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制造1980 第120章

　　何熙点点头：“是的，但必须说明，这些客户真的没有采购发动机的意图吗？不是的，我翻看了交易会往年的参展外商的名单，他们其实很多都是汽车产业的，他们需要一台便宜又先进的发动机。”

　　“那就必须让他们知道，我们有。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打电话发电报去跟总部协商，然后订货。”

　　二婶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就得告诉他们啊。”

　　何熙就笑了：“所以，你们的任务是让他们知道。你们虽然在车间里不算安分，却偏偏都有灵活的脑子，和敢闯敢干的性子，所以我觉得特别合适这个任务。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张虎他们可是真没想到，何熙居然看上他们这些“缺点”了，要知道，他们这种能折腾想挣钱，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不务正业，甚至难听点的还骂他们：“二流子！”

　　尤其是张虎和刘海利，这种惹了事的，压根就抬不起头来，动不动组长就来了句：“下班老实点，别惹事。”

　　就好像他们犯的是多大的错误一样。

　　其实张虎不觉得，刘海利也不觉得，何熙一个女孩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工厂，难不成是因为她老老实实干活吗？不！是因为她敢想敢干敢闯！

　　他们也一样，只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而已，只是这份工作工资比较高，还能养家糊口不敢下不了决心随意辞职而已。

　　但其实，他们也是干够了！

　　谁能想到，何熙非但没有看不起他们，居然还相信他们，给他们施展的机会呢。

　　刘海利就突然想到了，自己被警察送回来，曲荷主任可是吼着要开除他，但最后却只是罚款和记过，应该就是何熙拦着的吧。

　　这……何熙可真是对他们很宽容了，张虎和刘海利他们立刻说：“放心吧何总，您信我们，我们干什么都行！”

　　何熙都乐了：“那还得有两个条件，一是不能违法，二是干好了我得有奖励。”

　　居然还有奖励？这谁不愿意啊，立刻大家都活泛起来，二婶就说：“何总，你放心吧，要是讲讲发动机，我是不行的，不过动起脑筋来，我可都不差，您吩咐就行。”

　　不过他们说的开心，刘华华还是一脸茫然：“何总，那我呢，我可不会这些，我就会两样，电焊和唱歌。”

　　何熙就笑了：“放心吧，你可是大用处。”

　　交易会的开幕时间是20号，不过南河省离得远，刚坐火车就要两天一夜，所以南河省贸易团定的是15号出发。

　　这一天，海州市火车站发往东粤的这一趟火车几乎被整个贸易团承包了，车站上到处都是熟悉的人，要知道，每家厂子虽然只有十张证件，但第一期都是机械类，不但运输麻烦，搬运也需要人，几乎每个厂子都是二十人打底，有的大厂，甚至出动上百人。

　　不过对于这些，商务厅却是给与了充分的理解，这一趟车的票很久前就已经帮忙订好了。

　　徐海信也在其中，他身后跟着的，则是办公室主任王云，一分厂厂长霍知松，二分厂厂长郑文华，零配件厂厂长步镜音，还有销售科科长史佳林等人。

　　这会儿徐海信正问史佳林：“你说何熙早就去了？”

　　“是！”史佳林说道：“我前几天去了一趟青阳县，她已经提前带了一半人过去了，还有一半人也是今天走，跟咱们一趟车，我看了看车票，是一个车厢的，可能快过来了。”

　　史佳林没事往青阳县跑，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不过心知肚明反倒是没人点破，一方面何熙很优秀，大家觉得史佳林这么追这是有眼光，另一方面，何熙现在半点谈感情的意思都没有，万一成不了多尴尬，不如当不知道，他们自由发展吧。

　　徐海信就点点头，扭头叮嘱几个人：“他们厂第一次参展，何熙也不在，你们多提点着点，别出错。”

　　这是重要的，虽然发动机厂跟海州柴油机厂没有任何关系，但何熙和他们可是关系良好，甚至何熙都可以算作是他们厂的恩人。

　　泰斯集团的合同年前就签署了这半年海州厂的变化也很大，海州市直接又划了一片地给海州厂建立了二分厂，目前厂房正在建设中，工人正在培训，等着设备到了，安装调试没问题后，他们就可以进行生产了。

　　最晚明年年底，新产品国泰拖拉机就可以上市。

　　想都知道，那会儿海州厂将会是什么样子。

　　怎么可能不感谢何熙呢。

　　王云主任就是忍不住说：“你说商务厅这群人，天天办事都不动脑子，部委那边都看好的项目，他们怎么就直接给拒绝了呢。”

　　“那天那个陆厂长还冷嘲热讽的，真是为他好还不领情！”

　　郑文华可不是个斯文人，一听就说：“冷嘲热讽什么呀，难不成是因为他们准备出口两轮小推车太有技术含量了吗？”

