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江流
没想到,一来就出事了。
车子飞速开着,伍永城还劝何熙:“别担心,季军不是随便动手的人,那孩子挺有分寸的。”
何熙这才说:“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担心,肯定是遇上事儿了,否则的话,他不是那种动手的人。他很珍惜在产学研中心的机会。”
好在海州现在并不大,很快就到了产学研中心,这里办公室主任不是别人,就是曾经在发动机厂做主任的曲荷。
她心思细,跟学者和官员打交道都不错,孩子又考到了海州上大学,何熙就把她安排在这里了。
曲荷早在门口等着,见了何熙就连忙迎了过来,没等何熙问,他就直接说了:“都在办公室呢,警察早到了,李季军说什么都不去,非要等你来,还没把人带走呢。”
何熙于是三步并两步,跑到了办公室,一推门就瞧见李季军脸上鼻青脸肿,头破了,拿着个手绢捂着,坐在一边低头不吭声。另一边何熙居然也认识,正是南河大学材料系教授方建实验室的一名博士,叫做吴山,这会儿看着还行,坐在那里愤愤不平正说着什么。
何熙一进来,吴山就停下了,看到何熙立刻站了起来,冲着何熙大声的抗议道:“何总,你弟弟简直太过分了,他居然对我动手?你看看他把我打的?”
何熙没吭声就看向了李季军,“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人?”
李季军还没来得及说话,吴山再次开口了:“谁知道,我做完了事情准备出门,他就过来拦住我,问我去哪里,我说不用他管,他直接扯住我不让走,我一挣扎,他的大拳头就打在了我的肚子上,他这是谋杀!”
“何总,就算他是你弟弟,也不能这样,我要求验伤,我要求严办!否则的话!”他说话间,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疼的,已经呼吸粗大,恨不得喷出一头牛来,“我要告诉所有人,你们这样对待研究员。”
曲荷立刻说:“吴山,何总还没说什么呢,你这话说的有点早。”
吴山哼了一声:“他们是姐弟俩,谁知道会不会包庇?”
这话……何熙听了没说什么,而是面向了李季军,“说说吧,为什么拦着他,为什么动手?”
吴山显然战斗力不弱的,李季军嘴角都破了,一说话就嘶嘶疼,不过声音却是很坚定:“姐,他泄密!他身上有铝合金实验室的材料!”
一听这个吴山立刻说:“你才泄密呢,我没有!”
这两字一出,何熙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为了保密,人是筛选过的,合同是签订过的,三令五申的讲纪律——何熙的专利是国家重大项目,是经过南河省政府特批的,如果要泄露,那就是犯罪。
居然真的有人被撬动了。
何熙盯着吴山:“你身上有没有铝合金实验室的材料?!”
吴山就是个普通博士,不是什么演技派,他脸上的慌张根本掩饰不了,不过他给自己找了理由,“有啊,我就是这个实验室的,我拿着资料准备回去再看看,我知道这样不符合规定,但是,这跟泄密没关系!你污蔑人!”
他话落,何熙还没问李季军,李季军就吼了出来:“你哪里是回宿舍,你是去招待所见情人,要把资料给她!我是那天出去打电话碰见你俩了,不小心听到了,才盯住你的,我告诉你,我盯了你三天了,姐,那个女的,现在就在春华招待所等着呢,抓住她就知道了!”
第105章
李季军生怕何熙不相信:“姐,我没骗你,快点去,万一那个女的看他不来跑了就找不到了。”
何熙自然知道这事儿至关重要,立刻看向了旁边的警察,两位警察一听到泄密两个字,不比何熙的反应小。
他们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事儿,他们肯定做过调查,晴天机械的产学研中心,可是南河省政府的重点项目,专门划了地块,而且领导也交代过,这里面都是学问人,搞的是汽车行业的先进技术,让他们平时多注意点。
这个多注意里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密:“听说你们都是这个课题,那个研究的,恐怕都很重要,咱们不懂这些,但是有一点懂,这重要的东西,是不能泄露的。那些小偷小摸的,都看紧了,万一偷出来点一张纸半张纸的,泄露了什么关键,那就完了。”
所以,他们巡逻是特别勤快,周边的小偷小混混们甚至都交代过了,这里面的东西别想,谁要敢犯事,那是从重处理。
两位警察以为这就是泄密最可能的途径了,哪里想到,还有美人计?
他俩都急了,为首的一位立刻说:“春华招待所是吧,什么样,叫什么!”
李季军立刻说:“二十五六岁,长得可白呢,编着两辫子,不知道住几楼,我听着他叫那女的小雪。你们快点去,别让她跑了!”
