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永安
马蹄声由远而近。
一道红影飞驰而来,很快落到众臣的面前。
周露白突然暴起,抽出了一柄弯刀,横劈直下,杀意滔天。
绯红一拽缰绳,马头歪到一侧,不住呼哧,险而又险躲过这一刀,她背上还有箭筒,绯红动作利落扯开了绳子,朝他兜头砸落。
“嘭!!!”
“噗嗤!”
箭筒精准撞飞了周露的手中弯刀,箭矢栽进了雪泥中。
周露白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飙射杀气。
他只恨自己怀了孕,力气折损大片,否则那一刀定能让她尸身分离!他的情绪疯狂动荡,一股热流顺着腿间滑落,周露白眉头一拧,手掌无意识抚上肚子,下一刻,他心头发狠,生硬横开。
绯红没有错过他的细节动作,翻身下马,不顾男人的挣扎,手掌往内里一探。
“羊水破了,快!”
乌皎皎早就准备好了六乘马车,掀开软毡,“至尊姐姐,别担心,稳公都在这里!”
众臣目瞪口呆。
爹的,你什么时候准备周全的?太宰还管接生这档子事吗?!
“好,妹妹有功,姐姐回头重赏你!”
绯红抱着人上了马车。
乌皎皎咧嘴一笑,朝着大家拱了拱手。
拙劣伎俩。
见笑见笑。
她是比不过银海姐姐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比不上大镜子雷厉风行、精通司法审判,但要论怎样讨至尊姐姐欢心,可没人赶得上她!
咦,这样一想,她好像戏文里那种不得善终的奸臣唷。管她呢,反正至尊姐姐和银海姐姐都是顶在她头上的两尊神魔,只要神魔不死,她就能逍遥很久。
乌皎皎眯起月牙,得意抿嘴。
“唔!”
绯红肩头被人凶残咬住。
稳公们吓了一跳,“陛下!”
凤君还没发动呢,就开始咬人了?
“无妨。”
绯红面不改色,又不是没被咬过。
女主[寇绯红]愉悦值+45%!
系统:‘……’
果然变态的痛觉跟普通人的痛觉是不一样的。
周露白知道这样伤不到她,松开了牙齿,双手握拳,疯狂砸向肚子。
绯红先一步箍住了他的手腕,折在身后,眼中笑意寸寸变冷。
“你在做什么?”
“周露白,你想死?别逼寡人成全你!”
稳公们鹌鹑般缩在一团,他们只是来接个生的,不会被迁怒了吧?
周露白被她辖制,整个人冷得厉害,他后背嘭嘭撞击着马车木板,难以忍受地怒吼,“是啊,我不但要死,它也要死,这个孽障,它就不该存在!!!”
她就是一场最荒唐的骗局!
她骗得他团团转!
自北郊之行,他就落入了她的圈套,先是以身挡刀,博取他那一丝同情心。再是深夜托孤,情深义重,她把一切都交给他了,飞蛾扑火般葬身火海,与摄政王施银海和她的亲信同归于尽,如此牺牲,不过是给他和孩子铺路,以火海筑起一条生路。
他本宗室,向来不信什么帝王之爱。
她鸷戾、善变、贪欲、猖狂,在他还没怀孕前,所看到的全是恶的一面。
但就是这样的帝王,她会舍下血肉,为她的孩儿遮风挡雨,深夜里披着一头湿发,兴致勃勃打磨小儿木弓。在她决绝赴死的那一刹,在她被熊熊大火吞没的那一霎,在她面目漆黑了无生机躺在他怀里的那一刻,深埋在内心深处的种子就饮足了水,痛楚般涨裂开来。
死亡美化了她,也蒙蔽了他。
她在他体内留下了延续的血脉,让他误以为——她是足够喜欢他。
但今时今日,假象破裂,给予他惨烈痛击!
她根本不在乎他,亦不在乎他的腹中胎儿,所以才会设下惊天棋盘,游刃有余摆弄他们为棋子!
周露白惨然一笑。
他是疯了才给这女人生孩子!
他就该果决夺权,而不是靠孩子来稳定朝野人心!
