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杯雪
他话是这样说的,眸中却全是带着欣赏的笑意。
孟弗笑道:“您刚才在靶场说雕虫小技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钺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对孟弗道:“小姑娘还记仇呀。”
陛下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孟弗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回望着李钺的那双眼睛,勾起唇角,很认真地说:“当然不是,我希望您开心点,今天晚上要做个好梦。”
李钺呆了一下,心脏仿佛都融化在一坛蜜浆里,漫天霞光倾泻下来,她的眼睛里盛满星光。
晚风带着不知名的甜香轻轻吹过,脚下他们的影子不知不觉间重叠在一起。
好半晌,李钺才慢吞吞地轻声说道:“你也是啊。”
他没注意到,这一刻自己的声音温柔得不像样子。
他补充说:“回去早些休息,奏折太多看不完就让暗卫送到我那里,你要是担心暗卫发现,就给包起来。”
“我知道的,陛下。”孟弗乖巧应道。
第二日早朝,百官也果然如孟弗预料的那般开始逼她退让,而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就算是完全陷入孟弗的节奏当中。
首先对于把贸易权交给边将他们是不赞同的,但因此事并没有特别涉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不敢多提,怕惹怒陛下,所以勉勉强强地通过。
他们把重点放在提拔武将这一项政策上,他们既要为自己谋取一定的利益,又要让陛下高兴,不然后面的几项肯定是没法谈了。
魏钧安提出,朝中可以提拔些武将上来,但是提拔必须得有一定的规矩,不应该这样随随便便,并且他与刘长兰等人连夜赶出一份看起来还不错的制度,这也正合孟弗与李钺的心意,因为有了规矩,他们日后想要再提拔武将上来也容易。
孟弗把他们的奏疏收下,没有立即表态。
之后是关于陛下想要派官员去北疆历练和削减朝中官员这两项政策,这也是朝中大大小小官员们最关注的两项,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那个被赶出帝都的倒霉蛋。
魏钧安与刘长兰慷慨激昂地向孟弗陈述了如今朝中个人各司其职,各有所攻,若是一次削减了这么多的官员下去,定然会让朝局动荡,恳请她收回成命。
孟弗要达成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自然不会揪着这两个不放,不过为了能让魏钧安他们早日达成陛下的心愿,她道:“此事就先依魏爱卿所言吧,削减官员一事暂时放着,希望接下来真如魏爱卿所言,朝局平稳,百官和睦。”
魏钧安立刻明白陛下的言外之意,他们如果不把武将给快点安排妥当,这事还是要被提起来的。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真的让陛下让步了,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百官齐刷刷地跪下,口中高呼陛下英明。
当然他们自己也很机智。
这一番忙活下来合适入朝的武将只有十六人,其中一个三品,三个四品,贸易权归还于边将,其他官员也并没有受到伤害,这比李钺之前设想的好出许多。而廷下的大臣们也非常开心,他们竟然真的说动陛下,砍掉了将近一半的武将,拯救了十几位同僚!
他们可太棒了!
魏钧安心中更是得意非常,陛下最后竟然真的被自己的话术摆布了!
第51章
下朝后,魏钧安与刘长兰等人一个个喜气洋洋地出了宣政殿,好像是遇见了天大的喜事。对他们来说也的确是这样,他们竟然真的扭转了陛下的心意,这可是自陛下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事,等下他们得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番。
李钺今日闲来无事,来到午门外的长街,坐在西侧的一家早点摊子前,等着官员们下朝。
临近中午时,百官从午朝门出来,魏钧安和刘长兰两个走在最前头,李钺把椅子拖到靠路边的位置,不久后官员们从他身边的经过,他看到刘长兰眉开眼笑满面春风道:“魏大人刚才在朝上说的那一顿可真是慷慨激昂,妙语连珠,感人肺腑,能让陛下回心转意,魏大人可谓是功不可没。”
魏钧安谦虚道:“哪里哪里,还是刘大人您说得恳切,您在朝上说的那一段现在都还在我脑子里回荡呢,那真是铿锵有力,振聋发聩,您的风采不减当年啊!”
