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单铺
红果看着他们,琢磨着宗炎这话里的意思,他向来做事谨慎,如今就这么直接跟老吉说实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和她有同样的猜想——老吉就是杜老板本人。
那刚才还在东跨院的杜老板怎么一转眼就出现在老吉家门口呢?
她回身细看老吉家房子,正屋三间,两边是东西耳房,毗邻东跨院的东耳房与院墙之间还有大概半米左右的空隙,地上是不可能打通的,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地下有通道。
正当红果想着要进屋看看,只听老吉说道:“这说得没头没脑的,我也不好跟杜老板传话,你最好详细跟我说说。”
宗炎点头应着:“我们屋里聊?”
老吉迟疑了。
在旁边乖巧地趴着的大黄狗突然窜起来,尾巴疯狂摇着往外跑,是曾富平下班回来了。
院子里人多眼杂,老吉只好邀请宗炎进屋,红果也跟着进去。
老吉还没搞清楚他俩是一伙的,见状忙想拦下她:“红果!红果!那个宗老师他有事跟我聊,这边杜老板有消息了我通知你,好吧?”
红果匆忙找了个借口:“我等娟子。”
“娟子九点才下班。”
“……”
走在前面的宗炎也没回过头来搭救她,在这关键时刻,关乎事成后的业绩提成,红果不能就此退宿,她微微扬了扬脑袋,直接说:“我知道他要跟你说什么。”
老吉愣了一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只好讪讪笑道:“那你们先屋里坐,我去装开水给你们泡茶。”
说完他拎着热水瓶去厨房灌开水。
宗炎进屋后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一厅两室,客厅正中放着一张四方桌,桌上两只大花瓶里插着塑料梅花,两瓶梅花中间的墙上贴着巨幅的□□画像,石灰墙面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青砖,客厅没有沙发,只摆了四五张木椅子,餐桌上放着中午吃剩的一盘咸鱼干和半碟花生米。
红果熟悉老吉家的格局,她不慌不忙地走向东边的屋子,伸手拉开屋内的电灯。
这是老吉的卧室,一样的水泥地面,家具不多,一张木桌上凌乱地放着杂物,杂物堆里有一架电话座机,木桌左边是一张破旧的双人床,右边东墙是一个巨大的梨花木衣柜,衣柜没有柜脚紧挨着地面摆放。
衣柜里可能有暗门,宗炎站她后面也往里打量着,听见外面声响,红果忙伸手关掉了房间的电灯,随即从容走到餐桌旁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了。
老吉提了热水进来要泡茶,宗炎说不用泡茶,他还有急事要出去。
老吉一身宽松的衣服,双脚穿着袜子却是趿拉着拖鞋,想必他从东跨院回来就听到她在外面的敲门声,这是匆匆忙忙换的衣服鞋子。红果更坚定了内心的推测,老吉就是杜老板。
在宗炎对面坐下,老吉热心肠地直接摊开话题问宗炎家是什么时候让杜老板托运货物的。
宗炎:“1942年。”
“哪一年?”老吉诧异地张大嘴,满脸的不可置信地道:“1942年杜老板还没出生呢怎么给你家托运货物?是不是搞错了?”
宗炎反问:“吉叔哪一年出生的?”
“我1944年出生的,属猴。”今年46岁了。
“那杜老板呢?”
“这……我也不清楚。”老吉可能醒悟过来他刚才的话语里有漏洞,他脑袋瓜子转的很快,挠了挠头说:“你的意思是,你们宗家的货委托给杜老板的家族去托运,这四五十年都没消息?”
“是这个意思。”
“什么货?”
“石头。”
“玉原石?1942年?”老吉点着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有多少?”
“120块。”
老吉盯着宗炎,又瞥了眼红果,眼神飘忽似在思索着什么,如果他刚才还有点懵那么现在他起码至少心里有点谱了,如果他是封举人的后代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1942年从封家大院消失的120块玉原石的事情。
“你手里有什么凭证吗?”老吉问。
“有委托信函。”
“镖书?”
红果心中暗自感叹老吉叔果然懂的比她多。她就不知道还有镖书的事,宗炎没跟她提起过。
宗炎没正面回答,只道:“我想杜老板也未必知道那批货现在究竟在哪儿,我只是想找他要一份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我这儿有一半,他那边应该也有一半。你跟他说了,他会知道。”
“他也未必会知道。”老吉抖着脚手指头轻轻敲着桌面,又道:“你说你是哪里的?”
“滇东。”
“祖籍滇东?姓宗?”老吉又反复问了一遍,尔后再次把话绕回来,“你究竟找杜老板要什么东西?”
老吉看样子有点兜不住要跳反了。
红果知道宗炎找杜老板要的东西应该是破军号藏宝图的另外一半,看来老吉并不想就这么把东西物归原主,她看向宗炎,只见宗炎狡黠一笑:“你不知道?”
老吉急了,拍了下大腿:“我怎么会知道呢。”
宗炎不急不缓地说:“那我再重复一遍,这个东西我有一半就放在我房间里,杜老板也有一半。如果杜老板愿意把另外一半拿出来还给我,我不会亏待他。”
老吉晦暗的神色突然明亮了几分,他终于答应帮忙问杜老板,有消息了就通知宗炎。
宗炎笑道:“杜老板不开门,你怎么问?”
“我……我打电话给他。哎哟,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我有我的道。”
“那劳烦吉叔。”
“你那么晚了还要出门去?”
