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永安
他仍然能听见外头的鼓乐,一声又一声的,像他出嫁那日。说好的长生共老,怎么就变了?
他甚至没有勇气进去。
太子成婚后的第二天,仙帝主动驾临曜日宫。
仙娥都高兴坏了,备好了绯红的寝服。
昼沉默地替她解开衣衫,她腰间系着一个狐狸吊坠,鲜红的,分外耀眼,与他暗淡阴郁是不同的。
“我要收丹琉为徒,你尽早操办。”
她冷不防扔下一句。
年轻男人睫毛覆盖了一层凉霜,“……好。”
也许是他过于恭顺,她在曜日宫停留的时间久了些,他以一场委曲求全,求来了他的千年情爱。他还熟悉着她的身体与气息,但却觉得她如此陌生,像是月光苍凉,青松落色。他挺着腰,掩去眼中的泪光,顺从与她接吻。
他漫无边际地想,她是从那头小狐狸身上学来的技巧吗?
不重要了。
他等得太疲倦了,也不想分辨了。
昼毁了狐狸少年的生辰宴,却替他操办了一场更为盛大的拜师宴。
他看见,他的道侣笑吟吟立在狐狸少年的身侧,为他温情挡酒。
他看见,他的家人奉上了重礼,与那小贼好得像是一家人。
他看见,他的儿子、弟子、知交、臣属都与他谈笑风生。
唯有他,是多余的,碍眼的,格格不入的。
他低着头,慢慢后退,从喧嚣鼎沸的人间退场。
他去了诛仙台。
他穿着七千年前他出嫁穿的嫁服,红得似血,猎猎飞舞。
一跃而下。
他要忘了她,忘了这九千年的荒唐情爱,在无光的结局里。
永不醒来。
第114章 仙侠文女主角(48)
“陛下,陛下——”
镇守九重诛仙台的监统踉跄跑进了清都紫微,满脸惊惧地禀告。
“君后……不是,是帝昼跳诛仙台了!”
那是怎样的景象?
他也是执掌轮回道的一员,镇戍诛仙台将近三万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恐怖的堕天之象!
琴族与之比起来,根本就是一粒虫萤与无尽皓月,不值一提!
帝昼执掌苍生道,每历劫一世,怨气就增一分,到他历劫这第十世,他们的红帝陛下亲自布下一场亘古未有的苍生浩劫,苍生一改棋子的低贱地位,破天荒成了执刀者。他们隐瞒、欺骗甚至可以说是玩弄了他们的主宰,逼得对方万念俱灰之下跳下了诛仙台!
主宰死了吗?
他不知道,更不敢揣测,仿佛一个不敬的念头都是对“它”的亵渎!
那一刹那,监统见到了他有生以来最震惊、惶恐、崩溃的一幕。
日月陨落,星辰同死。
山河碎裂,草木枯骨。
春秋昏暗,生灵衰败。
——是诸天血红,是苍生惊泣!
不仅是他,贺宴上的诸天神魔同样遭受了一场始料不及的反噬。
众人方寸大乱,惊慌运转功法。
恐惧如影随形,他们惊恐回想起了之前吉光片羽降临的经历。
不,比那一次更加可怕。
他们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般,源源不绝的气机竟被一股神秘力量强行封锁!他们回到了他们还没修炼的时候,也是他们最弱小的时候,念头卑微,身躯孱弱,宛若一张经不得撕扯的薄纸,火舌一舔,只剩下一捧冰冷的灰烬。
在古老、宏大、深幽、可怕面前,他们稚嫩、渺小、浑噩、愚昧!
“这是怎么回事?我、我的道力都没了!”
“是已死的诸天大皇大帝降临吗?”
“天罚,一定是天罚啊!!!”
“我们会死吗?!”
“我就知道,我们这么搞,迟早完蛋!哈哈!都要完蛋!”
生灵又惊又哭又悲又颤。
梵宫是感应最强烈的。
他们慈悲温和的面目显出了与平时不同的惊骇和狰狞,心慌意乱到无以复加。
他们……竟感受到了诸天寂灭的命运正在流动、覆盖!
