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书书
凌爻的眉眼触发回忆,阮溪不自觉想起自己十四岁那年,她和凌爻去镇上给老裁缝打酒,并肩在山路上走。累了会手牵手,最后几乎互相拖着到了镇上。
那时两个小朋友的身影,慢慢和现在的场景重合上。
她看着凌爻忍不住笑,凌爻也笑一下。
那两年褪了色的回忆忽然被点燃,尘膜散落,温度传导到现在,隔在他们之间的八年之久的时间和距离,似乎都在这个瞬间消冰解冻烟消云散了。
两人聊着天快要骑到城里的时候,阮红军骑着空自行车回来了。他冲到阮溪面前刹车停住,把空车给阮溪,接了阮溪的自行车说:“大姐你骑空车歇会吧。”
既然他都回来了,阮溪也就没再和他客气。
她骑上空车,在进了城以后,忽想到点什么,便转头跟阮红军和凌爻说:“你们慢慢骑,直接回家吧,我去买点东西。”
她骑空车先走,跑去买了很多吃的东西,零食有水果也有,还买了一个大西瓜。
她买好东西到家,阮红军和凌爻还没有到。于是她去厨房拿了个大盆出来,到院子里的石槽旁边接了一盆自来水,把西瓜放在里面泡起来。
刚泡好西瓜阮红军和凌爻到了,于是几个人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东西都搬进屋,分开了放在该放去的屋子里,然后一起坐到正房里桌子边吃西瓜。
阮红军抱着西瓜啃一大口,舒服道:“真甜!”
阮溪没多理他,看向凌爻问:“你想吃什么?待会请你去吃。”
凌爻吃着西瓜道:“我不挑,都可以。”
阮溪只好又看向最辛苦的阮红军,“老五,你想吃什么?”
阮红军完全不客气道:“我想吃肉!”
如他所愿,吃完西瓜又休息一会之后,阮溪便带他们一起去了饭馆。到里面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肉,猪肉羊肉牛肉鱼肉虾肉,有什么肉点什么肉。
阮红军笑得开心,“真是我亲大姐。”
吃饭的时候阮溪看着凌爻说:“这次不算还上次的饭,下次我再找时间请你。”
这种事,凌爻自然不客气不推辞,应声道:“好。”
阮红军阮红兵和阮秋月不说话,实在也是饿了,拿着筷子横扫一通。
吃完饭出餐馆回家,三个人饱得在打嗝。
五个人回到四合院的时候,阮长生和钱钏也已经关了店门吃完晚饭回来了。他们回来后也没有闲着,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铺床叠被整理衣服。
他们和阮溪说好了,正房让阮溪住,空间足够大,阮溪可以在里面摆案板放机器当成工作间,以后就在这里专心做设计画图打版,没有人打扰。
而阮长生和钱钏住在东厢,总共三间房,开学把阮大宝接过来,也住东厢。
剩下的西厢先空着,暂时当做客房,谁过来就让谁住着。
倒座房因为开门朝北,常年见不到阳光,就不住人了,放放杂物。
看到阮溪他们吃完饭回来了,阮长生和钱钏停下手里的活出来,还没和阮溪几个人说话,他们看到了凌爻,阮长生便先出声问了句:“咦?这是谁呀?”
这次阮溪还没说话,阮红军道:“你不认识?凌爻呀。”
这样一说阮长生立马对上号了,忙笑起来上来和凌爻握手,“这要是走在街上那真是不敢认,听小溪他们说你现在可厉害了,是科学家了。”
凌爻道:“没有多厉害,很普通。”
阮长生松开他的手,仍是笑着说:“真的是没想到,小时候那样一个沉默寡言不说话的小孩,如今能变成这样。当时觉得你傻,现在才知道是我们傻。”
认为读书是坏事的那全是大傻子!
凌爻站着和阮长生寒暄了几句,又坐下来聊了聊天。
眼见着外面的夜色更深了,阮溪看了看时钟上的时间问凌爻:“时间不早了,要不先回去吧?我怕你回去太晚了不方便。”
毕竟他现在住单位,还是别太晚回去得好。
凌爻看看外面的夜色,冲阮溪点点头,起身又对阮长生他们说:“时间确实不早了,你们还得收拾房间,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说完又再次看向阮溪,“有什么事需要我的话电话联系。”
阮溪冲他点点头,“好的。”
凌爻这便准备走了,出门的时候阮溪跟在后面送他出去。
阮长生要跟着一起去送,被钱钏拉了一把使了个眼色,他顿一下便停住了。看阮长生和钱钏没出去送,阮红军阮红兵和阮秋月自然也就没出去。
阮溪把凌爻送到大门上,嘱咐他:“天黑,路上小心一点。”
凌爻回头应声:“我会小心的,你快回去吧。”
阮溪看着他下台阶,绕过门前的石狮子。
在他要走到自行车旁边的时候,她忽出声叫了他一句:“凌爻。”
凌爻顿住步子,在夜色中回过身,看向她等她说话。
阮溪犹豫一会道:“你回城里以后给我写了三封信,我全都没有收到,当时因为脑子里全是别的事情,而且知道你回城里我就放心了,知道你会过得好心里不担心你了,所以也就没有多想。后来我才知道,信被人烧了,我把她打了一顿。”
凌爻站在原地顿了好一会,片刻说:“对不起,我也没有多想……我怕一直写信会打扰到你的生活,高考恢复以后就没寄了……或许我应该再多写几封……或许……应该往乡下寄……”
阮溪微微扬起嘴角,“没事,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凌爻看着她,也牵起嘴角笑,眼神如水。
夜晚的胡同很是安静,两人隔着夜色相视而笑,圆圆的月亮挂在胡同上空,照亮门前的两个石狮子,也照亮了两个人的面庞。
心里舒服了,阮溪又说:“赶紧回去吧,下个星期天请你吃饭。”
凌爻笑着应声:“那我来找你。”
第098章
月光铺洒在地面上, 光色浅浅。
阮溪站在大门外看着凌爻的身影消失在胡同里,轻轻松口气,心情很好地回身进院子, 反手关上大门插上门栓, 转身进二门去到东厢房。
阮长生和钱钏还要继续收拾东西,阮溪自己也要收拾,所以她没有留在东厢多打扰他们两口子, 叫上阮秋月一起回正房里面去了。
阮红军和阮红兵今晚睡东厢的另一个房间里, 铺个床就行。
但他俩也没闲着,找衣服先洗澡去了。
等人都走了,阮长生问钱钏:“怎么不让我送送凌爻?”