刘长兰摆手道:“魏大人过誉了,我也是听了魏大人您前面说的那段,才有了灵感,还是魏大人您的功劳大。”
魏钧安摇头道:“什么功劳啊,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同僚们不必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被陛下派去北疆罢了,顺便压制了下那些个武将。”
他话是这样说的,但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分明非常骄傲。
今日这事能够让他吹嘘到进棺材的那一天了。
不对,等进棺材了他也要自己那些早死的同僚们详细地说一说。
刘长兰点点头,他很能理解魏钧安此时的心情,咧着嘴假惺惺道:“是啊是啊,我们不过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齐齐哈哈大笑起来。
李钺听着这两人你来我往互相吹捧,还有他们身后的那些官员同样一副很得意的样子,仿佛是从陛下的手上占了好大的便宜。
他眯了眯眼睛,把手中的汤碗放下,他突然感觉,自己手底下的这些官员们一个个看起来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
算了,不聪明还是有不聪明的好处的。
这样也挺好的。
等到这些官员们乘坐轿子离开,李钺付了钱起身来到街上,他抬头向宫城里望去,忽然想到,不知道这个时候孟弗在做些什么。
侯府的老夫人注意到李钺这段时间外出太频繁,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宣平侯府的夫人不想管家,想要练武,想要找些乐子,这些忍一忍都过去了,但若是真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那绝对是不能够容忍的。
老夫人派出下人悄悄跟在李钺后面,想要看看他每日出去到底都做了什么,很多时候竟然连一个贴身的丫鬟都不带。
对方跟踪的技巧太拙劣,几乎是一出了侯府就被李钺给发现,于是李钺进了云兮楼后就让暗卫扮成自己的样子一个人在雅间里坐着,直到傍晚他回来了两人再换回来,这种把戏虽然不够新颖细致,但是要糊弄几个侯府里的下人那还是绰绰有余的,到现在都没人发现宣平侯府夫人每次出府,其实是与皇上私会。
“私会”这个词听起来还挺暧昧的,李钺摸摸下巴,有点想约“皇上”再出来私会一下。
不过这几日应该没什么时间,改革这事刚确定下来,孟弗得忙上一阵子了。
李钺去了云兮楼,打包了一份孟弗平日里比较喜欢的糕点,让暗卫给她送去,然后回了侯府,打算趁着还没到中午去一趟孟家,如果孟夫人病得实在严重,应该得想办法让孟弗见上一面吧。
老夫人从下人口中得知少夫人这几日每次出门都是去了云兮楼,点上一壶茶水,一盘花生米坐上一整天。
老夫人听完后心说这是什么毛病,侯府已经容不下她了吗?她问:“只有她一个人?”
下人道:“只有夫人一个人。”
老夫人放了心,但依旧不能理解孟弗为什么要专门去云兮楼坐着,难不成是那里的花生米格外好吃?转念一想,觉得孟弗去外面待着也挺好,省得她日日在侯府里面弄出那些个动静,自己跟着闹心。
老夫人的身体比前几日已经好了许多,这几日也能跟自己的那些姐妹们出去走走了,她知道现在是侯府里谢文钊在管账,按理说她向来疼爱谢文钊,不舍得让他太过劳累的,但前不久她管账管得实在难受,那只能让谢文钊多承受一点了。
而且她发现让谢文钊管家也有点好处,从前他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现在好了,谢文钊也知道侯府的情况,又没时间外出赴宴,开支一下子节省许多。
霁雪院里,李钺换了件衣服带着青萍前往孟府,孟府离宣平侯府倒也不算远,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
府中的下人见孟弗来了连忙进府通报,不久后就带着李钺往府里走去,李钺感觉很奇怪,这一点不像是回娘家。
不过在此之前他也没回过娘家,像不像的他说的也不算。
路上青萍开口问了两句,下人说孟夫人病了有一段日子了,近来才有些好转。
孟夫人坐在正堂迎接孟弗,见李钺进来,她也没有起身,有些虚弱地说了一声:“你来了。”
她今年不到五十岁,嫁给孟雁行后并未吃过什么苦头,保养得宜,如今依旧是个美人,只是脸色稍微苍白,确实是病过一场,但是病得应该并不严重。
那他们叫孟弗回家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她了?
孟夫人笑着说:“可惜今日有些不巧,你父亲没在家。”
李钺心想着哪里不巧,分明是巧极了!
李钺垂眸看着孟夫人,问道:“您怎么样了?身体好点了吗?”
