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官春水
“能再给我盛一碗吗?”话音未落,管青柠端着空碗还给她,擦了擦嘴巴。
鳞彩:“……”
“有大一点的碗吗?”管青柠诚恳地说。这碗虽然好看,但太小了,但盛起饭来有些费事。
等到管青柠暴风一般席卷了一桌膳食,鳞彩有些紧张地推了推楚北良:“她这么吃,不会有问题吧?”厉害的修士就算不辟谷,也没有她这么吃饭的,就是凡人也没有。
“无妨,大妹就是消耗太大,吃饭是最原始的能量积累,和修行打坐是一样的。”楚北良安抚道。
不过,想到之后的安排,他们夫妻俩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复杂的情绪。
鲲祖再度陷入沉睡,岛上的灵气终于平静下来,可即便这样稳定的状态下,禄阳也还是过得很艰难,这样下去,他恐怕没有办法健康长大。楚北良和鳞彩再三商议抉择,最终还是决定由管青柠把禄阳带走。
两日后,管青柠身体回复如常,站在了龙陵族为她准备的船只上。她本还想和鲲灵告个别,却被告之灵祖封闭了遗迹入口,想来是不有人打扰。
鳞彩把禄阳交给管青柠,恋恋不舍,含泪告别。
小船随着浪花摇摆,琅嬛岛的景色渐渐远去,远离了灵气四溢的岛屿,小禄阳渐渐安稳下来,似是进入了一场美梦,而管青柠的心情却忐忑起来。
殷昉的头像始终是灰色,跳跳也没有反应,他们之间彻底失去了联系。
管青柠猜想,殷昉应该是回到神州了,她准备回到神州界再联系试试。
傍晚的时候,小船飘到了岸边,姿容姝丽的女子抱着孩子从一只单薄的小船上下来,步履轻盈,不似凡人,很快引得当地人的注意。
管青柠看着这些或是陌生,或是熟悉的面孔,却是一怔。
这些人有些她见过,有些没有,大抵都比从前年轻了些,管青柠心里一沉。
她突然想到,她在琅嬛岛上逗留的时间太久了,外面不知不觉又变了岁月。管青一打听,才知道,这里正是她第二次上岛的七年前。
怪不得禄阳在此见到父母的时候是七岁,原来是因为她回到的时间点就是七年前。
问题又来了,七年前她还没来到神州界,“原主”还在元灵宗,殷昉在昆吾宫没有出关,也不认识她,她……又该何去何从?
管青柠没有茫然太久,当务之急,她要尽快回到神州。她带着禄阳去镇上的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她在码头认出了灵珠岛的弟子。她假装成出海寻夫的商贾之妇,带着禄阳上了船,半个月后,她终于回到神州界。
一下船,她就给殷昉发了消息。
可是依然没有回应,她只好先回元灵宗,解决小侄子禄阳的抚养问题。
这时候三师妹和五师弟尚小,禄阳不能托付给他们,只能交给原主。可她以什么身份去见人家,总不能对人家说,若干年后我会穿成你?她怕是要被当场诛杀。
管青柠不敢回去,她想了想原本禄阳是怎么出现的。
好像也没有人送他回来,这孩子就是突然出现在师父书房门口,还带着一封信。
于是,管青柠模仿白芨真人的字迹,写了一封信,塞到禄阳怀里,准备趁夜潜入元灵宗,把禄阳送到师父门前,造成白芨真人回来过的假象。
毒瘴林一天有两班板车进出,跟着灵犀兽就不用担心迷路。她在晌午来到林子外,徘徊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日暮也没有等到有灵犀兽往来。
……怎么回事,七年前巡山队都不用排班的吗?太不像话了!
“青柠,前面的人是青柠吗?”突然,有人在远处唤她。
管青柠回过头,入目是个面目清俊的中年男子,气质温和纯良,看着管青柠的目光里带着长辈的慈爱。
“你、你是……”为了低调,管青柠特意换了一身行头,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她的无措落在男人眼中却见怪不怪,男人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须,笑着说道:“果然是你,你这又是从哪里回来了?”
