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替身回来了 第63章

作者:写离声 标签: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可若是他真在乎你,又怎么会借你的手杀人,让你的手沾上师父的血?你救了他,谁来救你?】

  石红药发了一会儿怔,讷讷道:“我当真有那么好?”

  谢汋一扫平日的佻达,郑重又严肃地点点头:“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石红药自嘲地一笑:“我生得不好看,性子也不讨人喜欢。”

  谢汋诧异道:“你竟是这么看自己的?傻瓜……”

  【他会将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当你飘飘然时,他便会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们的将来。】

  石红药数着更漏,静静等待着,四五声“嘀嗒”过后,果听谢汋道:“我知道不能就这样放弃,我非但要活下去,还要好好地、体面地活着,我自己苟延残喘也无妨,但我不能委屈你……”

  石红药抽噎了一声:“可是为什么要害师父……”

  谢汋沉沉叹息:“因为我不能冒险,若是让几位长老知道我将要变成废人,不等我修为尽费他们便会弃我如敝屣。我对不起羽鳞,但是我与他同病相怜,太明白他的感受,与其这样同病相怜,还不如快刀斩乱麻,送他去转生台,于他而言是解脱。”

  【他还会说杀了崔羽鳞送他去转生台是为了他好。】

  石红药噙着泪点点头。

  【他看差不多已将你说服了,便会继续哄你替他办事。】

  谢汋面露痛苦之色:“我实在不愿意把你牵扯进来,可是这世上对我好只有你一个。红药,你永远不会背叛我,对不对?”

  【他会说他谁也不信只信你,只有你不会背叛他。】

  石红药轻轻地点点头,眼泪不住地往外涌,她用双手捂着脸,泪水还是从指缝中流出来。

  连谢汋也微感诧异,他知道崔羽鳞收下这弟子只是为了石家这层关系,平日对这木讷驽钝的弟子也不甚上心,还明里暗里的嫌她蠢,如今他死了,这蠢物倒哭得如丧考妣,着实有趣。

  他面上不显,倾身过去,摸了摸石红药的头顶:“傻孩子,别难过,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有什么罪业我一个人背。”

  石红药拿出帕子拭泪,谢汋耐心等着,待她平复下来,方才道:“我已修书送往崔氏,羽鳞多半是要送去转生台的,到时候我打算派你二师兄和你同去,你一路上切记守着聚魂瓶,千万别出纰漏。”

  石红药点点头:“好。”

  谢汋露出赞许的笑容,又摸摸她头顶,仿佛那是一种奖赏:“真乖。”

  “还有一件事,我也信不过旁人,只能着你去办。”谢汋说着从枕边拿起一只玉函:“这封信,你替我带到赤地连旱城,交给一个叫蒲达钦的人。”

  石红药微露惊恐之色:“赤地……”

  谢汋道:“我也舍不得你去赤地那腌臜地方,但是我信不过别人。”

  石红药道:“那人是什么人?”

  谢汋道:“他是整个清微界医术最高明的人,造诣远在姬氏家主之上,只是犯了点过错,被驱逐到了赤地,他欠我一条命,你带我的信去找他,若是他也没办法治,我也只能死心了。”

  他顿了顿:“红药,这些事你若是不愿意做,我不会勉强你。”

  【最后他一定会说若你不愿意,他不会勉强。可是你不愿意弑师,他让你选了么?】

  石红药抿唇一笑,若是谢汋真的在意她一颦一笑,便会察觉那笑容自嘲又凄凉,可谢汋怎么会留意。

  “为了仙君,我什么都愿意做。”她轻声道。

  谢汋一双含情桃花眼中春波流转,温柔得要把人溺死:“我就知道你最好。”

