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海
他胆怯地看了秦禛一眼。
秦禛鼓励道:“一页没多少数字,二哥完全可以自信些。”
秦祎是个鼓励型人格的男孩子,越夸越自信的那种人。
他挺了挺胸膛,“珍珍说的有道理,二叔出题吧。”
秦简行随便翻开一页,放到秦祎面前。
这是正常的账本,每页不过十三行而已,真的不多。
秦祎松了口气,把账页默默念了两遍——他之所以学的那么快,不能都归功于秦禛的记忆法,而是他原本就是聪明人,对数字也很敏感。
“可以了。”秦祎说道。
秦简行把账本面对自己,笑道:“二侄儿果然有两下子,背吧。”
秦祎从第一个字背到最后一个字。
秦简行用手比着账页,一行一行扫到最后,叹息道:“只错了一个字,但账目都对了,确实了不起。”
秦老将军“哈哈”笑了起来,大手在秦祎肩上一拍,“好样的。”
这一餐饭,秦家二房扬眉吐气,秦简言和程氏出尽了风头。
菜饭撤下去了,一家人一起喝茶。
秦老夫人问小孟氏,“家里还好吧?”
小孟氏道:“家里一切都好,就是……”她为难地看了秦禛一眼,停下了话头。
秦简易道:“你有话直说便是,不必藏着掖着。”
秦老将军和秦老夫人一起看了过来。
小孟氏揪了揪手中的丝帕,说道:“就是……就是昭王侧妃的事,听说,赵侍郎去找皇上了,这事最近传得沸沸扬扬。”
事情是真的,就是没必要这个时候说。
小孟氏原本也没想说这件事,但二房又是升官又是发财又是过了府试的,她实在嫉妒,就想把此事张扬出来打压二房一下。
秦老将军的眉心又拧出了一个大疙瘩。
他问秦禛:“此事王爷怎么说?”
秦禛也为难,这件事的确是他们办的不对,无论赵三人品怎样,既然选秀了,指婚了,就不该掉赵家的面子,迟迟不接人进府。
对秦家人直言相告肯定不行,一旦传出去,事态扩大了,皇上那里交代不过去。
她思虑再三,说道:“青莲会谋逆之前,王爷忙于防范,谋逆之后,王爷便赶往了边关。我作为王妃,的确应该把此事早早张罗起来。但是祖父,孙女自忖,孙女对朝廷的贡献不小,昭王不在家,孙女不想面对侧妃,暂时不接赵家姑娘入府也没什么吧。”
居然还可以这样?
居然还可以这样!
秦家人的脑海中同时闪过一模一样的话语,但语气截然不同。
前者质疑,后者骄傲。
“哈哈哈哈……”秦老将军大笑起来,“珍珍这话没错,王爷要娶侧妃,那就等他回来再娶嘛,何必给自己添堵呢?”
秦简言也道:“珍珍这样做,想必也是皇上默许的。”
不然秦禛又怎么敢呢。
程氏松了口气,笑着对小孟氏说道:“既然珍珍有这个底气,那就等皇上找珍珍再说吧。”
她这话说得透彻——皇上都没说什么,你们着什么急呢?
秦简易瞪了小孟氏一眼。
秦简行见气氛不对,赶紧转话题,说起了秦雯的婚事——她和程自如原本该在三月完婚,但秦简易出了事便一直拖了下来,最近才重新看了日子,日期就定在五月十六。
成亲是喜事,大家热热闹闹地聊一阵子便散了。
下晌两点多,秦禛回到二房,重新扮成小厮的样子,和秦祎一起回了王府。
久安大街,垂柳巷第七家,正院。
一位面如冠玉的俊俏男子坐在内书房的书案后,对着墙上的书法作品发呆。
“咄咄!”门被轻敲了两下。
男子迟疑片刻,到底说道:“进来吧。”
一名四五十岁的精瘦男子进了门,禀报道:“主子,昭王妃已经回王府了。她这次扮成了小厮模样,由秦祎送回王府。”
男子若有所思,片刻后说道,“扮成王府下人的模样出去,再扮成将军府的小厮模样出来,时间、地点、形象都在变,她当真很小心了。”
精瘦男子打了一躬,“属下无能。”
男子苦笑道:“不是常叔无能,是我无能才是。斗不过建宁帝兄弟倒也罢了,连个妇人我也无可奈何!”