两个警察一听,就给何熙使了个眼色,
这屋子里,除了警察还有两个保卫科的人,都是自己人,何熙就跟着其中一位警察往外走了走,到了门口将门关上,警察才说:“何总,这是大事,那个女的是关键,但问题是,抓贼要抓脏。我们现在过去抓到人,人家不认,就没用的。”
何熙一听就明白了,到时候两个人只承认情侣,这东西还没有带出从产学研中心,只要吴山咬定不是给小雪的,就没用。
她就小声跟警察嘀咕了两声,警察点点头。
何熙就叫了一直等在外面的伍永城,把事儿说了,这才带着警察进了门。
吴山虽然紧张,但毕竟脑子够用,看着何熙和警察一起进来,似乎放心了什么,等着何熙问他:“我弟弟指认说是看见你和那位小雪一起,准备将我们的资料拿出去。你怎么说这事儿?”
吴山还是死不认:“没有的事儿,那是我朋友,我是准备将资料拿回宿舍才去见她的。你们这是污蔑。”
何熙说:“招待所有电话,你现在当着我的面给她打电话,你敢吗?”
吴山看了何熙一眼,“说什么?”
何熙就说:“告诉她,铝合金发动机资料已经拿到,但你现在有事,不能马上过去,让她等你一会儿。”
吴山紧紧地盯着何熙,半天都没回答,所有人都心里清楚,如果没事的话,这就是最好的澄清机会,怎么可能不答应?毕竟没有聊过这个事儿,女方的反应会是:“什么东西?”
但现在吴山犹豫,就说明了一切。
吴山显然也在想这个事儿,但他居然还是点头了:“好。”
何熙就说:“招待所电话你有吗?”
吴山摇头,何熙就说:“去问问。”
略微等了一会儿,人才过来,何熙当着吴山的面,按了免提,拨通了招待所的电话,很快就有人接了:“请问找谁?”
吴山立刻说:“我找夏雪。”
对方听了就一句话:“等一下。”然后就听见服务员在大喊:“夏雪,电话?!”
不一时,电话里传出了咚咚咚的下楼声音,一个非常悦耳的女声传了进来:“谁找我?喂,我是夏雪,请问是谁?”
何熙看向了吴山,她已经将刚刚说的那句话写在了纸上,推到了吴山面前,吴山看了一眼,又看了何熙一眼,才开口,不过他说的是:“今天不约了,你回去吧。”
他这话一出口,电话就挂断了。
这边的警察几乎立刻一把将吴山按在了桌子上,他的脸被紧紧地贴在了桌面上,挤压变形,可就这样,他反倒是不紧张了,他大声质问:“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就是违反条例拿着资料回宿舍,这个可以记过,但是你们打人,还污蔑我,我要告你们!”
他显然抱了一中想法,提醒夏雪尽快离开,这是个没有监控的世界,只要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抓住夏雪,这事儿就没人承认,也就没有直接证据。
所以,此时的吴山可谓是疯狂,他大声喊道:“你们松开我,我知道,李季军是何熙的弟弟,你们在包庇他,他打了人你们却倒打一耙,你们这是欺负人。世界上是有公道的,我要让大家都知道,你们是什么面目!”
他的表情简直是狰狞。
李季军都被吓到了,他真的不理解,“姐,他……他疯了吗?”
何熙淡淡地说:“不是疯了,而是有底气了。”
就算产学研中心待不住了又怎样,就算得罪了导师和夏国整个业内又怎样,外国的橄榄枝恐怕早就接受了,转身就可以出国,甚至还可以当国际上大骂一下晴天污蔑他,说不定还能借此尽早拿到绿卡获得新身份。
所以,他才不怕呢!
吴山骂完了,发现他们都不松开他,已经恼火了,不停地挣扎:“松开我,你们没听见吗?你们有什么证据?我告诉你们,我要告诉所有人,你何熙是怎么对待研究人员的,你在外面所有的表现都是装的,你一点也不尊重科学,你就是利用我们为你赚钱。”
“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资本家,天天拿着什么汽车工业的大坝说事儿,其实钱都进了你自己的腰包!”
“你快放开我!”
就这时,电话叮铃铃的响了。
何熙低头看了一眼电话号码,说了一句:“春华招待所的电话。”
吴山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他茫然地看着何熙,显然不知道为什么春华招待所会打回来,何熙为什么又专门说出来。
何熙压根没理他,而是直接接了起来,开了免提,就听见里面有声音传过来:“喂,我是纬一路派出所,夏雪抓住了。”
吴山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不过的确是博士出身,他反应的快极了:“你安排了人?”