  【他会夸你好,当然是真心实意的,因为谁也没有你那么趁手,那么好用,用的时候无所顾忌,用完了随手一剑,还要背负弑师的骂名。】

  【你可以不信我,你可以去赌他一颗真心。】

  【若是他的伤治不好,他沦为凡人,只能倚靠你,你便要照顾他一辈子,你见过垂暮的凡人么?】

  石红药是见过的,冷师兄的父母便是垂暮的凡人,虽然灵药将他们的暮年延长了许多年,但是她记得他们花白的头发、满是沟壑的脸、牙齿落光干瘪的嘴……

  【你现在为了一腔痴情,连命都可以不要,但是他从天之骄子沦落至此,脾气当然不会很好,也不会感激你,你的一切付出都是徒劳,夜深人静,你看着他苍老丑陋的脸庞,会想什么?】

  【当然,他治不好已是你最好的结局,若是他治好了,你也就失去了一切价值,到时候他除掉你,就像甩去鞋底的一片泥……】

  石红药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退出谢汋寝殿的,不知是不是在谢汋床边跪得久了,她的双腿像是失去了知觉。

  她感到心里有什么已枯萎死去,就像一株死去的花树,再也开不出热烈又单纯的赤色芍药来。

  但是或许她已经不需要再开出花来,等着温暖人、取悦人,等着识得她美丽的人来采撷,她可以长成一棵苍松翠柏。

  ……

  崔羽鳞的死并未激起多少波澜,夏侯俨和许长老到场确定了死因是修炼时急于求成,灵气逆行,冲毁了灵府。

  他们在他经脉上发现了损伤,一直未能痊愈,修为大不如前,这大约便是他不惜铤而走险的原因。

  谢汋、掌门和三位长老修书连夜送往崔氏,表达哀恸悼念,也给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偃师宗传人添了笔新债。

  崔家很快便有了回音,崔羽鳞的父母不疑有他,托重玄将爱子魂魄送去转生台,崔氏将派人在转生台外守候,待他转世成婴儿,便即抱回父母身边重新抚养长大——转生台在昆仑山巅,只有昆仑一脉才能使用转生台,崔氏不在昆仑五姓之列,要让儿子转生还得托人。

  崔家父母虽伤心欲绝,还是在信中向重玄一干尊长道了谢。

  收到崔氏回书当日,谢汋座下两位弟子便即收拾行装,准备翌日一早启程去昆仑。

  出发前夜,石红药从夏侯俨手中接过装着师父三魂七魄的小琉璃瓶,小心翼翼地收在乾坤袋中,然后回到住处,掩上房门,从袖中取出一丸香,放在辟邪香炉中点燃。

  缭绕烟雾中,一个女子的身影慢慢浮现:“你想好了?”

  石红药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将聚魂瓶和谢汋让她带去赤地的玉函都交给她。

  黑衣女子只是点了点头,淡淡道:“你会知道自己没选错。”

  石红药道:“我其实没有那么傻……我也不是轻信人的人。我信你,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我其实心里也明白……”

  女子道:“我知道。”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青烟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冷嫣回到自己房中,布下秘阵,然后从袖中取出聚魂瓶,用指尖敲了三下:“醒醒。”

  崔羽鳞像是从一场浑浑噩噩的梦中陡然苏醒过来:“我在哪里?”

  “你死了。”冷嫣道。

  崔羽鳞一阵毛骨悚然,随即死前的记忆慢慢回潮,若是他还有眼睛,他的眼睛此时一定红得出血。

  “谢汋……”他咬牙切齿道,“他送来的药根本是毒药……他给我的心法也是错的……谢汋,我崔羽鳞与你不共戴天……”

  冷嫣打断他:“行了,你知道谁是你仇人就行。”

  崔羽鳞突然意识到这女子的嗓音说不出的熟悉,使劲一回想,乍然想到是在烛庸门受了重伤之后耳边响起的那道声音。

  他不寒而栗:“你……你是偃师宗那个……”

  冷嫣道:“对,我也是你仇人。”

  崔羽鳞道:“我怎么会落到你手里……你想做什么?我死了你还不放过我?”