又?原主出门了?还不止一次?
管青柠不知如何回答,男人对着她审视了一会儿,突然悟出什么:“青柠啊,你该不会是,不认识为师吧?”
管青柠愣了一瞬,心里突然浮现一个称呼,就叫了出来:“师父?”
男人大笑着道:“我就说,为师不过没了胡子,你居然就认不出来了。”
“噢,对对。”有了台阶,管青柠连忙接住,“师父这样子,我还真没认出来。”
男人笑眯眯地,似乎心情很好,他看向她怀里的小孩,问:“这是谁生的?”
妙龄的女弟子抱了不到一岁的婴儿回来,白芨真人一点也没怀疑,只是问,这是谁生的,似乎认定了自家徒弟没有这个本事。
管青柠一时也不知道庆幸还是什么。她只犹豫了一下,就把楚北良的事情说了,虽然隐去了一部分,故事显得有些单薄,但是白芨真人似乎一点也不怀疑,他接过孩子,笑得像个抱着大孙子的凡人老头儿。
师徒俩坐在林子外的木桩上,面对着夕阳聊天。
“是老二的孩子啊,这眼睛,这小嘴,长得真是……一点也不像他,孩子阿娘肯定很美丽。”
管青柠尴尬地笑了笑。美丽不美丽不说,从身份上,楚北良确实高攀了。
“原来你二师弟不回来,是给人做了上门女婿,那他以后还会回来吗?”白芨真人似乎有些怅然,觉得这个徒弟是指不上了。
“难说。”管青柠想了想,“不过他过得挺好的,女方家里很有身份,衣食无忧,也没有欺负他,你可以放心。”这次禄阳不是被偷走的,鳞彩应该不会动不动就揍他了。
“青柠啊,你二哥嫁出去了,为师只有你了,你也找个上门女婿吧?不然将来宗门谁来管。”
噗——管青柠差点被空气呛道。师父这个要求,她着实没有想到。
“我……尽量。”应该,问题不大,殷昉说了,不用跟他姓,而且爱住哪儿住哪儿,住多久都行。
想到殷昉,管青柠又坐不住了,她道:“师父,既然遇到你,禄阳就交给您了,我还有事,暂时不能回宗门。”将孩子交给白芨真人,管青柠也算放心。
不想白芨真人一脸为难:“啊?可是为师也没打算回去,这可怎么办?”
管青柠秀眉一拧:“……您都走到这了,为什么不回去?”
“你也走到这里了,为何过家门而不入啊?”白芨真人反问。
管青柠为难地道:“师父,我真的有事。”
她不是不想回去,是不能回去,她回去,和原来那个撞上,算怎么回事?
白芨真人看了她一会儿:“想不到,你修为居然已经到了这般境地,想来此行又有奇遇……罢了,谁让我是你师父呢,就再帮你一次。”
“嗯嗯,师父最好了!”管青柠笑着拍马。
白芨真人抱着禄阳叹了口气:“徒弟啊,那你这次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宗门没有你可不行。”
这话怎么从白芨真人嘴里说出来,这么奇怪呢?
“师父,您才是宗主。”管青柠想到这些年来,连人影都没露过的白芨真人,不禁也替原主有些不平,“怎么能把什么都交给弟子呢?”
不料白芨真人吃惊地看向她,就像在看一个始乱终弃地负心汉。半晌,他叹了口气,嘀咕道:“当初真不该信了你的鬼话,说什么宗门都你来管,根本不用我操心……罢了罢了,你走吧。”
这老头,真是莫名其妙!
管青柠突然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过去:“师父,这是二师兄给我的固元丹,是您的吗?”
白芨真人眼睛一亮,“对对,带回来就好……咦?你怎么知道是固元丹?你偷看了?”
管青柠嘴角一抽,居然真不是给她的!