何熙点头:“对啊,你以为真指望你迷途知返拆穿她啊,不过是捉贼要捉赃,才拖延了会儿时间。现在请去警察局好好交代交代吧。”
吴山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刚刚的狂吠转为了不敢置信,而又不得不信,到最后想到结果的绝望。
那一刹那,他眼睛里已经没了一开始的紧张,后来的狂妄,只剩下满眼的泪水,“何总,”他显然明白过来了,一开始抓到只是李季军的一人之词,现在确实证据确凿了,否则的话,为什么一个要发暗号,一个要跑,“何总!”
他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里确实情真意切:“我……我不是故意的,你饶了我吧,你要是上报,我就完了,我读出来书不容易,我二十五岁才考上大学,我能读到博士不容易。何总,求你了,我不敢了,别上报。”
的确是不容易,78年恢复高考,到现在才七年时间,用这点时间能读到博士,这是人中龙凤,否则的话,这么重要的实验室,也不会选他进来。
但是何熙始终认同一点,学历越高,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所以要求的道德品质也就越高。
她不可能因为怜惜人才而不顾法律道德,那最终不但会坑自己,还会坑国家。
何熙就一句话:“张警官,我要报案。”
这事儿闹的这么大,何熙一报案,机械厅和海州市政府都知道了,所以不但张千山来了,市长也来了,不过不是别人,而是原先的青阳县县长祖一康。
他们到的时候,张建教授也已经过来了,一方面是跟何熙表示道歉,另一方面是他刚刚带人整理出来吴山经手过多少项目,跟多少人接触过,可能掌握多少资料。
所以祖一康过来的时候,何熙正跟张建说这话,张建是一脸愧疚,满眼沧桑:“本科的时候我就带他,他在学生里不算最大的,可也绝对不小,特别朴素能干吃苦耐劳,我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初中毕业就没再上学,可是他热爱学习,一直偷偷的在自学,参加高考的时候都21岁了,成绩非常优秀。”
“到了学校以后,为了学习,天天就买三个馒头,背到图书馆,饿了就着自来水吃一个,然后看书。风雨兼程,连过年都不回家。”
“他跟我说过一句话,他已经晚了太久了,他要尽快的追上来。他都21岁国家还能录取他,他要最快速度报答国家。”
“就是因为这个,我一直将他从研究生带到博士,你一说要合作实验室,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他吃苦耐劳水平高,是做科研最好的苗子。”
“我怎么没想到,他干出这事儿来,还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这是什么时候变得?”
张建已经六十多岁了,算是位老人,这会儿真是一脸惭愧,“我不是推卸责任,这事儿我作为导师,没有发现他的思想有问题,我有很大的责任。我作为实验室的负责人,手下居然有人泄密,我必须要承担责任。我就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呀?好好的夏国人为什么要去帮别人?我们站起来容易吗?”
何熙听了都心酸,她太明白一位导师对于学生倾注的感情了。
那是真的如师如父,甚至是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负责任。就想上辈子她的小老太太,明知道她没有研究能力毕不了业,不还是想办法给她找出路吗?用小老太太的话说:“你们选择我就是信任我,我就得替你们负责。”
更何况,这里面还夹杂着爱国情怀,那中我为国家没有培养成人才,却浪费了国家名额财力,培养出了个叛徒的背叛感,愧疚感,几乎让这位老教授无法自持。
何熙只能劝:“跟您没关系,一样米养百样人,是他自己的选择。等会儿问询结束,就知道答案了。”
张建点点头。
祖一康见他们说完后,这才过来,对着何熙说:“我已经汇报了南河省政府,领导的指示非常明确从严从重,必须要起到警示作用,你是怎么想的。”
何熙就一句话:“杀一儆百。不只是针对里面的人,而是对起了这心思的企业们。等这事儿出来,我整理好了,会将我的想法汇报上去,还需要政府的支持。”
祖一康点头:“好。”
他们说完,就有人敲了门。然后负责问询的张警官推门进来说:“吴山招了。”
祖一康立刻问:“怎么回事?”
张警官将门关了才说:“吴山半个月前去京城开了会,夏雪是会议的服务人员,吴山说夏雪因为太忙了,没吃早饭,就在他面前晕倒了。他就帮忙将人送到了医务室,这就认识了。”
“后来夏雪就表示喜欢吴山,吴山就觉得两个人不太合适,开始是拒绝的,可是夏雪为了他直接追到了海州,还辞了工作。吴山就有点感动,然后就准备跟他交往了,两个人就发生了关系。”
这话一出,何熙就明白吴山是怎么就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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