　　这话一出，王云都忍不住乐了。

　　可不是吗？南河省汽配厂原本是生产小汽车的，但是实在是没人买，就跟港城那边签署了协议生产两轮推车，这是无奈之举，偏偏商务厅觉得这也创汇不少啊，就把南河省汽配厂加上了。

　　虽然不是歧视二轮推车吧，但这跟汽车比起来，那不就是枪炮和长棍的区别吗？

　　明明有先进的发动机不让上，却上了两轮车，再加上陆华又把何熙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冷嘲热讽的，郑文华嘲笑他也是正常的。

　　“怎么，你们海州厂是太厉害了，看不起我们这种小厂子了？二轮推车不是车吗？不创汇吗？你看不上怎么不跟商务厅提啊！？”

　　大家往后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陆华也过来了，应该是听到了郑文华刚刚的嘲弄，这会儿出言反击。

　　霍知松是个沉稳的性子，立刻就说：“没这意思，这要上车了，大家都是几车厢的，往前走走吧。”

　　“别价，霍厂长，你们忒欺负人了吧。对，你们是运气好，搭上了何熙，现在有了新的拖拉机生产线，我们运气不好，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入何熙的眼，这也有错吗？别忘了你们前两年那惨样。”

　　他话不好听，郑文华总想跟他理论，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不是吵架的时候，这边霍知松劝着陆华，那边史佳林劝着郑文华，就想分开大家。

　　霍知松说：“老郑那臭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替他给你赔不是了。走吧，这会儿商业厅的领导在，还有其他厂子的领导，别闹起来多不好看。”

　　谁料到陆华却是不在意的，“闹起来又怎样，让大家看看吧。反正我们这种规规矩矩的何熙何总经理是看不上的，谁让我没你们有本事，一年给人家送上百万，那可都是国有资产，我干不下去这事儿。”

　　他这说的是海州厂附属的零配件厂，那可是何熙的发明，他们海州厂就是跟着沾光呢。

　　怎么到了陆华嘴里，就成了白给何熙钱了，这事儿要是传多了，那多大麻烦！

　　别说郑文华了，连霍知松都严肃了：“陆华陆厂长，我请你慎言，这零配件厂怎么回事，我们说过多少次了，机械厅和部委的领导都知道，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给何熙送钱了，这分明是何熙的发明我们生产而已，这钱人家拿的堂堂正正，怎么成了贿赂了？！”

　　陆华直接把他胳膊挣开了，他就一句话：“随便你们说喽！”

　　然后扭头就想去上车，结果却被史佳林拦住了，史佳林看着他说：“陆厂长，人说出来的话是要负责任的，刚刚的话你敢负责任吗？”

　　陆华不太认识史佳林，不过知道他是海州厂的，听到就说：“怎么了，你们轮番上阵啊，我需要负什么责任？”

　　“你不是说我们一年送给何熙上百万才换来了何熙帮忙吗？那我说你诽谤。我们现在就是去派出所，这附近就有。让警察同志来受理此事，让警察同志走访一下部委的领导，机械厅的领导，还有我们厂当时经历过这事儿的人。如果你说得对，那我们海州厂有问题，我们该行贿罪就行贿罪，该丢官该坐牢都去，如果你说的不对，那法院去走一走。”

　　“你不知道吧，现在诽谤也是可以坐牢的，三年五年呢。”

　　陆华哪里想到会冒出个史佳林，居然要闹大。

　　他又不懂这些，不过有一点他是知道的，这一年上百万不止他知道，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但现在这钱照旧稳妥的给着，就说明这是合规合法的，他那么说，就是生气迁怒而已。

　　现在去派出所，一是他不懂什么诽谤罪，但史佳林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个大学生，在外加上说的言之凿凿的，好像真有这回事，他不敢。二是这都马上要开车了，即便是二轮推车，他也得卖啊。

　　陆华就怂了。

　　他甩开了史佳林的胳膊，“有病啊。”

　　扭头就往前走去。

　　这反应不就是说明他就是信口开河，这会儿没理了吗？

　　郑文华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连带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摇头，虽然不至于哈哈大笑，但也觉得陆华这人真是……太不像样了。

　　倒是陆华跑得最快，也是最先上了火车的人，虽然火车票是商务厅给定的，可路费都是自己出的，他们厂效益真的一般，一共十张工作证，其实才来了八个人，连两个对座都坐不满。

　　不一时，海州厂上来了，坐在了他们的前面。但后面两排还空着。

　　再几分钟，一组穿着统一白色夏天工服的人上了车，这车厢都是留给海州市的，大家都认识，瞧见上来的人，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呼：“那不是晴天机械吗？他们不是被拿下去了吗？怎么也来了？”

　　陆华也听到了，不敢置信的抬头。

　　就瞧见上次见过的曲荷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对面，笑眯眯的说：“陆厂长，又见了。”

