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永安
一次又一次。
杀得他疲倦又厌烦。
他想他的确没有说错。
万物万人中,他是最喜欢这个蓝绯红。那些狂傲、自负、贪婪、狡诈,跟他多像。危险重重的密林里跑来一头小香獐,横冲直撞往他身上钻,咬得血沥沥的,又腥,又热,又甜。那种血肉淋漓的痛感,爱恨交织的快意,让他震颤又愉悦。
所以他放开了防守,任由这一头小凶物骑到他身上,将故事引到另一个结局。
“我不信。”
她也说。
昆山玉君表情极淡,却挑了个眉,“本座若不喜欢你,又怎么会为你生下那九胞胎?”
这一句话镇住了绯红。
她涩声地说,“那九个孩子……真的是我的?”
昆山玉君探究看她。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演?
江霁始终都不太相信绯红转世重修后,会不给自己留一招后手。他太熟悉她了,她是不可能将命运交到他人之手——用一腔泛滥无用的情意,去赌那些不确定的人心。或许,是某个环节出了差错,连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正如棋盘变化多端,谁也不知道谁会成为下一枚被摆弄的棋子。
江霁掠了一眼脚边滚落的黑子,狼狈,又杂乱无章。
他袖袍一甩,指尖多了一粒棋子。
交到她手中。
“做我江霁的道侣,不说能给你多少,但在我这里,你始终是执棋先行。什么情深义重,舍生忘死,什么千万人独为我一个,我江霁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你甚至可以不爱江霁。唯有一点——”
江霁将她手心合拢,盖住了黑子。
“待在江霁身边,无论何时,都不能太远,是生是死,我都要看见你。”
是生是死,她只能是他江霁一个人的女主。
绯红:“你这是求爱吗?”
江霁:“不像?”
绯红:“不像,像要杀了我。”
江霁:“下次注意。”
绯红摩挲着掌心里的棋子,夹杂着昆山玉君微凉的气息。江雪先是落在她的额心,吻了一吻她的红珠,随后腾挪而下,直到她的唇边。
江霁顿了一下,出现了片刻的迟疑。
他们气氛难得缓和,而他也无意让她厌恶自己。
“这里,大婚我再来取。”
他直起了腰,用手轻揉了一下她的唇肉。
“你迟早也要心甘情愿的。”
七天之后,太上墟的合契大典如期举行。
十洲三岛的修士第一次参加如此大手笔的道侣庆典,九千丈的流霞红帔映得苍穹同色,脚下则是斗转参横的万卷星罗,再一看,这竟然是一座星罗棋盘,棋盘为坐席,棋子为案桌。人们倒吸一口凉气,“这莫不是昆山玉君的万象春棋盘?”
掌中妖刀杀神魔,星罗一盘万象春。
都是昆山玉君的绝世杀招。
他们开始害怕这是个鸿门宴了,哪有人会用杀人兵器来做宴席的?
上一次吃席,还是十七年前,那场天罚惊心动魄,险些也牵连他们。
他们心有余悸,“这第一道门的席面,得用命来吃。”
可是不来又不行,远的先不说,近的,就比如说那一群混世魔王弄出来的天机九宫,掌握他们不少的把柄,爆出一两个都能身败名裂的那种,他们能不赏面吗?他们又迷惑又古怪,“话说这是后娘进门,怎么她们高兴得恨不得昭告天下?”
有收到风声的,浑水摸鱼,煽风点火。
“阁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朝红颜,正是那合欢宗主的转世!亲娘来的啊!”
宾客们大吃一惊。
“什么?竟然是她?!”
也有的老神在在,“不是她还能是谁?能让昆山玉君带球万里跑的狠人,也只有合欢绯红了。”
“这么说,她是转世重修了?”
“唉,这种祸害,天罚怎么没把她劈死啊!”
这人正说完,忽然觉得背脊发凉。
不远处,一个碧衣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耳边戴着一副仙人采藕的耳坠,清丽又绝美。
随后她转身入了云雾当中。
锦衣公子心生爱慕,追着问,“你们可知,方才那女子是谁?若能与她结为道侣,此生也无憾了。”
同伴哄笑。
“行了,你就别肖想了,那是小颂山的首徒,何吟袖,也是副掌门,人家啊,可是天灵根,百岁元婴,你可高攀不起!”
