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坡鱼
兰静秋叹口气:“他再精明也总会留下痕迹,可能我们找的还不够细致, 或者疏忽了哪一方面。”
赵副局还得处理尸骨的事,两位牺牲刑警的家人正赶过来, 那个和尚却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到凤安寺的, 那里曾经荒废过一段时间, 附近的村民都只对郭东有印象, 却说不清以前的和尚从哪来,连来处都不可查,亲人更找不到了。
兰静秋干脆提议把尸骨给寺里,让他们安顿,这些事就不需要她忙了,她又把郭东的生平翻看一遍,觉得赵副局的推断不一定准确。
“暴起杀七人,其中包括两个三岁的孩子,一定是深仇大恨,他父母的死是因病因残,李家那个五岁的大儿子是不是他儿子还不一定,就算是他儿子,也是意外死的,小孩子从房上摔下来脑袋正好碰到石头,这谁能预料到,五岁的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就算他怨怪李家,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恨意吧。他当时才二十初头,家里有房子,还安排了工作,虽然是图书馆打杂,但工资待遇不会太差,以后他可以结婚生子啊,根本没到绝望的时候!”
洛生海也觉得可疑,“只能找到他才能得到真相,也可能当时他是喝醉了,平时积累的怨气突然爆发出来。”
兰静秋突然想到那个死了的和尚:“那和尚也不一定是真和尚,居然喝酒,还喝醉了?什么情况下两个在抓人的刑警会跟一个和尚一起喝酒呢?”
“我们得到的只是尸骨,法医只是判断三人没有中毒,并不确定他们是喝醉了。”
“可要不是喝醉了,被人重击后脑不反抗?难不成都是熟睡中下的手?”
兰静秋觉得疑点太多了,她不能坐等着线索自己找上门,老陶听说还有个地方可能有闲置房,两人决定一起过去看看。
凤安城不算大,人口也不密集,除了那些单位的家属楼还有厂子员工家属住的筒子楼,大部分原住民都有自家的院子。
每天正常上班上学的人们可能觉得盛世太平,岁月静好,并不知道隐藏在暗处的各种龌龊。
兰静秋他们找人的同时顺便抓赌抓嫖抓贼,比严打的时候还忙乱,老陶说的是棉纺厂废弃的仓库,有一部分改成了住宅,五十年代盖的房子,土土的二层楼,看着就很有年代感。
他们走近后,兰静秋愣住了,二楼一家的窗户口趴着一个男的,大冬天的只穿着裤衩趴在那儿,肉眼可见的在瑟瑟发抖,老陶气笑了,“这什么玩意啊,偷人被人家逮住了吧!”
兰静秋也觉得好笑,两人怕惊动他,再摔下来,都没吭声,等这男的回头时,她才看到这人居然是李奎!
兰静秋有一瞬间的无语还感觉到丢脸,她以前居然觉得可以把李奎收为线人,现在看着壁虎一样趴在墙上的人,她简直想一脚把他踢飞,太丢人现眼了!
老陶跟兰静秋没说话,一个骑车过来的中年男子却没忍住,故意说:“哪儿怎么趴着个人?干吗的?小偷吧,警察同志,快抓小偷!”
李奎回头是想往下跳,二楼而已,使个巧劲又不会受伤,结果回头一看,两个警察,还有一个是他的老熟人,看着兰静秋那澄澈戏谑的眼神,他瞬间想遮住自己,一只手已经离开墙了,再听见这人一喊,哪里还贴得住,哎呦一声摔了下来。
兰静秋吓了一跳,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到底不算是恶人,可别大头朝下摔死了。
她冲过去在李奎落地前踹了一脚,卸去了大部分冲力,李奎滚在地上,哀嚎着:“兰同志,我摔不死也得被你踹死啊!”
“不用谢,摔下来都不会调整姿势,蠢死你算了,想死也别给人家户主惹事!”