“她怎么不该存在?”绯红往男人后背扔了被褥,强硬裹他进去,“她在你肚子待了十个月,她活得好好的,就要跟你我见面了,不是吗?”
“不是。”
周露白冷漠地说,“若不是为了继承帝位,我不会纵容它活到现在。如今你回来了,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撒谎。”
女人发间沾着乱琼碎玉,嘴唇也是冰冷地贴着他的耳,“你敢说,你每日没有抚摸她安慰她?你敢说,你夜里没有环着她想起我?寡人死了之后,你为何要为寡人守寡?你敢说这副身子,不是为了寡人而保持贞洁?”
眼看着帝后俩人气氛都不一样了,稳公又是生育过的,哪里还不懂这调情手段,他们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声提醒,“陛下,生产要紧。”
绯红很淡定,摩挲着周露白的手指,转向另一个话头,“寡人给你的信物收到了吧?那截断指,可不怎么好看呢。”
周露白神情麻木。
“什么枭首,传令官那是骗你的,寡人像是那么残忍的人吗?”
系统:‘你是。’
周露白仍旧没有动弹。
“还怨上我了?”绯红轻描淡写,却暗含血腥,“今日你生产,我就让翟王站在门口守护你好不好?你要是无法平安顺产,翟王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是吗?”
你不好好生孩子,你的一族灭绝就在眼前。
那么你会如何抉择呢?
忍辱负重,还是孤注一掷?
绯红说到做到,让人把关押翟王的那一辆囚车送到宫中。
时隔十五年,父子再相见。
一个是凄惨狼狈的阶下之囚,一个是即将分娩的敌国凤君。
翟王嘴唇微动,目光灰败。
绯红作为赢家,格外嚣张吻了周露白。
“人你也看到了,该为寡人诞下龙儿了。”
周露白脚步虚浮,被推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房屋。
稳公经验丰富,先是搀扶着他在屋内走了几圈,打开盆骨,放松肌肉。稳公低头一看,产夫手掌紧握,指甲掐出血痕来,他叹息一声,“殿下,事已至此,还是先生下龙嗣好,日后的,再做打算也不迟。”
要真的是一尸两命,恐怕他也活不了。
室内和暖如春,稳公硬生生打了个冷颤,愈发精心伺候着周露白。
生还是不生?
周露白被阵阵疼痛撞碎了心神。
好痛。
好痛啊!
除了攻城受到的刺激,周露白这一胎养得极好,不到两个时辰,宫口开了,身体疼痛剧烈,像是生生撕裂开来,他热汗淋漓,再也忍不住,仰头惨叫出声。
“痛啊啊啊!!!”
横木被柔软的红绸包裹住,用绳子系挂于梁,稳公让周露白站着,攀着横木上。
周露白牙齿咬着木块,眼睛充血。
“啊啊啊去死!!!寇绯红你去死啊好痛啊啊啊!!!你骗我你不得好死!!!”
“殿下,殿下,还没出来,您先省着点力气,喝口热汤提提气。”
“好痛……滚啊!!!”
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
无所不能的银海姐姐回来了,乌皎皎很自然偷了懒,跟绯红一起围观皇太女出世。
“好惨啊。”乌皎皎心有余悸,“这么痛的吗?”
凤君几乎把至尊姐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过了。
好暴躁。
生孩子果然很可怕。
乌皎皎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向囚车里的翟王取经,“姬国主,你们国家的女子也是这样生产吗?听说你们那边经常难产一尸两命呢!天哪,她们怎么忍得了不造反啊!要是男子怕断香火,就让男子生啊!起码你们男子比女子有力气啊,生起来肯定更加顺利!”
翟王脸色发黑。
这是什么话?
他们又不是襄国男人,当然生不出孩子!何况大丈夫应志在四方,怎能与这等肮脏血污的妇人之事扯上干系!要不是被强迫押来,翟王现在就想掉头离开,男子沾染生产的血腥气,是会很不祥的!
翟王又想到正在惨痛生产的小儿子,莫名恐惧席卷了他——这襄国女人太邪门了,她们竟然能让金银关外的男子也怀孕!
翟王原本对小儿子姬无患寄予厚望,等他带回襄国降书,他就下金册,封他为副主。
可是现在,他在干什么?
他在为敌国女帝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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