  冷嫣道:“我放你出重玄大阵,你找得到回家的路么?”

  崔羽鳞一愣:“你要放了我?你不怕我崔氏找你寻仇?”

  冷嫣道:“崔氏本来就要找我寻仇。”

  毕竟全世界都知道他崔羽鳞是偃师宗的人害的。

  冷嫣揉了揉额角,不知是不是死前吃了假药,这姓崔的死后头脑似乎更不灵光了。

  崔羽鳞呆了半晌,方才明白过来,他冷笑道:“你想借刀杀人让我崔氏对付重玄,你把我害成这样,我为什么要让你得逞?”

  冷嫣道:“随你,你不想找谢汋报仇,我没意见。”

  崔羽鳞一噎,他当然要找谢汋报仇,比起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当然更恨谢汋。

  半晌,他冷冷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即便我爹娘想替我报仇,族长未必会为了一个小辈得罪重玄。”

  冷嫣道:“无妨,你只要让你家人知道谁是仇人便是,自有他们落井下石的机会。”

  崔羽鳞吼道:“别忘了你也是我仇人!”

  冷嫣往聚魂瓶上轻敲三下,崔羽鳞的冤魂只觉一阵困意袭来,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55章

  冷嫣回到房中, 发现若木斜倚在榻上,鸦羽般黑中泛着青蓝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上,紫衣上绣着夜合花,珠蕊是点点黄宝石。

  小银人若米正卖力地替祂捶腿。

  她并不意外, 这几日天天这个时候若木都会出现在她房中, 虽嘴上不说, 她也明白祂是怕她进了照机镜出意外, 因此在旁盯着她。

  她独来独往三百年,从未有人关心过她死活, 这样简单纯粹不带任何目的的牵挂,便是在她活着时也只有过一次,那一次成了她永远的隐痛。

  她心中生出一股惶然,当初她只当祂是强大无畏的神明,却没想到祂生灵才两百年, 从未真正与人打过交道,很多事情上比大部分人都简单。

  她几乎有些后悔将祂带出归墟了,但事已至此,只有尽快了却此间事, 早日让祂回去。

  “把她做成傀儡便是, 何必浪费这么多功夫,”若木懒懒道, “一不小心还给自己惹出麻烦。”

  冷嫣换回苏剑翘的身体:“她要是执迷不悟, 我也不会手软。”

  若木没再揪着这事不放, 相处这段时日,祂已有些了解这女子, 她狠起来是真狠, 但也时不时做些多余的事, 比如在金相阁救下那药人,在纳戒里好吃好喝地养着,甚至还捏了两个泥巴傀儡人陪她玩教她说话。

  再比如石红药的事,直接种下傀儡丝简单又省事,可她却偏偏舍易就难,绕这一个圈子。

  可若是她当真一味心狠手辣,她便也不是她了。

  冷嫣从乾坤袋中取出照机镜,镜子灰扑扑的,一副病入膏肓的死样。

  她正要戳醒它,忽然改了主意,向若木道:“今晚我不入镜,你先回去吧。”

  镜子顿时一亮。

  若木挑了挑眉:“你入不入镜与本座有何相干,本座又不是你护法,本座爱来就来,爱走就走。”

  冷嫣无可奈何:“我要沐浴。”

  这院子本来是药庐,没有单独的净房,只在卧房里用屏风隔了一块放上浴盆,那屏风非石非木,是丝罗彩画的,实在也遮不住什么。

  若木一怔,张了张嘴,双颊慢慢烧起来,别过头去:“哦。”

  小银人碎嘴道:“冷姑娘,其实不打紧,别看我们神尊外表是个人形,说到底还是木头,就和这屋子里的几榻、橱柜、浴桶一般无二的……”

  话音未落,他已被一指头摁扁。

  若木把叶子揣进袖子里,站起身:“本座走了。”

  话音未落,忽听叩门声响起,轻轻的两下,一听便知那敲门之人的知礼和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