李奎被踹得腰疼,他扶着腰爬起来,嘴里还为自己解释:“这么短的距离,我怎么调整啊,又不是神仙。”
这时那扇窗户被人推开,一个络腮胡子从里边露出头来,看着他骂道:“我就说有人,小子,你给我等着。”
说着又冲兰静秋他们喊:“警察同志,帮我摁住他,我马上下去。”
李奎立马窜了,只穿着个裤衩冻的手脚冰凉,居然还挺灵活,跟个猴一样窜得老快了。
兰静秋跟老陶面面相觑,这要不要追啊,李奎那样肯定是做了不道德的事,但也不违法,追到了让络腮胡子打一顿吗?
络腮胡子冲下来,见人不见了,就急了:“警察同志,你们怎么不帮我把人摁住,他通奸,跟我媳妇搞破鞋,麻烦你们把人抓起来。”
路过的人开始围观了,络腮胡子一看就脾气暴躁,冲那些人甩着手:“有你们什么事啊,赶紧散了吧!”
他说着又请兰静秋他们帮他去抓李奎,“他不只欺负我媳妇,还是小偷,偷了我家东西。”
刚才张嘴把李奎吓下来的那位就说:“那家伙穿着个三角裤衩跑了,偷你什么了?”
另一个男的说:“偷心了吧!”
“对,肯定是偷了他媳妇的心了,哈哈哈哈!”
络腮胡子暴怒,攥着拳头就想打人,被老陶拦住,兰静秋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这种事老陶有经验。老陶果然劝了起来,“去你家帮你们调解调解,也许是误会。”
“不可能是误会,误会他能光着屁股跑了吗?”
老陶小声说:“这么多人,你媳妇丢人,你就不丢人吗?”
络腮胡子火气才下去点,三人一起去了他家,他媳妇长得还真挺好看的,皮肤也好,一笑两个酒窝,而且表面看着不太像那种人,难道有隐情?
哪知道这位俏媳妇见警察来了,立马就伸手:“对,我通奸了,把我带走吧,我不想跟他过了。”
络腮胡子立马冲过来抱住她:“媳妇,没了你,我可活不成,我知道你就是想气我对不对?要不然不会找人叫我回来,我保证我再不去李寡妇家了!我给你写保证书好不好?”
俏媳妇捂着脸哭了起来,兰静秋跟老陶对视一眼,都想笑,又有点生气,这两口子可真会玩啊。
可来都来了,也不能就这么走,老陶开始劝,没一会儿就开始让络腮胡子思考跟妻子之间的问题。
什么领了结婚证就要忠诚,婚姻也是需要维护的,不能只忙工作,更不能搞婚外情,这是不道德的。
还有别管多大的女人都需要哄!千万不能动粗。
兰静秋听得不耐烦了,这两人根本不需要劝,估计是把这事当情/趣了。
她打断老陶的话:“据统计凶杀案中百分之八十都是情杀,在这百分之八十里又有百分之六十是婚外情引起的情杀,你们两位都搞婚外情,风险率更得叠加。做为警察,我们必须对你们提出严重警告,为了自身生命安全,请守法守德,不想过了就离婚,想过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别整天你爱我了,我不爱你了,你找人了,我也得找一个,这不叫情/趣,这是在危险边缘试探,一不小心就踩雷,炸个粉身碎骨。”
那两口子都被她吓住,不就男女之间那点事,咋就粉身碎骨了?