　　陆华刚刚才被史佳林将了一军，这会儿竟然又看到了晴天机械的人，简直要疯了，他直接问：“你们怎么来了？”

　　而这个问题，往后几排座位上的吴大力也问了出来：“老邱，晴天机械怎么来了？他们不是没有参展吗？”

　　曲荷上次可是受够了陆华的冷嘲热讽，笑着说：“我们去参家交易会啊。不过我们不是商务厅这边的名额，跟的是机械部的交易团，位置就在机械厅的11号和12号展位，虽然离得远，有空过来看看。”

　　部委的席位位置都不错，但一个单位两个展位，能排在前十单位的，那都是主打产品，晴天机械的发动机居然是部委今年的主打产品吗？

　　这个消息出来，如陆华这样的，听了那是又嫉妒又愤恨。如徐海信和史佳林，那是纯纯的高兴。如吴大力和邱月裳，却是有点后知后觉。

　　他们以为，如果部委真的看好这个项目，肯定会直接从部委参展，怎么会打回地方？

　　所以才压根没放在心上，这居然是部委看好的产品？

　　倒是曲荷终于吐了口气，觉得心里不那么憋闷的上了。扭头就对后面的张胖子说：“你们赶紧往里走吧，要开车了。”

　　何熙这几个合作厂，除了左康健的海盟县农机厂，其他的都参加了这次展会。这也是曲荷心里不得劲的原因，这几个厂子都不错，但是说真的，产品也不是很好，怎么就卡着他们了呢。

　　张胖子点点头，指了指后面：“离着不远，有事叫我们。”

　　从他开始，往后足足过了八九十个人，隔三差五的就跟曲荷打招呼，这意思简直太明显了，那就是我们和晴天机械都是朋友，你陆华别找事。

　　陆华瞧着嘴角都直抽抽。

　　倒是其他有心人看在眼里，忍不住暗暗心惊：加上已经肯定能做大的海州柴油机厂，晴天机械在南河的朋友何其多！

　　这才一年多的时间，何熙这发展的也太快了吧！

　　不过想归想，就跟陆华不服归不服，这车上都是南河的人，还有商务厅的领导，谁也不想惹事，所以两天一夜虽然大眼瞪小眼，还是安静的度过了。

　　等着一到站，陆华就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和曲荷面对面了——作为南河省的贸易团，他们是有专人提前到安排接送的。晴天机械走的是部委，自然不是一路。

　　果不其然，下了车，就有人接站，每个厂都留了人提货，他们直接跟着走了。交易会已经举办了二十多年，每年举办两届，所以早就形成了模式——会馆周围，都是宾馆。

　　南河省的贸易团，今年下榻的宾馆叫做华鑫宾馆。

　　等着车到了，徐海信、张胖子、陆志远还有陆华他们都一一走了下来，虽然原先住的不是这家宾馆，不过都大同小异，大家直接往里走，只是往里走就觉得不一样了——宾馆的玻璃门上，双眼平视恰好看见的地方，居然贴了张漂亮的迎宾海报，上面写着——晴天发动机欢迎您参加进出口交易会。

　　晴天机械？怎么这里会有晴天机械？

　　一个停下来，两个停下来，本来这海报就特别好看，彩印的，图案很简单，深深浅浅的红色组成的不规则几何图案里，用金色写着这几个字。

　　现在陆华还停了下来，大家都注意到了这里，“是晴天机械？”“他们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什么？广告吗？”

　　倒是史佳林看出了门道：“这几何形状是台发动机的轮廓啊，真是有心了。”

　　这么一说，大家再看，果不其然就是一台发动机的轮廓。

　　那除了晴天机械，除了何熙，不会是别人了。

　　不过很多人都不明白：“这就算是广告，也没画个清楚，要是不知道的，谁看得出来啊。”

　　大部分人都点了头，觉得莫名其妙的。

　　不过这就是个插曲，陆华推门，大家就跟着进去了。陆华还专门四处看了看，何熙有没有再投放什么“广告”，不过这次可没有了，他就放了心。

　　先是到服务台拿着介绍信和身份证进行登记，才能去前台办理入住，大家一时间都排起了队。

　　这会儿经费都紧张，有四人间六人间八人间不说，还有二十人住的大房间，人数多的公司，不少直接就入住那里了。

　　倒是徐海信和张胖子他们，如今可不缺钱，还是住的四人间，就这个，都得十块钱一天。

　　等着进去，打开灯很多人就发现，自己的床上居然放着一封信，拿起来一看，封面上居然手写的汉语和外文的“情书：给我的爱人”几个字。

　　说真的吧，夏国此时此刻都还比较保守，一瞧见这两个字，张胖子直接扔在床上了，这么大个儿的人脸都红了：“这是哪里来的，怎么还有这东西？”

　　他立刻就想出门找服务员：“这是不是有人拉下的，怎么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