常叔不安地动了两下,到底没敢开口相劝。
“唉……”男子长叹一声,“我愧对父亲的期盼呐。”
常叔道:“主子不必如此苛责,主子刚过弱冠之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男子缓慢地摇了摇头,“如果北辽对大庆构不成威胁,如果今年没有大的灾情,建宁帝的帝位就彻底稳了。不得不说,集议制、减免赋税,以及新成立的几个部,都极大地稳定了民心,我们青莲会赖以存在的土壤没有了。”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男子把书法作品中的词轻轻念了一遍,感慨道,“‘心字已成灰’,真真是一语成谶。”
常叔着急了,“主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男子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常叔,建宁帝已经意识到在民间广泛宣讲的重要性,他坐在龙椅上,说出的话比虚无缥缈无法见人的青莲会更能蛊惑人心,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极为漂亮,他这是有贵人相助啊。”
常叔道:“主子觉得这贵人是谁?”
男子指了指身后的书法作品,“她嫁给景缃之后,建宁帝才改变了策略,听说,此女有过目不忘之能,重案组的案子都是她破的,她不在,案子便破不了。”
常叔点点头,“主子打算怎么做?”
男子道:“时刻盯紧她,只要有机会,一定将其拿下。”
第147章 试验
秦祎不回家,在王府住下了。
兄妹俩在堂屋喝了一回茶,便去了花园。
秦祎道:“妹妹,既然这么危险,暂时就不要出门了吧。”
秦禛双手插兜,走得不徐不疾,“二哥放心,破了这桩案子我就不出去了。”
秦祎知道她主意正,但还是苦口婆心地说道:“青莲会不会善罢甘休的,妹妹还是长点儿心吧。”
秦禛笑问:“二哥觉得我没长心?”
秦祎道:“二哥只是觉得你过于托大。”
秦禛耸了耸肩,行吧,说得好像也没错,“那……我就再安分一点儿?”
秦祎松一口气,“安分一点儿!”
二人溜溜达达地去了靶场。
岳平备了张条案,上面放着两把鸟铳和两把弓,羽箭若干。
秦禛拿起一张弓,问道:“库房收拾出来了吗?”
现在熟练工不多,呢子生产缓慢,数量也不巨大,但毕竟隔了一个潮湿的夏天,需要一个干燥的库房。
秦祎选了鸟铳,“架子已经搭好了,生石灰正在采买之中。”
秦禛岔开双脚,两肩下沉,射……
正中靶心。
秦祎赞道:“不错!”
“不错!”
在未央宫的小书房,建宁帝说出了同样的两个字。
“皇上?”陆皇后福了福,“不知皇上要来,臣妾有失远迎……”
“罢了。”建宁帝一摆手,“你我十年夫妻,不必如此客套。”
陆皇后笑了笑,“皇上要在哪里用膳?”
建宁帝道:“让御膳房多做些,把孩子们都叫来。”
陆皇后吩咐了下去。
建宁帝走到她身边,凝神看挂在墙上的画——这是一幅四尺全开的花鸟画,主体是荷塘,荷叶疏密有间,游鱼姿态灵动,间或有一支支花蕾,画面右边三分之一处有一株红莲正在盛放。
颜色以深深浅浅的绿为主,画风清新,布局紧凑,整张画渗透着一种轻松闲适的情绪。
建宁帝道:“听说皇后的画已经卖到八十两一张了,不到半年时间翻了两倍多,了不起。”
陆皇后面色一变,双唇拉平,目光也落在了建宁帝的脸上。
建宁帝笑道:“皇后那么紧张做什么,这不是好事吗?”
陆皇后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卖画是臣妾的主意,与弟妹无关。”
“哈哈哈……”建宁帝笑了起来,手臂一伸,揽住了她的肩,“皇后多虑了。如果皇后能成一代名家,朕也跟着沾光不是?”
他笑起来很好看,薄唇上扬,桃花眼的眼尾堆起了几缕细纹,不但不显老,还平添几许儒雅,几许温润。
比起俊美冠绝京城的景缃之,他更有成年男人的魅力。
陆皇后一时有些恍惚了,心脏不规则地跳了几下,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时候:他穿着一袭道袍,站在陆家后花园的一株柳树下,清俊的脸上有三分恬淡,两分礼貌,剩下的全是漫不经心。
遗憾的是,她当时只看到了恬淡和礼貌,对漫不经心视而不见,一头扎了进去,自以为是地争宠了十年。
好悲哀……
“皇后。”建宁帝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脸,心思却不在自己这边,不由有些不悦,“皇后在想什么?”
“哦……”陆皇后回过神,“在想弟妹的事。”
建宁帝不信,但也没多问,揽着陆皇后的肩走到罗汉床前,脱鞋坐了上去,“岳母大人说什么了?说昭王妃善妒,不纳侧妃进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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