钱钏一边收衣服一边道:“两个孩子分别那么多年好容易碰上, 难得星期天有空见个面, 一整天都有红军他们跟着, 都要走了,你让人家单独说几句话不行吗?”
阮长生看着钱钏想了片刻,“你是什么意思啊?”
钱钏抬头白他一眼,“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阮长生又想片刻,会过意来了,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你别说哈,我还真想起来了,这小子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惦记我家小溪, 还拉过我们家小溪手呢!那时候他天天跟小溪和小洁在一起玩,还被村里其他小孩笑话了来着。他小子不会这么多年, 还惦记着我们家小溪吧?”
钱钏说:“八成就是。”
当年阮溪进城后第一次回去过年那会,她就觉得凌爻对阮溪可能不止是好朋友那么简单。当然她那时候也不确定, 毕竟都还小, 分不清友情和爱情也是可能的。
但这次她再看到凌爻, 她就觉得凌爻对阮溪应该确实没那么简单。
她觉得,要是真的也好,两个人从小就认识,知根知底的。小时候关系处得那么好,说明两人间投缘。他们要是能在一起的话,这不比阮溪凑合着随便抓一个好吗?
再者说了,凌爻这孩子现在多出息啊。
阮长生想了想笑着说:“就是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钱钏也笑笑,“我感觉很有可能。”
阮溪和阮秋月回到正房里一起收拾东西,把暂时穿不到的衣服鞋子被褥等全都收起来。需要穿的用的都放在容易找的地方,样样都归置整齐。
收拾到一个圆形铁皮盒子,红边黄底,盒盖上是嫦娥奔月的彩画图案。
阮秋月拿在手里看了看,问阮溪:“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阮溪伸手接过来,一边打开一边说:“以前攒的一些东西,杂七杂八的。”
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些信,还有一些邮票之类的东西。
阮秋月看到一个新奇的,拿起来捏在手里看了看,笑着说:“咦?这是老怀表吧?还在转呢,大姐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放以前这东西不是谁都能随便买得起的吧?”
阮溪看看那怀表背后的字,笑起来道:“确实是老古董了,人家送的。”
阮秋月看完正面也看了看反面,看到那个“爻”字,她立马会意过来,有些惊喜和意外地看向阮溪,“是凌爻大哥送给你的?”
阮溪伸手从她手里接下怀表,看了一会照着旁边桌子上的小闹钟调时间,“是的,他以前跟父母去乡下的时候偷偷带的,我去城里的时候送给我的。”
她还记得那时候分别,凌爻心里舍不得她走,但是嘴上又不说,一直偷偷跟在山坡上送了她很久,他那副模样,闹得她也掉了不少眼泪。
当时之所以会那么难过,自然有感情好舍不得的原因,但其实最主要的是这个年代交通和通信都太不发达,彼此心里都知道,那样一别,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屈指可数了,基本就渐行渐远了。
有什么能比失去更让人难过的呢,要是知道不会失去,坚信一切都不会变,距离和时间不会改变任何东西,那也不必红眼眶了,更不必掉眼泪了。
而且因为是快刀子,猛一下拉出血来,所以难过便会格外强烈。同样的情况如果是放在通信发达的现代社会,分开后联系从多到少这样退出彼此的世界,其实就没什么感觉。
分开以后彼此都会有各自的生活,不再是彼此生活的参与者,每天各自都要为自己的学习和生活到处奔忙,甚至是焦头烂额,自然而然就完全退出彼此的世界了。
能再次重逢,是人生中的一个意外,也是一个惊喜。
阮溪把调好的怀表捏在手里看了一会,伸出手笑着放去书桌上。
表盘里的指针一格一格地走,追着时间向前。
八月底,清晨的空气清凉沁脾。
阮溪站在月台上给阮红军阮红兵和阮秋月都整理了一下衣领,整理完拍拍他们的肩膀,轻轻吸口气道:“去吧,上火车吧,下次放假再过来找大姐。”
过去一周的时间他们玩得挺尽兴的,把该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过两天就得开学上学了,实在也是不能再拖了,今天必须送他们回去。
阮红军应声,拎着行李包带着阮红兵和阮秋月上火车,放好行李坐下来后,他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跟阮溪说:“大姐,那我们就走了。”
说着又冲旁边的凌爻挥挥手:“凌爻大哥,下次再见。”
阮溪和凌爻冲他们挥手,等火车走远才放下手来。
阮溪回过头看向凌爻,笑一下说:“谢谢你帮忙送他们,我们回去吧。”
凌爻看着她道:“是不是太客气了?”
阮溪:“我这是有礼貌。”
说着话两人一起转身往外走,到外面骑上自行车,往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