“对,要回店里干活。”
这边聊完,整个聊天过程完全置身事外的红果坐在晦暗的角落,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她全程没有插一句话,两只狐狸过招她像看戏似的,有意思。
从老吉家出来,看见老曾家门口有人在小声争执着什么,正好曾老太从屋里出来看见了,顿时破口大骂,红果这才知道是李正路来见曾玉宁,被关秀梅拦住了劝他离开,但李正路就是不肯走,他想要个说法。
曾老太“呸”了他一口:“一个大男人你要什么说法?”
李正路这人很倔而且脑子一根筋,他这人就像张爱玲笔下的男人,一身都是臭毛病,自大又自卑,他向着屋内嘶吼:“曾玉宁,你出来!曾玉宁!”
门帘被掀开,曾玉宁没叫出来,出来的是曾富平。
曾富平披着外衣手上夹着根香烟,“叫什么叫!别叫了!瞎嚷嚷!滚远点!”
“你们姓曾的欺负人!”
“欺负你了?要不是我保你,你现在还能有安稳工作?别不知足狼心狗肺!”
“扫糠的工作谁稀罕?!你这是踩我,不是保我。”
关秀梅不想两边吵起来,她拉住曾富平让他别多说了,又苦口婆心地劝李正路:“你先回去好吗?不要在这里吵,让人看笑话。”
“阿姨。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玉宁也不要我,我什么都没了!”李正路消瘦的脸上,双眼通红,这段日子他太难熬了,周围的人都在看他笑话,工作陷入低谷不说,家人更是不理解,连说好要跟他统一战线的爱人也抛弃了他。
关秀梅叹了口气,继续劝他离开,一旁没停止过谩骂的曾奶奶语气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哪一样配得上我们家玉宁?空有个好皮囊要家底没家底要能力没能力,你吵吵什么?”
曾老太话里话外嘲讽技能拉满,她回过头刚好看见红果,手指指了过来,“当初你害得李红果跳井自杀,你给人家说法了吗?你倒好意思跑我家要说法,你是男人吗?要脸吗?”
李正路侧身瞪向红果,通红的眼睛愤怒地能冒出火花来,似乎他现在的一切不如意,都是李红果自杀未遂造成的。
红果知道曾老太并不是真心为她说话,老太太只是想拉她下水把水搅浑,她下意识想回避这种男女主双方家庭对劈的场面。
宗炎已经先一步往外走,他要回大玉坊。
红果直接右转往家走,没走几步,听见后面有脚步声正要回头,结果头皮一紧,头发被人往后拽住了,她下意识护着头发,转身一脚横扫过去,只听有人闷吭一声,她快速收回打出去的拳掌,差点第二拳也打到宗炎脸上。
只见宗炎脸上一个清晰的鞋印子,而李正路被他反手摁在墙上,李正路手上还有几根头发丝在飘扬,要不是主角光环作祟宗炎替他挨了踢,刚才红果那一脚估计能要他半个脑袋。
头皮痛地红果怒火烧心,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抓头发羞辱过,头皮盯上嗡嗡窜着小火苗,她上前直接抓住了李正路刚刚就手的头发往墙上狠狠一撞!
嘭……
院子里突然安静了,连曾老太也瞪大了眼闭嘴收声。
李家闺女平时看着懦弱又寡言少语,谁知却是个狠人,这李正路要是在他们家门外出事,那真是惹麻烦上身。
第30章
宗炎松开了手, 李正路缓缓转过身来,眼神涣散,鲜血流满了他俊俏的脸庞。
宗炎盯着他, 似有防范但没吱声。
还是老吉反应快, 他跑前来仔细查看李正路的伤势, 随即神情严肃地看着大家摇了摇头。
没救了?
曾家的人互相瞅着, 都怕惹上事,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曾富平沉着个脸快步走前来,他把手上的烟往地上一扔, 脚上一踩, 无声点了点头似乎在问怎么样了?
老吉摆摆手, 解释:“没事。小伤。”
虽然刚才气急了,但红果还是个理智的人,她算是手下留情了。
李正路抹了抹脸上的血,嘴角往上一扯, 内心似乎也为自己刚才的冲动行事感到不屑。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红果一眼, 不知是愧疚还是不甘,他只“哼”了一声, 往前一个踉跄, 把曾家婆媳两个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只见他把手上的血擦在曾家外墙上, 随后步履歪歪斜斜地往外走, 直到消失在封家大院, 曾老太才又松了口气似的呸了一声。
黄凤莲听见声响也跑来围观,问是怎么回事?
院子里的人互相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没人回答她。
大家都以为红果这通怒火, 都是因为被李正路始乱终弃憋了一肚子气所致,当着人家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
曾富平指着墙上的血迹跟他老婆说:“赶紧擦了。”
人群散去,红果偷偷观察着宗炎脸上渐渐消散的印子,很是内疚,她伸了伸手又放下了,她也不好动手替他揉揉,怕他不领情。
宗炎深深舒了口气,然后捏了捏鼻梁,似乎在懊恼为什么自己要多管闲事,他也不好生人家女孩子的气,最后不得不云淡风轻地说:“我也没事。”
说完他也走了。
老吉盯着宗炎离开的背影,不由哼了一声小曲儿,他好奇问红果:“你俩究竟什么关系?”
关你屁事。
红果没理他,径自回家。
回到家,霞姑已经做好菜饭,她正在解围裙,“刚想去叫你们吃饭。宗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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