兰静秋拉了老陶就走。
等下了楼老陶问:“你是吓唬他们,还是说真的?我怎么没听说过,现在搞婚外情的不多吧。”
兰静秋是上辈子看的资料,大概比例确实如此,这时只好含糊道:“差不多吧,也不算吓唬他们,再闹下去,难保会出事。”
老陶记下了这户,决定巡逻的时候过来转转,可别真酿成凶杀案。
兰静秋却说要回家吃饭,跟他分开了,老陶还说:“那个副局还没走呢,今天那两位烈士的家属要来,你不回去看看。”
“不了,我先回家一趟。”
其实兰静秋没回家,直接去了李奎的车行,也就是原来录像厅的位置。车行早就装修好开业了,还雇了两个人,兰静秋都已经收到了年底分红,还不少,但自从装修好了,她还没来过,她不想跟李奎这种小混子走得太近,免得再沾染油滑之气。
今天过来一看,还算不错,蓝底红字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李奎车行。
门面跟几十年后不能比,但在现在非常显眼,也很气派。
门口放着一个待修的自行车,还有一个半新的三轮,里边才是崭新的要售卖的自行车跟三轮,三轮有脚蹬的还有烧油的,最显眼的地方放着辆摩托。
别看地方小,对于现在的凤安城来说足够了,店里正有一对年轻男女在看自行车,看起来像是未婚夫妻,一个胖胖的男店员正在招呼他们。
兰静秋还没等问呢,李奎就从里边迎出来了,“兰同志,我就知道你要来,今儿可太丢脸了!你说怎么就让你碰上了。”
兰静秋发现李奎脸皮是真厚,嘴上说着丢脸,脸上却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她干脆把刚才在络腮胡子家说的概率说给他听,李奎很委屈,“不是你说不能祸害小姑娘嘛,正好碰上一个长得特别俊的少妇,还勾搭我,我就没忍住,哪知道人家可能是逗我玩的,我脱了衣服,等半天她也不到里屋来,还把她丈夫给等来了,我真没见过这场面,差点吓尿!”
兰静秋听得哈哈大笑。
李奎尴尬道:“我知道确实特别好笑,但真是她先勾引我的,我就想着解解闷嘛……”
兰静秋听不下去了,干脆把那家的情况跟他说了,李奎气坏了,“我就说不对劲,居然拿我吓唬她丈夫?”
兰静秋道:“我刚才说的概率不是在吓唬你,如果她丈夫是个冲动易怒的人,恰好手边有刀子,你猜他会不会捅你?又或者他发现了窗户边的你,一把将你推下来,正好大头朝下,摔死了,你说你冤不冤?大概不冤吧,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我可不想死!”李奎真吓得不轻,“兰同志,请您放心,我一定不再犯了,一定循规蹈矩。”
兰静秋并不在乎他是否循规蹈矩,不犯法就行了,警察也不是班主任,管不了那么多。
“我过来是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可疑的事。”
兰静秋看着店面,一天能卖出去一辆自行车估计就算赚了,暂时成不了消息点,但她还是想试试。
果然李奎摇摇头:“有什么可疑的啊?一天见了八拔警察算不算?兰同志,你们是扩招了吗?怎么那么多人在巡逻?出什么大事了?”
兰静秋不会跟他说案子的事,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但还是有点失望,果然这小弟不行啊,帮着赚点钱还行,正事指望不上。
她摆手要走,李奎又跟出来:“对了,有件事有点可疑,不过不是咱们凤安城的事,也跟人贩子没关系,要不要跟你说。”
“说吧。”兰静秋走回来,李奎又不急了,给她泡了茶,又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个苹果,在袖子上蹭蹭递了过来,兰静秋嘴角抽了抽,接过来放桌上了。
李奎赶紧说:“我去找刀子给你削吧。”
“不用,赶紧说你的事,不是凤安城的事你为什么会觉得可疑?是清水县的吗?”
李奎又摆手,“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可不可疑,反正就只有这件事值得跟你说说。”
兰静秋不耐烦地说:“快说!”
李奎赶紧道:“你还记得那个瞎眼老婆婆吗?”
兰静秋皱眉,两个人都认识的瞎眼老婆婆?
“你是说儿子没能娶到意中人,离家出走被周宝贵杀了,她眼神哭瞎的那个老人家?”
