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官春水
于是管青柠调换了一个思路,把这个商宗主当成坏人来想:“有没有可能,凶骨就在他手里?有没有可能,当年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老宫主把凶骨藏在剑宗,后来老宫主死了,商云岐就独占了凶骨?”
“可是他拿了凶骨又有什么用?他一不会练剑,二不会重塑仙骨,这些都是昆吾宫的秘法,老贼绝不会教给别人。”
单说那塑骨之法,能叫人脱胎换骨,老贼一生害人无数,生怕有人拿这一招对付他,所以学会之后就烧了昆吾宫所有相关典籍。
连殷昉都没有学过。
他之所以不急着找凶骨,就是因为寻常人拿到它,不过是凶邪一点的材料,除了打造兵器,殷昉想不出它还能干什么。
管青柠又想道:“可能他就是因为不会用,才来害你,逼你说出功法?”
“怎么逼我?”商云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上次在剑宗,他也没有对自己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关注。
管青柠“啧”了一声,觉得殷昉说得对,只是这么一来,即使知道凶骨就在剑宗,他们也使不上劲儿。
此事只能再做计议,管青柠摇摇头,给剑宗回信。
……
元灵宗飞书传送,剑宗傍晚就收到了回信。
此刻,天元五子除了江云沉昏迷不醒,剩余三人皆在主殿之上,而在他们面前,站着气质全然不同的“容嫣”。
“师叔,管师姐果然不肯原谅我吗?”
容嫣双目红肿,眼角却没了那份别有用心的娇俏,如今看起来就是个十分普通的女修,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怯弱和不自信。
她一觉醒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门中师兄师姐们对她避如蛇蝎。连江云沉其他弟子,曾经最疼爱她的那些师兄对她也态度奇怪,眼神探究,仿佛她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直到宗主师叔到来,和她说了所有的事,她才知道,她“睡着”的这些日子里,居然有人用她的身体做了这么多天理难容的事。她厚颜无耻地破坏了宁寻师兄和元灵宗管师姐的婚约,还害得从小最宠爱她的师父修为尽毁昏迷不醒,容嫣惊闻这些事,恨不得自己未曾“醒来”。
一系列的震惊让这个性情胆怯的女孩无法接受,一度想要以死谢罪,被师兄救了下来。
众人又问了她不少幼时的问题,这才确认,是原本的小师妹容嫣真的回来了。
于是江云沉的几个徒弟一起来到商云岐面前,给小师妹求情,商云岐看在江云沉的面子上,给元灵宗去了书信。元灵宗的回信和他预料得差不多——
恭喜容小师妹回魂;祝江师叔早日醒来;昨日之事不可追,灵剑二宗友谊长存。
对于容嫣想要登门赔罪之事,信中绝口不提,对于原谅一事,只字不写。
这一看就是管青柠的手笔,他与管青柠书信来往已久,自然知道这位年轻的灵宗大弟子也是春秋笔法的高手。于字里行间上,剑宗向来占不到什么便宜。
随云烟道:“不去也好,如今剑宗和灵宗关系尴尬,人家不愿意接受也正常。”
她其实并不赞同容嫣这时候去道歉,道歉这事也得两厢都有意思,人家不接受还强行上门,那就不是道歉是结仇了。
她道:“容嫣,你有这个心是好的,只是如今形式复杂,你师父也还未苏醒,不如你先回去,好好照顾你师父。日久见人心,外面的人渐渐就会相信从前的事与你无关了。”
“是,四师叔。”容嫣诚听教诲。
众人见小姑娘一脸落寞,也知道她近日在宗门日子并不好过。尽管剑宗已经将容嫣之前被“夺舍”之事放了消息出去,可是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不过是在强行挽尊罢了,宗门内对于她也颇有微词。
等到小姑娘走了,随云烟问道:“宗主,既然容嫣已经回来,不知那侵入他人身体夺舍的‘邪修’如何了?”
“我逼她离开容嫣体内后,本想将她暂时收入缚魂珠之内审问,不过那‘妖孽’死不悔改,在与我争执中撞上了我补下的结界,在我眼前魂飞魄散了。”
“死了?”暮云昭皱眉,那不就问不出来历了?
