指粗短,普普通通的手。
再想到今日,叶氏那双比雪还要白皙的模样,咬了咬牙。刘格格还是继续往前走去,叶氏骤然没惹自己,但无奈生的太美了。
平日里后院还算是百花齐放,各自争春。
叶南鸢一来,那便是一枝独秀了。贝勒爷的宠爱那自然是要雨露均沾的,都给了她,别人是半点都捞不到了。
叶格格,你也别怪我。
想到叶南鸢那张无辜脆弱的脸,刘格格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去:“怪就怪你生的太美了。”
***
刘氏拎了食盒站在正殿门口候了一会儿,心中早有打算。
待会进去的时候,就提醒一下福晋叶氏是之前爷的外室,福晋向来端庄,自然不喜欢叶氏那样的女子,日后碍着福晋的面上,爷宠叶氏也会收敛一些。
刘格格心中已经将要说话都琢磨了一遍,进去后才发现,爷居然也在。
“妹妹今日倒是凑巧。”刘氏平日里还算是乖巧,虽基本上不到她正院来,但因为她跟着李氏住在一块,乌拉那拉氏对她也多关注了两分。
“起来吧。”见人跪在地上乌拉那拉氏笑了笑,让人赐座:“听人说你带了自己做的蜜饯果子?倒是有心了。”
“妾身自个做的,不值当些什么。”
刘格格一边说,一边将食盒送上去,眼睛却不由自主儿的往爷那撇了撇。
四阿哥坐在福晋身侧,随手拿了本书翻看,烛火下,那晃动的光打在半边侧脸上,线条锋利有弧度。
许久未这番好好见过爷一面,刘氏一下子看呆了眼。
身侧的乌拉那拉氏假装咳嗽了一声儿,笑着叉了一颗蜜饯果子吃了:“味道不错。”她将装满蜜饯果子的碟子放在桌面上,往前推了推。
“爷要不要尝一口?刘妹妹这做蜜饯果子的手艺可是当真好。”
胤禛看见后,却是碰都没碰,只冷冷道:“酸。”刘氏那期待的心彻底落了下去,一脸失望的低下头。
乌拉那拉氏见爷这模样,自然也不会再劝了,放下手,让人端下去,便又道。
“今年与往年不用,太子尚在病中,皇阿玛心情自然不好。”福晋端起茶盏,润了润喉,继续道:“听闻爷找到了朱耷的《雪滩双鹰图》?”
之前这副画本是放在此次年礼的名单上的,不知为何,贝勒爷又让人撤了下去。
福晋这才让人找来贝勒爷特此一问。
“《雪滩双鹰图》先不送了。”胤禛放下手中翻着的书,道:“前段时间爷又寻了些旁的,年礼单子暂且就定那些。”
乌拉那拉氏有些奇怪,这画是皇阿玛喜欢的,爷也一直再找,如今怎么说不送就不送了。但见爷这模样,她便也没再问。
“好,就按爷定下来的这些。”
胤禛点了点头,站起来:“辛苦福晋了。”眼瞧着爷就要往前住,乌拉那拉氏嘴里一句,爷倒不如留下来用膳。
想了想,看了眼坐在下面的刘氏,到底还是道:“爷许久未去刘格格那儿,今日既然妹妹在,那倒不如去刘格格那儿用晚膳?”
刘格格一听,放在胸前的两只手掐的紧紧的,激动的抬起头。
胤禛脚步顿了顿,瞧了一眼,却是冷冷道:“她那儿的饭酸唧唧的,爷吃不惯。”说罢,不等身后两人的反应,板着一张脸出去了。
冰冰冷冷的一句话,却仿若对着刘氏这张脸打了几个耳光。
刘格格的眼圈彻底红了,身侧的乌拉那拉氏也是一脸狐疑,爷待人向来不错,哪怕是不喜欢,也从没冷言冷语过。
当着奴才们的面这么对刘氏不客气,还是头一回。
“妹妹。”乌拉那拉氏道:“爷随口开的玩笑,你别放在心上。”刘氏却猛然低下头,眼圈的泪到底止不住全砸在手上。
爷这是含沙射影的骂她。
之前她怂恿李氏去三清观,到底还是被爷发现了。满是热泪的手攥的紧紧的,刘氏气的浑身都在哆嗦。
当着奴才们的面,爷将自己的脸往地上踩。
爷就这么在乎那个叶氏,在乎李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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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回到主院,刚站在门口,里面就传来一阵笑儿。
声音清脆又空灵,仿若是回到了梨园,他一时有些呆住了。愣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自从找到叶南鸢,许久没见她这番笑过了。
“爷。”苏培盛见爷顿住,喊了一声儿,胤禛摇摇头,轻笑一声心情愉悦的推门进去。
屋子里,叶南鸢坐在软塌上正牵着半夏的手与她说话,不知那丫鬟说了什么,叶南鸢眉眼飞快的笑了起来。
那笑容,恣意又张扬。
哪怕容色是柔弱的,可眼中的笑意却是活了一样,勾他的眼睛,仿若回到梨园中。
她眉眼带着狡黠,一身香味的扑过来。红着耳尖娇滴滴的唤他先生。
不胜娇羞。
想到这,胤禛的眸色沉了沉,垂下去的手转了转玉扳指,他才笑着走上前:“你们主仆两再说什么,这么开心?”
看见他走过来,叶南鸢的脸色措不及防的瞬间就白了。
眉眼中的张扬与恣意全部消退,她身子自然而然的往后躲了躲。
“别过来。”半夏立马走上前,双手张开挡在叶南鸢的面前:“你……你出去,不要靠近我们小姐。”主仆两人的反应都太快,太过自然。
胤禛一张笑意的脸一点一点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