“对,就是她,我不是出钱给做了法事吗?当时觉得她挺可怜的,后来我一直给她寄钱,不多,一个月五块钱。”
兰静秋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这小混子还会做善事。
李奎道:“前天,她给我打电话说不用再给她寄钱了,她认了个干儿子,要搬家了。”
兰静秋心中一凛:“干儿子?什么时候认的?哪里人?”?
第99章 出差
李奎不知道老太太干儿子是哪里人, 更不知道老太太搬哪儿去了,“我就觉得奇怪,谁这么善良要照顾一个瞎眼老太太, 我就是给几块钱算是个心意, 这几块钱对他们家这种没有固定收入的来说也算是个大钱了,为什么不要了?为什么要搬家?以前老太太说死也不会搬家, 要等着儿子回来, 虽说现在知道儿子死了,可故土难离,一大把年纪了要跟着干儿子去过活?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李奎说着挠挠头:“我这人呢,想坏也坏不起来,想好吧,也好不彻底, 让我一个月给他们寄点零花钱还行, 让我跑过去看他们, 就有点为难人了,兰同志, 你是警察, 要不你帮我查查吧, 老两口从哪儿认的干儿子。”
兰静秋心里有个猜想,她皱眉道:“那老太太给你打电话时,她干儿子在旁边吗?”
“没有, 邮局工作人员帮着她接通的,我这儿不是要做生意吗?刚花大价钱按的电话, 给她寄信的时候顺便提了嘴, 有事可以打电话, 哪想到头一次打来就是要搬家了, 不用我再寄钱了,你说我这头一回做好事,人家还不稀罕呢。”
“不是不稀罕,是她有更重要的人跟事,你只能给她钱,她干儿子却能嘘寒问暖。”
“可两者有冲突吗?”李奎还是有点不解,他可能真是头一次做捐助人,结果被捐助的突然不接受了还要断了联系,让他有点挫败感。
“但行好事嘛,人家不需要了,肯定还有别的人需要,想做善人还不简单。”兰静秋胡乱安慰几句就回了派出所,她找到曹所长:“所长,我有线索了,申请出差。”
曹所长被她吓了一跳,等问清楚了,本想说你是不是想多了,可是想到大佛肚子里的尸体,他叹口气:“瞎眼老婆婆认了个干儿子?你觉得这个干儿子就是郭东?他不赶紧跑,去给别人当儿子?你觉得这可能吗?”
“我们现在找的是不是三十岁左右的单身男子?”
曹所长明白了,他点点头:“没错,大家都在留意单身男人,他却找了一个瞎眼老婆婆和她快糊涂的老头做掩饰。”
“郭东做为摒尘时曾经给这老两口的儿子做法事超度,只是不知道他当时是有意还是无意留下了他们的地址,又或者是他在逃亡中碰巧见到这两个老人,于是动了心思。如果他们出行的话,大家会帮助这对老年夫妇,而忽略他们的儿子,这就是他最好的掩饰。”
曹所长想了想,还真是这样,车站的工作人员如果碰到这样的组合肯定会去帮着扶老太太,把这一行人照顾好,还会感叹这儿子太不容易了,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带着父母出行的孝顺儿子就是他们要找的单身男子。
兰静秋道:“就算他们不出行,这对夫妇也是他的掩护,搬家去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一家三口比他独身一个更容易让人接纳。如果到了偏远地区,买个房子落个户口,没准他会拥有真正的新身份。”
现在户籍制度还不严谨,有黑户,还有的老家一个户口,单位一个户口的,很多地方都是用笔抄写的户口本,掏钱买个身份,并不是难事。
曹所长被她说服了,但还是说:“别急,先等我给他们那儿的派出所打个电话,帮忙查查。”
等下午,那两个牺牲刑警的家属来了,兰静秋怕看见这种场面,总会让她想起她上辈子的父母,可人家非要见她。
“兰同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跟他爸可能一辈子见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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