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正月十五都过了,新年已经结束,可不得精神抖擞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第456章 尼古拉耶夫造船厂
周秋萍说干就干, 拿到贷款便出发。
黑海造船厂是苏联境内唯一的航母总装厂。在漫长的时光里,地图上甚至找不到它的存在。
但从去年8月份开始,尤其圣诞节当天红旗彻底降落之后, 这种情况发生了突变。
失去了苏联订单的黑海造船厂不得不想办法自救。冷战结束, 原苏联国家的军方忙着卖船卖舰还来不及,谁还愿意掏钱造船。那就赶紧转民用吧。
但悲剧在于, 苏联境内工业自成体系, 给他们下订单的国家基本上都是原社会主义国家。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红旗纷纷倒下,原政府接二连三地下马,大家都忙着从公有到私有的转变,谁还掏钱继续支付订单呢?
周秋萍要买船, 一开口人家造船厂就愿意接待, 正是因为他们有货船砸在手上, 现在无人买单。
从基辅到尼古拉耶夫,据说是可以坐飞机的, 但是飞机航班稀少。具体什么时候有?说不清楚。
苏联解体并没有让乌克兰稳定下来, 相反的, 整个社会更加动荡。大批工厂停工,还在工作的人也心不在焉。
大家也懒得等航班了,直接坐火车。反正两个城市之间隔了500多公里, 并不是漫长的让人无法忍受。
只是火车条件让人不敢恭维,比东方快车差远了, 卧具又破又脏, 车子速度慢到让人崩溃。
斯拉夫人爱喝酒好像不分俄罗斯和乌克兰, 本地乘客上了车, 第一件事是脱衣服,二件事就是掏出白酒瓶,然后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在接下来刷了一下摸出的下酒菜。
衣服大家都穿的差不多,白酒也看不出高低贵贱,唯有下酒菜最直观体现了大家的经济水平。
有人拿着半只烤鸡,有人就着一块熏鱼,最神奇的是周秋萍看见还有人靠着一块黑面包下酒。撒在黑面包上,白花花的不知道是盐还是糖。
好在车厢里人的酒品不错,具体表现为喝完了就倒头大睡,而不是发酒疯。
让周秋萍惊讶不已的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设置闹钟或者生物钟的,明明都已经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到了站点,却一点也不耽误他们立刻睁开眼睛,摇摇晃晃地下车去。
途中经过小车站,他们看到了更破旧的火车,等候上车的人似乎是本地农民。
和周秋萍潜意识中固定化的又高又壮的斯拉夫人不一样,农民基本上形销骨立,眼神忧愁,就像俄国油画里的农民形象。
还有位老太太怀里抱着鹅,木然地看着前方。
苏联解体前后,食品价格上涨厉害。看着上涨的钱显然没有落在农民身上,他们的生活反而更加困苦了。
石磊在旁边解释:“这边汽车虽然不贵,但是很多人承受不起油价,所以农民都是坐火车慢车。现在车票价格还没涨,以后就说不定了。”
到了那一天,他们的日子可能会更难过。农产品从地里出来运不出去,就会被采购商拼命压价,甚至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石磊叹了口气:“可见不管苏联还是中国,最苦的永远是农民。”
他在东欧待的时间久,碰到的大部分从国内出去全世界的都是农民。倘若在国内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向来最眷恋故土的农民又怎么愿意去异国他乡拿小命换钱。
周秋萍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只好沉默。
车厢门关闭,车子要开走了。新上车的乘客手上也拿着酒瓶,显然对这些衣冠楚楚的东方乘客充满了好奇,还主动搭话。
当听说他们是从中国来的,他立刻兴高采烈地追问:“你们是不是地主?国家把财产还给你们了?哈,早就应该这样,私人财产神圣不受侵犯,否则就是土匪流氓强盗。”
周秋萍一开始还以为他说的是十年结束后返还原主的那些被抄.家的财产。但他说到后面什么森林湖泊土地时,她就感觉很不对劲了。
果然没错,这是位地主的孙子。他和他那位80多岁的爷爷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国家把他们家的祖上拥有的森林、湖泊和土地还给他们。
因为按照他的说法,立陶宛就是这么做的。
在场的中国人都无语,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到后面石磊已经懒得再翻译了,这人翻来覆去都在咒骂苏维埃,懊恼当初西特乐居然被打败了,才让他们受了这么多年的罪。
他还不无遗憾地强调,当初德国打过来时,他爷爷率领一大家子箪食壶浆,欢迎德国部队。
石磊当场想翻白眼。
就你们家这种老汉奸养的小汉奸,当年清洗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一个都没清洗掉?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想再搭理这个酒鬼。好在他一瓶白酒下肚,世界终于恢复太平。
下火车的时候,庞老板还抱怨了一句:“都什么玩意儿?早该被吊死在路灯下。”
彭阳却关心一个问题:“那会不会真的把土地、湖泊还有森林都私有化啊?”