师徒俩就此短暂一见,又快速的分道扬镳,好像说了不少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管青柠生怕被人撞见,一心要快点离开,却听到白芨真人说道:“徒弟啊,不管你从哪儿来,要是将来没地方去了,就回灵宗。世道再怎么变迁,只要你回来,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
白芨真人有些奇怪,难道她看出什么来了?
突然,管青柠一拍脑门,她想起禄阳胸口那伪造封信忘了拿出来。如今禄阳真是由白芨真人抱回去的,那封信掉出来岂不尴尬?
还好她不用回去,管青柠松了口气。
傍晚,管青柠无处可去,在镇子上找了一家客栈落脚,花了整宿的时间试图与殷昉联系,可是APP像是出了bug,一直没有任何反应,连网络问题提示都没有,好像一夕之间就变成了单机。
他们在中州界相隔十七年的时候都能说话,怎么区区七年却没有信号了呢?该不会是坏了吧?偏偏这破软件连个客服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修。
天亮后,管青柠一脸疲惫地下楼,一抬眼却瞥见两个灵宗弟子,也不知道怎么偷溜出来的,这会儿正在一楼吃面,就在靠门的位置,其中一个不是别人,正是林木。
管青柠心里叫了一声“糟”,就知道不该在元灵宗附近落脚,熟人实在太多了。
她于是半掩着脸庞,准备悄悄离开,却听林木说道——
“哎,你听说了吗?师父昨天送回来个孩子,说是让二师姐和四师兄照顾。”
“这谁不知道,我还知道师父放下孩子就又走了,连影子都没见到。”
这老头儿!管青柠气结。
突然,那弟子压低声音:“我还听说,那孩子是咱师父的私生子。”
“啧,别胡说!”林木用筷子的另一端敲了师弟的脑门,“那是大师兄的孩子,送回咱们元灵宗修行的。”
“大师兄啊,快二十年不见了吧,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都有孩子了。”
“可是师父丢下孩子就走了,也太不负责任了,二师姐和四师兄也都还小啊,会养孩子吗?师父不在,大师兄也不在,这宗门里连个靠谱的人都没有,太乱了……”
管青柠愣住。
大师兄,二师姐,四师兄,这都是谁?元灵宗哪儿来的大师兄?
鬼使神差地,管青柠放下遮掩,他走到林木这一桌跟前。
林木只觉得光线突然被挡住,抬头看见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盯着他目不转睛,一口面差点呛到。
“姑娘,有事吗?”他满眼防备,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就算这女子很美丽,他也不会变节。
“你……不认识我?”管青柠诧异。
果然是碰瓷的!招数还这么老套!
林木义正言辞地退开两步,道:“姑娘,你认错人了,你我素未谋面。”
林木说完就要走,却被管青柠拽住,她力大无比,林木竟然无法挣脱。却见那女子神色明朗,不似奸佞狡诈之徒,只是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盯着他:“我问你,你们元灵宗只有大师姐管青柠,何时来的大师兄?”
“姑娘,你在说什么?”林木挣开胳膊,认真地道,“我们元灵宗只有大师兄楚北良,何时有的大师姐?你说的管青柠……又是谁?”
……
“我元灵宗只有大师兄楚北良和二师姐姜妲,何来的大师姐?”
“剑君所说的这位管姑娘,我们当真没有听说够。”
“管青柠?谁?”
神州界,灵珠岛码头。
琅嬛一行,众人遭逢大难,不少都受了重伤不说,在岛上携带的仙草灵植也尽数归于海中。这会儿他们在灵珠岛的护送下正欲返航,却被昆吾剑君追问。
一次两次就罢了,一直问一直问,众人就有些无奈。
换了是别人,他们肯定就生气了,但是人家是昆吾剑君,他们又惹不起,只能求饶。
“管青柠,不曾听过这位师侄?”随云烟暮云昭等人皆是一脸迷茫。
殷昉又看向宁寻:“你呢?你也不记得她了?那你的手是因何受伤,你可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