佛子运转《众生如是观》,死死感知手背上的印记。
它从模糊到清晰,如同一笔暗淡鲜血勾勒。到最后,鲜血越来越红,越来越灿亮辉煌。
罪。
一个罪字。
苍生之罪,轮回之罪,大逆不道之罪。
“这是什么?!”
众生惊恐。
他们的额头、脸颊、脖子、肩膀、胸膛、腰腹、手臂等地,都勾了一笔朱砂,如同承受业火焚烧之痛,他们痛得凄厉大叫。
朱砂落下,罪字随身。
首座跟老龟对视了一眼。
他们一个是十三万年的龟灵,一个是十一万年的蝉灵,可谓是诸天四界之下活得最久的生灵了。
“是罪字。”
佛帝释一瓣神情凝重。
“不是诸天语,不是万域语,也不是我梵文,是一种古老神秘而我们从未见过的文字,而这个字,老龟我只在一卷恭行天罚里看见过。”它的平和语气亦带了一分惊惧,“师弟,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参悟恭行天罚,你足足昏迷了三千年。”
当时它都以为佛蝉师弟救不活了,掉了一滴龟泪,还给师佛蝉弟做了个塔。
“记得。”首座点头,“当时我记得很清楚——”
他愈发凝重。
“师哥你的口水差点都要流到我舍利子上了。”
老龟:“……”
滚,那明明是老龟的眼泪!它是馋师弟舍利子的那种高僧龟吗!
竖起耳朵听秘闻的众生:“……”
你们说话能不能考虑一下旁人的心情?
但也因为梵宫首释蝉月这一句打岔,他们紧绷的心情缓和了些许。诸天有这么多遮天蔽日的大能,若他们都扛不住了,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大家要死就一起死了!这么一想,众人勉强能捡起自己的理智,分析如今的混乱异常的局面。
首座却没有他们这样的乐观。
他顾虑到众生的情况,没有当众深入说起他参悟恭行天罚的事情,而是跟他的师哥传音:‘师哥,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拿你的龟壳?’
老龟翻起白眼:‘师弟,那是偷。’
首座面不红气不喘:‘一家人说什么偷不偷的。’
老龟:‘那你还什么俗?你以为老龟我培养一个继承人很容易?你跟优昙就是大小混蛋,梵宫培养了你们,你们一个个胳膊都往外拐!老龟我的话就放在这里了,下次谁还俗,谁出嫁,都不准打老龟棺材本的主意!老龟一颗舍利子也不分给你们,哼!’
首座:‘……’
释蝉月有些好笑,师哥怎么老惦记它的棺材本?明明它是诸天最淡定的一只老龟了,活得太长,根本就不怕死,身外之物就更不在乎了,成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坑那根老人参。
等等,师哥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起这些?
跟交代身后事一样。
首座面上的轻松之色也一去不回,他低沉道,‘师哥,你也察觉了吗?这个罪字,就是恭行天罚里的罪字。我当初参它,又昏迷三千年,是因为——’
得道高僧的佛眼落在了一袭红裙的女人身上。
他恍惚着说,‘我在恭行天罚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未来佛只能看到近期,可是它,让我看到了从生到死,从荣到枯,从众生之情到个人私情。’
‘那是我释蝉月注定经受的、整整的一生。’
于是七千岁还在洪荒时期的释蝉月知道了,未来的释蝉月,将会动情、破戒,永世不能飞升证道,他会因为一个女人,毁了他的十万年隐忍、清净、苦修。也因此,首座一醒来就用尽办法来防止他动情,包括给姻缘线打结、偷师哥的龟壳、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等等。
但他还是应劫了。
哪怕是隔了十万年,他依然中意了一个人破他清规戒律的女人,应了自己的罪与罚。
这是无法抵挡的。
哪怕他提前知晓,更是提前预防,都没有用。
佛帝释一瓣没有说话。
它直直望向了女帝。
四周同时也变得万分寂静,跟老龟一样,都愣愣看向了某一处。
首座忽然心慌。
上一篇:我道侣是APP拼来的
下一篇:原来全家就我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