孟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对李钺道:“就是年纪大了,身体经不起折腾,前段时间着凉感染了风寒,一下子就起不来了,没事的,养两天就好了,有阿瑜在我身边照顾,你也不用担心,说起来阿瑜这段时间也累坏了,我看着她憔悴了不少,怪让我心疼的。”
李钺哦了一声,他点点头,道:“你既然没事,那我走了。”
他转身就向外走去。
孟夫人:“?”
这连客套都不客套一下的吗?
孟夫人没想到李钺会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眼看着李钺已经转身走到门口,她连忙出声叫住他:“孟弗?”
李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您还有事?”
孟夫人本来想要与李钺再寒暄两句的,可是看他这个态度,恐怕自己再说一句废话,他这一条腿就能迈出去了,孟夫人只能开门见山道:“我听说前些时候太后千秋,你进宫去了,太后与你逛了御花园。”
因得到的信息不够完整,许多不明真相的人都认为太后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拉着孟弗单独出去逛园子,不是为了宣平侯府的事,就是为了孟家。
他们在宣平侯府没有问出有用的消息,就厚着脸皮来孟家旁敲侧击各种打听,当年陛下登基,孟雁行不知是因什么原因,在朝上直接辞官,而陛下对这位当世有名的大儒没做任何挽留,众人便知道陛下对孟雁行是有些不满在的,怕被陛下一起清算,当时的许多王公贵族朝中官员都与孟雁行断了来往,曾经门庭若市的孟府一时冷落下来。
而这下孟府又热闹了起来,孟夫人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然而等了这么多天宫里都没有动静,孟夫人不免心急起来,这不管将要发生什么,总要给他们一个心理准备,再加上小女儿孟瑜对这件事格外关注,孟夫人这才想着把孟弗叫回来问一问。
李钺站在原地,他看孟夫人这副样子就不像是想念孟弗。
孟弗在宣平侯府委屈成那个样子,也没见孟家派人去看一看她,现在倒是想起孟弗来了,真有意思。
他随口答道:“是啊,怎么了?”
李钺的态度这般随意,倒是让为这件事着急上火的孟夫人心里生出几分尴尬来,只是有些话她必须要问个明白,她道:“那太后在你面前,可有提到你父亲?”
“没啊,提他干什么?”李钺估计这位孟夫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放自己离开,便随便挑了把椅子坐下,对孟夫人说,“这么多年过去,估计皇上都把他忘了吧。”
这话是真的,如果不是与孟弗互换了身体,他真想不起还有孟雁行这个人。
孟夫人听到这话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插了一箭,一时无语,自己这个女儿从前挺聪明的,今日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她这是在侯府受了气了?所以说话才这么夹枪带棒的?可是她从前也不是这样啊。
孟夫人觉得今日见到的孟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想下去,毕竟她其实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个女儿了。
她想了想,又问:“那太后为何会带着你去逛御花园?”
李钺抬手将额前垂下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对孟夫人道:“那可能是太后喜欢我吧。”
孟夫人:“……”
她这个大女儿什么时候这么不谦虚了?这种话也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口。
她怎么想的?太后喜欢她?太后凭什么喜欢她啊!
孟夫人沉下脸,对李钺道:“我是认真在问你。”
李钺嗯了一声,道:“我也是认真在回答。”
孟夫人本来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但今日发现这可能是她的错觉,她这和孟弗才聊了几句,就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今晚可能要再多喝两碗汤药了。
“不说这个了。”孟夫人直觉这件事定然不会像孟弗说的那么简单,只是孟弗不想告诉她,她这也逼问不出来,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倒是一点没错。
孟夫人喝了口茶,缓了缓神,对李钺说:“其实还有一桩事娘亲想要请你帮帮忙。”
李钺没应声,就坐在那里,等着孟夫人把下面的话说出来,他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孟夫人没有问过他这一路走得累不累,有没有吃过饭,在宣平侯府过得怎么样,她只关心孟家怎么样。
孟夫人见他不搭话,有些难堪,但依旧把要说的话给说完了:“阿瑜的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有嫁人,你周围有没有未曾婚嫁的合适青年?”
李钺拿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他转头问孟夫人:“您是想让我叫谢文钊把她纳了?”
孟夫人没想到李钺会这样说,一时气急都咳嗽起来,好一会儿她的咳嗽声才停下,拍了拍桌子,恼怒道:“孟弗你怎么能这么说?孟瑜是你的亲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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