“你们小看我?”
“不是小看你,是人家早就有意中人了。”他们补充,“女的。”
锦衣公子被打击得双目呆滞。
何吟袖来到了天经宫,她是代替红四,给新娘送金合欢嫁衣的。
“师姐。”
她唤了一声,那人诧异回眸,“你是?”
何吟袖击败裴传泽,成为清霞元君的首徒弟子,同时她也取得了太上长老的认同,做到了副掌门的位置,距离掌门只有一步之遥。掌权之后,何吟袖浑身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目光坚定,腰板挺直,不再需要讨好任何人。
但在提携她的师姐面前,她仍是那个恭谨柔顺的小师妹,她柔柔一笑,“师姐转世了,不记得我也正常,我是吟袖,当初多亏师姐的开导以及提携,吟袖才有今日。”
她也笑了笑。
“原来如此。”
她替她褪下旧衣,又换上大红嫁衣。
期间,她凑近她的耳朵,低声细语,“吟袖知道,这非师姐本心,所以……师姐可要逃婚?吟袖愿意助师姐一臂之力!”
绯红偏头,脸颊碰起她的耳垂,那藕花摇摇荡荡了起来。
“我逃,你脱不了干系,到时你又如何?”
何吟袖温柔一笑,“师姐用不着担心我,我自有方法,就算被抓到了,吟袖也不会供出师姐的,这一点师姐大可放心。”
新娘的指尖捏起她一绺发丝。
“师妹,你如此厚待我,莫非是喜欢我?”
何吟袖抿嘴,露出两粒梨涡,轻声却坚定,“显而易见的,师姐。”她大大方方地承认,“师姐行事最是洒脱,吟袖一直以来都仰慕师姐。”
她还逗她,“有多仰慕?”
何吟袖道,“正如佛祖对信徒,师姐也是吟袖的信仰,只可惜吟袖是女儿之身,不能追随师姐身侧。”
绯红噗嗤笑了,“那你下辈子记得做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何吟袖也笑着点头,给她系上了腰封,抚平褶皱。
“娘亲,吉时到了。”
大女儿江红一进来提醒绯红,还冲何吟袖行礼,“师叔。”
何吟袖态度温和,“一一,你来了。”
何吟袖跟江红一扶着绯红出去。
“叮铃——”
她手腕合欢铃响动起来,抬头一看,江霁黑发红衣,手缠合欢,竟有几分妖君的妖孽之色。他踩在万卷星罗之上,牵着她上了砌月仙台,走得很慢,很坚定。女儿们则是换了一身稍淡的红衣,守在仙台之下。
个个都面带微笑,杀气腾腾。
众人:“……”
有这一群小魔头守着,谁敢抢婚?
“江神国万朝天子,前阴阳家大巫,前太上墟掌门,前逢仙真君,为二位大婚,送上第一份贺礼!”
还、还真有?!
他们转头一看。
喜幛重重,红光漫浸,来人一身文弱书生的白袍装束,雪白发带垂落腰后。
“……这是妄机宜?”
“他竟没死?”
“他怎么会这里?”
人们议论纷纷,同时表情逐渐凝重。
众多老祖之中,只有这一位最能搞事,搅风搅雨,不在话下,他们实在是怕了他!
他们悄悄站远了一些,免得等会打起来殃及他们。
“诸位不必紧张,我真的是来送新婚贺礼的。”妄机宜笑得人畜无害,“毕竟是我两个弟子的道侣大典,做师尊的,不送点像样的东西,怎么说得过去?”
而台上的绯红看向江霁,“你什么意思?你把他放出来看我们合契?”
江霁玩弄着她的手指,“怎么,心疼?总归是你我师尊,让他见证也是应当。”
不这样老家伙如何死心?
师徒一场,他也很清楚对方的德性,只有彻彻底底碾碎了那一缕情丝,事情才会完全终结。
“红儿,今日你与江霁大婚,师父没什么能送你的,就送你一曲凤皇于飞!”
妄机宜指尖一转,横笛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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