随云烟忙道:“不论如何,容嫣能回来,多亏了师兄了。如今有容嫣照顾,想来五师弟也很快能醒来。”
商云岐神色并不乐观:“但愿如此吧。”
离开大殿,随云烟走在前方沉默不语,暮云昭追了上来。
“师妹,你刚才是何意?为何阻我问话?”
随云烟回过头,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疲惫:“师兄,宗主师兄能单是将那妖孽驱除出容嫣体内就已经耗了大力气,更遑论他还刚刚为五师弟稳住命脉,我们怎可再做苛责?”
暮云昭却道:“你又多想,五师弟也是大师兄的师弟,即便如今他当了宗主,对五师弟的关怀不会比我们少,他怎么会觉得是苛责呢?何况那妖孽来历不明,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死了,若是再回来夺舍,岂不是又要乱套?”
一个“容嫣”就差点砸了天元剑宗几百年的声誉,害了他们一个本大有可为的天才修士,再来一个还了得?
“不行,我得再去问问宗主师兄,那妖孽确实是魂飞魄散了没有……”
“三师兄,你等等!”随云烟犹豫片刻,说道:“你就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吗?大师兄……当真那么关怀五师弟吗?”
暮云昭面色一凝:“云烟,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发烧了?”
随云烟本不想说这些,可暮云昭与人情世故方面实在是一根筋,有些话不说透,他就不会明白。
“是,大师兄曾经对五师弟很是关怀,但那时候,大师兄对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可他继任宗主后,处处以五师弟为先,什么都以五师弟为首要,剑宗的资源如数倾斜给五师弟的洞府。五师弟不懂事故,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他也从不纠正……你真的觉得,他是在对五师弟‘好’吗?”
如今众人只知道,五师弟对徒儿溺爱纵容,惹下事端反噬自身,可是他从前也不是这样的。江云沉幼时和他们其他师兄弟不是不亲厚,自从搬离洞府后,他修为越来越高,性格也越来越孤僻,只与宗主师兄能说上几句话,对他们这些师兄师姐也越发冷漠。
如今江云沉对容嫣做的,不就是和商云岐对江云沉做的一模一样吗?
江云沉还能说是因为当年天雷毁去容嫣家园的事内疚,那商云岐为何如此?当真就只是为了天元剑宗未来能出一个化神飞升的大能?
随云烟原本是这样相信的,可现在,她不由开始怀疑了。
暮云昭感到不可思议:“云烟,你有这想法多久了?你怎能嫉妒……嫉妒小师弟!他有天资,师兄重视他很正常。”
随云烟却反问:“天元五子谁没有天资?二师兄没有天资吗?就连你我也是师父万里挑一的弟子。大师兄从前一视同仁,为何继位后就就事事以五师弟为主,他还放着自己的境界不管,宁可耗费修为也要帮五师弟强行突破境界,导致天雷降罚,无辜的村庄遭殃,这些……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暮云昭一怔:“你是想说,他故意这么做。”
对,就是如此。
随云烟虽然没说,但心中早有怀疑。
容嫣当初在元灵宗犯了错,说好的关禁闭一年,却只因江云沉求情就被放了出来,这次去琅嬛又惹了大祸,却一句“夺舍”就抛了干净。
在她看来,纵容容嫣的并不只是江云沉一人,可是大伙仿佛都忘了这件事。大师兄从前绝不是这样朝令夕改之人。
还有,那个“容嫣”真的已经被驱走了吗?一醒来后,内疚自责也就罢了,居然是先急着给别人道歉,这也太奇怪了。
可商云岐一口咬定“驱邪”成功,暮云昭又对他深信不疑,她也不敢轻易做声。
忽地,一道剑气自随云烟身侧划过,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朝她亮剑的暮云昭:“师兄,你!”
暮云昭神色清冷:“师妹,得罪,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也被妖孽‘夺舍’了。你居然连商师兄也要怀疑。”
“依你所见,当初你的柏师兄纵容灵兽碎我金丹,反而是对了,我们剑宗是不是应该跪地磕头请他回来?”
