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书书
既然差不多都收拾完了,阮溪自然也就没能上手帮忙。两人说着话阮翠兰两口子又从院子里出来了,看到阮溪笑着打招呼道:“小溪你今天不忙啊?”
阮溪笑着回:“四姑姑丈,我最近不怎么忙。”
几个人寒暄着把最后一点东西放到卡车上。
收拾好了最后一点东西,阮翠芝关起四合院的大门,挂上铜锁。
红门紧闭,铜锁落下,院子里的热闹留在昨日。
岳昊丰坐在拉东西的小卡车上,阮溪开着车带阮翠芝和阮翠兰两口子跟在后面走。开车出胡同的时候,阮溪问阮翠兰:“四姑,你以后都不走了吧?”
刘杏花和阮志高一前一后走了以后,别的人都各回来的地方去了,而阮翠兰两口子没有立即回乡下,留在陈鹏和柳红梅这里过了一段时间。
估摸着他们是不走了,所以阮溪拉家常地问了这么一句。
结果阮翠兰说:“不行,还是得回去,大鹏他爷爷还得有人看着呢。”
各家有各家的情况,家里还有老人要照顾走不开,阮溪自然也就没再多问。
总之现在陈鹏和柳红梅都稳定下来了,他们想来随时可以来。
汽车上路汇进车流中,出演城市中每一日的奔忙。
车流如水如灯线,街景四季变换,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所有人从旧的世纪进入新的世纪,进入更为开放包容,发展更为迅猛,节奏越来越快的年代。
人在老,院子里的花却开得一年比一年盛。
绿藤碧叶爬成回廊,碧叶之上开满粉白如玉色般的花朵。
花朵在风中微微摇曳,两只蝴蝶落在花瓣上停留片刻,又飞去别的地方。
屋子里传来麻将搓动的声音,伴随着嚷嚷人声——
“刚才我差一点就胡啦,而且还是自摸。”
“我早知道我就让你赢好啦。”
“不用让,下把我肯定就自摸啦。”
……
厨房中,保姆小周切好一盘水果端出来。
端到麻将桌边,跟刚码好了麻将的周雪云阮翠芝和凌致远岳昊丰说:“歇会吃点水果吧。”
周雪云手里捏着骰子,放下来道:“确实累了,那就吃点水果再打吧。”
于是四个人起身,到沙发边坐下来,吃点水果喝了点茶。
四个人现在全都是头发花白满面皱纹,周雪云眼睛上还戴着一副金边框老花眼镜。住在小区里邻里间的关系淡,所以他们平时没事会聚到一起打打麻将聊聊天。
阮翠芝吃了点水果看时间,说:“不知道翠兰到哪了,照理说今天应该到了。”
老家那边的事情如今全都处理好了,没什么可留恋的了,而且阮翠兰两口子年龄也不小了,所以几天前陈鹏回家接他们去了,让他们过来养老。
阮翠芝话音刚落下没多一会,忽听到院子里传来柳红梅的声音:“三姨,三姨夫,你们在这里吗?”
