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小隐
“老头子，你想哭就哭吧，难受就要哭出来，别憋着……”
她也没有想到，今晚本来是开心的一晚，会有人闯来搞破坏……
董怀安满是皱纹的手却紧握着拳头：
“堂堂男儿流血流汗、绝不流泪！况且我没错……”
他哽咽地说着，努力压抑着胸腔里的难受。
老夫人看得直掉眼泪。
这么多年来，董怀安的辛苦，她全看在眼里。
他天天守在研究室，不论是中秋还是春节，都没空回家。
忙起来时，一天就吃一顿饭。
可最终……
董怀安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
“月香，我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的就是你、和我们的孩子啊！
倘若我不在了，你不要太难过……算我亏欠你的，真有下辈子，我一定做个平凡人，好好地弥补你们……”
“你说什么傻话！你还可以活，还能活很久很久！没有弥补我之前，绝不能撒手就走！听到了吗？”
陈月香一边掉泪一边轻轻地捶他的手。
一个中年男人也上前道：
“父亲，你不必觉得亏欠，你尽快好起来，继续尽忠，我会在家里尽孝！
你尽忠，我尽孝，我们永远是父子搭档！我还等着你好起来，再和你斗地主！”
董怀安又红了眼眶，嘴唇都颤抖着。
还能好起来吗……
恐怕难了吧……
本就是风烛残年，风再一吹，油尽灯枯……
这时，外面有人道：
“董老，战先生和苏小姐来了。”
董怀安原本黯然的眸色，忽然亮了亮，像是回光返照时的那种亮。
他对陈月香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和他们聊聊。”
“好，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陈月香带着儿子起身往外走。
董怀安就那么凝视着他们，眼中满是愧疚、不舍。
苏俏和战深在门口碰到他们。
陈月香看到苏俏时，惊了惊。
董怀安回家后，就一直在念苏俏的名字，说是苏俏救了J903，救了他。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没想到是个小姑娘……
陈月香惊讶又感激地对苏俏道：
“你就是苏俏吧？小姑娘，你一定要帮我好好劝劝老头子，我总觉得他已经放弃求生的欲望了……
他在十年前就答应过我，说一定会抽空陪我看一次夕阳，可直到现在还没有兑现，他不能就这么丢下我走了啊！”
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抹泪。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操持家里，一直一个人坐在夕阳下独自看风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上万个日落黄昏，只为换那么一天。
她必须等到！她不能让他就这么放弃！
苏俏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陈月香这番话，胸腔都沉闷闷的。
她点头道：“好！我会尽全力！”
陈月香这才放心不少，连连点头。
苏俏和战深一同进入病房。
就见满头白发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苍老的面容间满是皱纹，宛若岁月无情刻下的刀痕。
可最令人动容的，是那双上了年纪的浑浊的眸子。
白天离开时还精神抖擞，现在却宛若苍老了十岁。
战深走上前，拿出仪器对他进行检查。
一会儿后，他道：“身体问题不大，我会开一些特效药，三天就能恢复。”
“谢了。”
董怀安感激地道了谢后，目光落在苏俏身上：
“很抱歉这么晚还找你们来，实在是不应该。
可那个问题一直困扰在心里，令我十分疑惑。
苏小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燃油问题的？”
苏俏走上前，不答反问：
“那董老先生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董怀安点了点头，声音十分和蔼：
“你问，有什么问题，尽可问。”
第749章 永久性夜明珠
苏俏直视他的眼睛，红唇轻启：
“桦国能走到今天，凭的是什么？”
董怀安怔了怔，倒是没想过苏俏竟然会为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他略微思索了下，道：“坚强、毅力、拼搏、顽抗。”
“不。”
苏俏凝视他道：“不全是这些，最主要的、是不怕难！不怕死！不认输！”
“纵观上下五千年，尤其是一百年前左右，桦国的局势有多么困难。
八面楚歌，千面埋伏。
若是人们遇到事情就退缩、遇到糟糕恶劣的环境就颓废，还会有今天的桦国吗？”
董怀安微微怔了怔，目光变得复杂。
苏俏又道：
“我知道你的处境很难，整个桦国科研者的处境都难。
因为科研不是立竿见影，是需要一个十分漫长的时间才能证明。
能撑过几十年的，都是英雄。”
但也因为如此，这几十年来，他们承受的非议和困难已经多得数不胜数。
而且他们常年面对的都是科研、冰冷的机器，社交十分少，以至于对待人情世故的处理，会低于普通人。
简单说就是智商超高、科研超赞，但是情商较弱。
正巧这一年，又是网络的飞速发展，舆论越来越多、漫天遍野。
董怀安历经了几十年的研究，好不容易成功。
他以为迎接他的一定会是掌声、欢呼、崇敬。
即便不是这样，也不该是漫骂、诋毁、赞扬。
就好像一个背负着千斤重担、好不容易从沼泽里挣扎出来的人、却被人往心脏的位置开了一枪。
这种处境糟糕吗？糟糕！
“可是再艰难的处境，比得上那时候水深火热的桦国？比得上那些被火活活烧死、却一声不吭的英雄？
你再坚强，却有人比你更艰难。若每个人都被一点小挫折打败，桦国、乃至整个世界，都不会有今天的辉煌。”苏俏道。
董怀安恍然，苏俏这是在安慰他、在鞭策他……
可当看到满世界的质疑、满世界的诋毁、漫骂时，好像心里的那盏灯就灭了。
他声音变得格外沧桑：“我从来是个迎难而上的人，哪颗螺丝松了，我就给拧上去。
哪个部件坏了，我就拆下倒腾研究，不出结果誓不罢休！
可……苏俏啊，你还年轻，你不懂。
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话，学医救不了国人。如今我想说，科研也未必救得了。”
他叹息道：“当我看到他们的辱骂时，我不是生气、不是愤怒，我只是心寒。
心寒这样一群人听风就是雨，心寒我辛辛苦苦、日以继夜拼搏奋斗、守护的就是这样一群人。
哪怕科技再发达，可人心坏了，便是永远也扶不起来。
即便是流芳百世的诸葛亮，也扶不起一个刘阿斗啊！更何谈……”
他老了，真的老了，不想再去扶。
苏俏忽然凝视着他问：
“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听过永久性夜明珠？”
董怀安是个科研者，当然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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