“我知这些年是我拖累了你,你心有不甘大可对我发作,何必迁怒大师兄,他为你我做的并不少。”暮云昭收回剑意,冷冷地道:“师妹,今日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
望着暮云昭的背影,随云烟只觉得身心都一样的冰冷。
这么多年了,她努力陪伴他,可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竖起尖刺攻击所有想要靠近他的人。
随云烟觉得很累了。
随暮二人不欢而散的第二日,剑宗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在容嫣的照顾下,江云沉“醒”了。
?
作者有话说:
最近都是两更合一哈,毕竟要收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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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求援(一更) [V]
江云沉醒了,可是又“醒”得不太对。
他睁开了眼睛,但身体却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从“活着”的意义上,他醒了,却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一般,无论容嫣和师兄们怎么喊他都无动于衷。
商云岐等人来探望,不一会儿便出了房间,神情严肃。
暮云昭问道:“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弟是醒了还是?”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商云岐叹道,“云沉心内郁结太深,人虽然醒过来了,元神却被困在识海,被心魔所囚。”
“怎会如此?那……可怎么办是好?”
商云岐沉吟片刻:“如果,有人能涉险进入他识海,将他唤醒,那就还有希望。”
暮云昭讶然。江云沉昏迷不醒,没人知道他识海现在是什么情况。进入他人识海,意味着自己也要元神离体,这是非常危险的。而对方的识海不会轻易接受“外人”的入侵,元神如果受伤,对侵入者和被侵入者本人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商云岐面色凝重,好半晌,他道:“我去。”
“师兄!你身负着天元剑宗的生死,怎能去冒险呢?”暮云昭没想到商云岐会做到这个地步,一瞬间,随云烟的话突然在脑中闪过。师兄对于五师弟是不是太过关注了?
暮云昭劝道:“不然,我去,我也是看着五师弟长大,我了解他。”
商云岐却摇了摇头:“要说了解云沉,除了师父,只有我与他相处最多。我是师兄,云沉入门时,我已经成婴,可以说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也最信赖我。我去是最合适的,更何况……”
“他如今这样,我也有责任,若是当初我不是把他拘在剑宗修行,而是放他出去游历成长,他也不会养成这钻牛角尖的性子。云昭,这阵子接连出事,我心中很是内疚。师父将你们托付于我,我却没当好这个师兄。”
商云岐说得真挚,暮云昭也大为感叹:“大师兄,五师弟从小性子执拗,这怎么能怪你呢。”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看着他这样不死不活下去。”
暮云昭还要再劝,商云岐却抬手道:“不要说了,我意已决。不过即便我有心,此事我一人也是做不成的,云昭,你随我来。”
暮云昭沮丧地随着商云岐来到书房,见到商云岐提笔修书一封,封好,交给他。
“明日我便开启通识阵法,我元神离体之后,身体会暂时陷入沉睡,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你与云烟为我护法,不得离开。若明夜子时我还没有醒来,你便命人将此信函送往元灵宗。”
“元灵宗?”暮云昭问道,“莫非灵宗有救师弟的法子?那我们直接去求便是,师兄何必如此冒险?”
虽然他们与灵宗素有龃龉,但是这人命关天的事,想来他们也不会不管,大不了让他们羞辱一顿便是,或者管青柠要什么,也可以提出条件,剑宗必定全力满足。
商云岐却道:“此事强求不得,你且照我说得去做。”
……
暮云昭这一次倒是没有听商云岐的话,翌日中午,这封信便被送到了管青柠手里。
短短几日,收到了剑宗第二封信,这倒不在管青柠预料之内。这封信到来的时候,她正和殷昉在后山湖心舫钓鱼,管青柠把刚上钩的笨蛋锦鲤放回水中,有模有样地“安慰”了几句,才从青鸟口中接过信函。
殷昉将管青柠往怀里一揽,从身后怀着她,趴在她肩上,几乎和她同时读完了信上的内容。
“呵。”昆吾剑君冷笑,“戏真多。”
“你也觉得他是故意的?”管青柠被他的头发搔得耳朵痒,微微侧开头,一回头却鼻尖相对。
殷昉贴来,管青柠竖起二指,将人挡住:“说正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