听到声音,阮翠芝忙应:“在在在,在这里呢。”
应完还没起身呢,柳红梅带着阮翠兰两口子进来了。
亲姐妹见面乐得开心,阮翠芝笑得满脸都是褶子,“你总算是肯过来了。”
阮翠兰也笑着说:“我这刚到,到你家找你去,看你不在家,又到这边来找你。”
阮翠芝拉着她和凌致远周雪云打招呼,“我在这边打麻将玩呢。”
都是之前见过的,又都是一家人,而且年龄全都差不太多,再生分也生分不到哪里去,坐下来吃水果喝茶笑着说说话,很快就熟络起来了。
柳红梅看阮翠兰两口子找到阮翠芝踏实了,自己也就忙去了。
然后在一起聊了一阵天,阮翠芝还没说今晚要留下来吃饭的话,周雪云直接叫家里的保姆,“今晚家里客人多,小周你多做点饭,别到时候不够吃的呀。”
小周应声出门买菜去了。
阮翠芝说:“我们还没说留下来吃呢,这么多人,不方便。”
周雪云笑着道:“不叫各家小的来,就你们几个老的留下就成了。”
阮翠芝哈哈笑出声,“那也成,咱们几个老的留下。”
等保姆做完饭,阮溪和凌爻也下班到家了。
跟在阮溪和凌爻身后进屋的,还有不知道去哪玩了的乐乐和可可。
看到阮翠兰两口子从乡下过来了,阮溪和凌爻忙上去热情地打招呼,又对乐乐和可可说:“快叫四姑姥姥,还有四姑姥爷。”
乐乐和可可一起出声道:“四姑姥姥好,四姑姥爷好。”
他们和阮翠兰不熟,自然就是生分客气居多。
阮翠兰看着乐乐和可可笑着说:“这些年不见,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上次看到的时候才有大腿高,现在看着比我还要高了,多大啦?”
乐乐回答:“四姑姥姥,我们十四岁了。”
阮翠兰还是感叹,“长得太快了,都成大小伙子大姑娘了。”
这样在客厅里寒暄一气,然后一起去到餐厅里坐下来吃饭。饭桌上的话题围绕在老人身上,可可和乐乐说不上话,吃完饭放下筷子招呼一声就上楼回房间去了。
两人对四姑姥姥和四姑姥爷都不感兴趣,回房间开电脑登Q.Q上游戏。
刚登上游戏,电脑右下角的Q.Q滴滴滴闪动起来。
可可点开闪动的头像,跳出一个叫“谢兜兜”的会话框来。
谢兜兜:【玩游戏带我一个】
可可:【太菜了,不带】
谢兜兜又去找乐乐。
乐乐更果断:【不带】
谢兜兜:T^T
阮溪和凌爻是要陪长辈的,等三姑四姑和两个姑丈都走了以后,他俩才回楼上。当然阮溪没有立即洗漱睡觉,而是和凌爻一起做了四十分钟的运动。
做到浑身暴汗,阮溪拿了衣服先去洗澡。
洗完澡回房间上床坐下来,拿起手机解锁随便看一眼,便扔床头柜上去了。
别看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智能机还没出来呢,手机也就能挂个Q.Q玩。
到了阮溪这把年纪了,哪还有挂Q.Q聊闲天的闲情逸致啊。
这些东西,都是可可和乐乐那个年纪玩的了。
扔下手机后,阮溪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沓纸,打开床头的灯,靠在床头仔细看起来。看完一页翻到第二页的时候,凌爻洗完澡回来了。
他上床坐在阮溪旁边,看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在看什么?”
阮溪目光仍停留在手里的纸页上,“明天要去上一个访谈节目,这是提前沟通好的采访稿,我得再好好看一看,到时候别在录的时候说错了。”
说完她看向凌爻,“你要不要来给我当观众?”
