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义楚
瞧见两人,门口守着的丫鬟赶紧迎了上去,又是上前去接油纸伞,又是蹲下身给两人擦鞋,拍着裙摆的水。
半夏眉眼带着一阵笑意,鬓角间还簪着两朵新鲜的梨花,入了屋子就往里走:“这算什么啊,就咱们院子里这些花还抵不上梨园一半的一半呢。“
她指着身后的石榴,一脸的嫌弃:“我与她说,她还不相信。”
石榴红着脸站在那儿,脸上还带着一丝的羞红:“主子,那梨园里桃花真的这样多吗?”她双眼瞪的大大的,里面满是期待。
这一院子的梨花就这样好看了,若是漫山遍野都是梨花的话,该有多盛大。
“到时候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叶南鸢弯着腰,执着毛笔俯下身子在画画。她向来是最喜欢画画的,只是入了贝勒府后动笔的机会就少了。
今日闲着无事,便拿起毛笔来画上两笔。
“小姐,我们真的能再去梨园?”半夏听后,面上瞬间就兴奋起。随即想到什么,又一脸的不满道:“小姐,那郭格格又去堵着爷了。”
这话要从小半个月前说起,郭格格不知忽然发了什么疯,开始想方设法的去堵贝勒爷,又是邀爷去喝酒,又是要爷陪她去下棋。
刚开始,四阿哥还算是怜惜,陪着下过两局棋,但后来,对这郭格格就是躲着不见了。
郭格格想方设法的,哪里是要喝酒下棋这么简单?她想要的分明就是爷去她那儿留宿。这段时日,四阿哥一听过郭格格这三个字都是头疼的。
“爷不是不去她那儿么?”叶南鸢提笔舔了点颜料,一边笑:“你担心什么?”
“主子。”半夏看着叶南鸢这样子,可谓是恨铁不成钢:“昨个儿爷不去,今个儿爷不去,并不代表明个儿爷不去啊。
后院女子不少,争夺起来那不得你争我抢?半夏在后院呆的久了,只感觉自己是是豁然开阔,什么都懂。
“再说了,你想想。”
半夏板着手指头数着:“郭格格生的又是那样的美貌,模样姿态可都是府中独一无二的。”半夏的眼睛在叶南鸢身上上上下下的扫了一眼。
“虽与小姐比起来,那自然是差了些。可这么一大美人风里雨里等着,只为求爷怜惜,谁也不能这保证爷那一日就真的对她心软起来了。”
“男人不都是那样么,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臭毛病。”她当真是被叶南鸢的惯的,如今什么话都敢说了。
石榴吓得不行,但却是瞧见叶南鸢半点都不生气。主子对待贝勒爷这心思,虽是没明说,但她们几个都是在贴身伺候着的,心中却也渐渐猜了出来。
主子这心,只怕是没多少放在贝勒爷身上,不真心,那便自然不在乎了。
“我倒是没想到。”叶南鸢收了笔,装作一脸惊讶的模样敷衍着:“郭格格这番做派,是有些讨厌了。”
瞧见主子上了心,半夏这才一副合该如此的模样。叶南鸢看着半夏那满是得意的模样,深深的叹了口气。
转头,去问站在那儿始终没说一句话的石榴。
“郭格格这件事,你怎么看?”石榴抬起头,往叶南鸢那儿瞧了一眼,抿了抿唇。
“奴婢觉得,郭格格此举有些奇怪。”她弯了弯膝盖,道:“一来,郭格格回府都两个月了,到现在才想着争宠。”
“二来,如今府中人人都瞧见郭格格四处去堵着贝勒爷,风言风语已经开始了,长期已久自然会惹的贝勒爷不耐烦,可郭格格像是对这些毫不在意一样。”
叶南鸢认认真真的瞧了石榴两眼。
起身,笑:“倒还是你聪慧一些。”半夏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叶南鸢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日后多做事,少说话。”
郭格格这件事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以她对郭格格相处几次,见面来看郭格格不像是个蠢得。
“派个机灵点的,跟着郭格格。”叶南鸢走下书案,由着丫鬟们伺候着洗了手。石榴拿着帕子,给她擦拭着手上的水。
问:“小桂子还盯着宋格格那儿,既然宋格格那儿没什么,要不要让人回来?”