凌爻笑一下,“好啊,刚好我明天不忙。”
阮溪也看着他笑笑,然后收回目光继续看她的采访稿。
看得大差不差,关了灯躺下来和凌爻聊会天,也就安然地进入梦乡了。
次日在闹钟声中醒来,和过去八九年的每一天的早晨几乎都是相同的——起床洗漱打理收拾一番,吃完早饭一起出门,去往各自的单位忙各自的事情。
阮溪到公司开了半天的会,到下午带着助手去电视台录节目。
刚好温晓也在电视台有活动,所以两人约在了一个化妆间里面。
在化妆间化妆的时候,温晓跟阮溪说:“我最近一直说去找你玩,一起喝个下午茶,但一直也没抽出时间来。过几天星期天你忙不忙,不忙我去找你去。”
阮溪笑着道:“之前刚忙完一阵子,我最近都不怎么忙。我们家新找的阿姨糕点做得特别好,星期天你来我家,我让她做给你尝尝。”
温晓本来就喜欢吃甜食,听到这话忙道:“是吗?那我怎么也得去了。”
两人说着话化完妆,还有时间,便又在一起聊天等了会。
阮溪的访谈先开始录,助手过来叫她,她便和温晓打声招呼先录节目去了。
跟着彩排过的节目流程走,进演播厅和主持人问好,在沙发上坐下来和大家打招呼。前面全是一些流程式的东西,自我介绍一下,然后和主持人间开始问答。
聊天回答问题的过程中,阮溪看到观众席里坐着的凌爻,没忍住翘了下嘴角。
以为他只是瞎说说的,没想到还真跑来给她当观众了。
访谈的过程很顺利,阮溪和主持人一问一答聊完所有话题,气氛也一直都还算不错。然后就在阮溪等着访谈结束的时候,主持人那边看起来却没有结束的意思。
他忽又笑着说:“您好像是国内第一代设计师,在每一届的中国国际服装展览会上都拿了最高奖项,也早就评选上了中国十佳设计师,其他的国内设计奖项也是拿了很多,甚至加入中国服装设计协会,担任了理事。国内许多大型的晚会,大型的活动,他们需要的演出服和礼服,基本也都是出自您的手。就目前而言,您在国内算是最顶尖的时装设计师了,那您有没有想过要往国外发展,走上国际什么的呢?”
这确实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也是她这么多年在努力的事情。虽然超出了访谈稿的问答范围,阮溪也没有不给面子,点点头道:“当然是有的。”
主持人又问:“那您对您的作品走上国际,有信心吗?”
阮溪笑出来道:“当然也是有的。”
主持人也笑了笑,说出的话却是:“说点心里话,可我觉得可能有些困难。”
这话一出,演播厅里的气氛瞬间就有些变了。
阮溪仍是面目含笑,看着这主持人,“愿闻其详。”
主持人道:“您的作品我都看了,运用的最多的是中国风的元素,而这些元素在我看来的话,都比较土,和国际根本无法接轨。如果您真想走出国门的话,那我建议您,多学一学国外的设计,多用一些西方的元素,那样会比较高级。”
阮溪脸上的笑意不减,眼睛已经冷下来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国家的东西全都土里土气,上不了台面,永远都走不出国门是吗?”
主持人想了想道:“确实可以这么说吧,不管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但凡是设计和创意这方面的,和国外的确实都没法比,就是不够高级。”
没有人出来打断访谈,阮溪只好继续和他往下说,面容带笑,“你既然这么瞧不上我们国家的文化,那你不是中国人?不吃中国的东西,不穿中国的衣服?”
主持人也不带脾气,笑着道:“我也不是瞧不上我们国家的文化,我自己是很喜欢我们国家的文化的,但就设计而言,我只是说一点客观事实吧,用中国风的元素就是不够大气也不够洋气,比较土。不瞒您说,我穿衣服确实也只穿国外的品牌,不穿国内的牌子。”
阮溪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下,抬起手掌,笑着道:“你觉得你很洋气?”
主持人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我这身衣服是……”
下面的牌子他还没说出来,阮溪打断他的话又继续说:“就这身衣服穿在你的身上,我只能说牛头不对马嘴,而且这身衣服也并不高级,甚至看起来非常廉价。剪裁和拼接倒是不错,但材质用得不对,整件衣服看起来就只有两个字——廉价,完全没有质感。还有你这鞋子和配饰的搭配,也只有四个字——乱七八糟。如果你认为的高级和洋气是这样的,那我建议你还是再培养培养自己的审美。”
主持人本来还想保持着笑容继续往下聊的,但听完阮溪的话,再看着她脸上皮笑眼睛不笑的笑容,他脸上的笑容便慢慢僵起来了。
但他也没有表现什么,很快做好表情管理,继续笑着说:“谢谢阮老师,没想到让您在这给我上了一课,回去我就再学学穿衣搭配,也祝您早点走上国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