“不用!”叶南鸢却是瞬间摇头:“让人继续在那儿看着。”
表面瞧不出问题,并不代表就是没有问题。相反的,还可能是有大问题,叶南鸢拿起湿帕子,低着头擦拭着手,忽而笑道:“我去宋格格那儿坐了三次,倒是当真让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对上石榴一脸疑惑的样子,叶南鸢眨了眨眼睛。
“宋格格那儿有个嬷嬷,但我却一次都没见过。”
“主……主子是怀疑,宋格格那个嬷嬷有问题?”叶南鸢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她是没见过,只是只言片语中知晓有这么个人。
分明郭格格才是最有嫌疑的,但叶南鸢就是怀疑宋氏有问题,还有那个未曾露面的嬷嬷。
“那……还是让小桂子跟在宋格格那儿?”叶南鸢捧起茶盏喝了一口,语气里平淡的瞧不出情绪:“就这样吧。”
脑子里闪过宋氏那微微抿着唇,笑的一脸怯生生的模样。
叶南鸢捧着茶盏的手一瞬间收紧:“但愿是我多想了。”不然……府中所有人都以为的小白兔,实际上却是匹恶狼。
一装就是十来年,该有多可怕?
***
还没过晌午,雨下的有些大了,郭格格站在书房门口,身姿柔弱。
苏培盛撑着一把油纸伞,往廊檐低下走去,劝:“郭格格,回去吧。”他叹了力气,一阵风刮来油纸伞也挡不住。
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苏培盛当真是一脸的无奈:“贝勒爷在书房中与大人们在议事,当真没有时间见您。”
郭格格身着一身单薄的春装,素白着一张脸面上毫无情绪:“公公,我等我的,爷见不见我是爷的事。”
这副软硬不吃的模样,苏培盛深深地叹了口气。
“得……”他挥手招呼着两个小太监,拖长了一口气:“给郭格格撑着伞,雨大,别淋着雨。”他双手插.在袖子里,板着一张脸又走到书房里去了。
苏培盛还当真没说假话。
书房中,四阿哥的确是在与人商议事情。汪谦明日就要启程去往颍州,临走之时特意来贝勒府谢恩。
他是这届的一甲,余下两人江知寒,林致远不知为了什么竟也是一同前往。
四阿哥对这几人本就是拉拢的心态,且不说金榜题自是各有千秋,这一聊,竟是不小心一下子聊到了现在。
正事谈论完毕,贝勒爷与汪谦江知寒两人正在论画。
诗词林致远倒是喜欢,对画就少了那么点意思,不是很精通。他今早上贪睡起的晚了,没赶的上用早膳,如今又是快到了午膳的时辰,聊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有些饿了。
如今无事,心下一放松,眼睛便不由自主的盯着桌面上的糕点,挪不开眼睛。
好在,他还算是知晓这是贝勒府,肚子里口水直流也没敢伸出手,唯恐惹了笑话。
他身侧坐着的就是江知寒,林致远喝了口没滋没味的茶,边看着江知寒与四阿哥在聊天,两人说的正是一副名画《秋蝉》。
这幅画的作者不出名,至少林致远是听都没有听过。
就连对画一向是颇有研究的汪谦也了解甚少,贝勒爷说这幅画的时候,江知寒却瞧着比贝勒爷还要懂些。
“整福画作如鬼斧神工,行云流水。”四阿哥说完之后,轻笑了一声,对着始终坐在那儿,面无表情的江知寒道。
“倒是你,对画的造诣很是精通,倒是让爷很是意外。”
所有人中,江知寒是最小的,虽他性格沉稳,做事稳妥,但年纪却是所有人中小的一个,甚至于小了汪谦整整一轮。
汪谦是贫困出身,整整三十而立,而立之年考了两次才算是考上一甲。
而江知寒却才弱冠之年,读书之余还有时间去研究画,如何能让四阿哥不意外?
“江大人对画这么有研究,画技应该很是不错。”江知寒捧着茶盏的手一紧,随后低着头,道:“让贝勒爷失望了,属下只是略懂欣赏,作画倒是一窍不通了。”
“你不会?”四阿哥一愣,随即笑了:“都说深谙此道才去研究,像你这样不会画,却又懂画的倒是极少。”
四阿哥也不懂作画,他去研究便是因为皇阿玛喜欢。看的多了再动动手,自然就懂了。
但像是江知寒这样的,对画画能够侃侃奇谈,却又说对作画一窍不通的,四阿哥还是头一次遇到。
摇摇头,他笑着收回眼神:“那定是有人喜欢,这才去研究的。”四阿哥本是随意调侃一句,却是不料低下的人却是当真回应了。
“是。”江知寒垂下眼睛,语气平淡的点头。
一侧的林致远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抓耳挠腮的想要打破这僵局,他嘴巴笨又不知该怎么说,坐在那便急的干瞪眼。
忽而,肚子里传来咕噜一声儿。
林致远看着自己的肚子,怕声音被听见赶忙抓了手边的糕点就吃了一口,林致远本是浑沦吞枣,却是不料想刚入口,双眼就是一亮。
“贝……贝勒爷。”林致远指着手边的桃花酥,挠了挠脑袋:“贝勒爷府中的厨子可真是厉害,这么好吃的糕点我之前还从未吃到过。”
四阿哥扭头,看见那碟桃花酥便是愣住了。
这桃花酥是叶南鸢亲手做的,之前一下子做的太多,没吃完。本是要倒了,他喜欢,又看是叶南鸢亲自做的,便没舍得忍。
后来,是膳房的一个厨子出了个注意,将这桃花酥放到冷库里冻起来,吃的时候再热一回,便不会坏。
四阿哥让人将做多的全部拿到冷库里冻了,桃花早就结了果子,吃到现在这碟子桃花酥是最后一碟了,没成想到送糕点的丫鬟不注意,居然是送到了他们那儿。
四阿哥面色不变,但神色的确是有些冷了下来。
一侧的苏培盛吓得有些头皮发麻。
屋内的气氛着实焦灼起来,就连坐在最前侧的汪谦都往后看了眼,林致远那个脑子里粗一根筋的,愣是没看感受出来。
他抬手怼了前方的江知寒一下,殷勤道:“江兄,这个好吃,你也尝尝。”若是以往,林致远定然不会这般没眼色。
但如今他一来是真的有些饿昏了头,二来,他瞧见好的东西,便是喜欢与人分享。
没等江知寒反应,他竟是将整碟糕点推过去。
“真的好吃,你尝尝。”
江知寒霁月清风,面如冠玉。穿着一声月白色的长衫,侧着半张脸的江知寒如同皓月。他对什么事向来都是淡淡的,好似不上心。
林致远也是随意一试,却不料想江知寒当真低下头。
骨节分明的手指如同雨后的春笋,他略微垂下眼,当真夹了一块桃花酥送入口中。
林致远离得最进,亲眼瞧见那桃花酥被送入口中,那薄薄的唇张开,林致远竟是不知自己不敢看,待他面无表情的吃下,他才深吸一口气撇过头。
结结巴巴的问:“好……好吃吗?”
口中的桃花酥是熟悉的味道,江知寒面无表情的吞下,却是觉得心中一片酸疼,漆黑的眼帘往下垂,江知寒闭上眼睛掩藏住眼中的情绪。
拳头抵住唇,江知寒轻咳了一声,才道:“好吃。”
短短两个字,林致远却是盯着面前这张芙蓉为面的脸,不知想到什么,一张脸变了又变,随即想到什么彻底红了。
***
四阿哥让人退下,三个人敢出了书房的门,林致远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急急地走在前方,外面的雨小了些,但却还有毛毛细雨,林致远却是伞也不打,闷头就往雨里冲。
“林兄……”身后打伞的小太监扑了个空,看着前方的林致远一脸的着急。汪谦让小太监们退下,自己举着伞追上去。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知寒兄还在后面等着呢,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江知寒身子不好,下雨了腿脚就容易疼,林致远跑的跟个兔子一样快,要他去追自然是追不上。这都入了夏,虽是下了雨但没那么冷。
江知寒执着伞跟在身后慢慢的走着,膝盖传来微微的疼,但却是还好。贝勒府中他来过两回,带路的奴才虽是不在,但好在还算是认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