说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自己老板。
可惜周秋萍真不知道啊,她对乌克兰的了解少的可怜。就连俄罗斯,她到今天也就知道个卢布暴跌。
她摇头:“这谁知道,成和不成,取决于他们疯的程度。”
庞老板还在骂:“狗日的,这帮货,苏维埃垮了是应该的,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石磊在旁边说了句俏皮话:“感谢大清亡了,让我们都变成了暴发户。”
周秋萍挑眉毛,他这句话还真说对了,不管俄罗斯还是乌克兰,后来兴起的寡头基本上都是苏联官员和他们的相关利益人。
下了火车再转汽车,沿着第聂伯河往前开。这条欧洲最重要的航路之一,河面上星星点点,全是往来的船只。
余成感叹了一句:“这里条件真好,的确适合造船厂。”
因为是庞老板当中人介绍的生意,所以他与有荣焉,自豪地挺高胸膛:“那当然了,人家三年就能造一艘航母。这是什么水平?这个,这个得服老毛子,的确厉害。”
石磊有些心不在焉:“说这个有什么用?苏联都不在了,这个厂还能不能开下去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他在东欧看多了,但凡以军工为主要方向的工厂,不管当年多辉煌,现在都惨不忍睹,全都在清仓大甩卖呢。
庞老板哈哈大笑,指着周秋萍道:“所以我说周经理有气魄呀,一眼就看中了大家伙,从来不零敲碎打。”
这话十分得罪人。山海公司贸易主要做的就是轻工业,正是他嘴里的零敲碎打。
但谁让他的身份不一般呢,上位者说话难听,那叫不拘小节,真性情。跟普通人的标准当然不一样。
起码周秋萍他们都自动屏蔽,当做没听见。
汽车一路开到了造船厂。
跟国内传统的国营大厂一样,一个尼古拉耶夫造船厂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社会,里面医院住宅区幼儿园等等,应有尽有。
只要工厂不倒闭,工厂就可以包办你的一生。
车子开过幼儿园的时候,周秋萍还听到里面传来了孩子的笑声。唯有快乐的小朋友,才能让大人暂时忘却眼前的忧愁。
只是等到车子停下,看到自己的客人,过来迎接的造船厂的工程师眼里的笑容已经一闪而过,浮现出来的是那种面对客户的近乎于程序化的笑容。
他客气地上来打招呼,表达造船厂对于远道而来的中国客户的欢迎,然后直接领着人进去参观。
这艘万吨货轮已经基本完工,随时都可以开走,目前要价300万美金。
周秋萍毫不犹豫地摇头,当场开始砍价:“300万美金太贵了,我在俄罗斯船厂定制一艘都比这便宜。实话实说,如果不是他们推荐,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儿还有个造船厂。”
工程师却笑了起来,语气骄傲:“整个苏联造船系统我们尼古拉耶夫人最多。”
其实他也没指望这条万吨能真的能卖出300万美金,因为此一时彼一时,工厂现在状况糟糕。
其他造船厂好歹有不少民用船卖出去解燃眉之急。而他们厂因为定位特殊,之前生产的基本都是航母。前段时间被俄罗斯开走了一艘,剩下的两艘现在都停工。这两个庞然大物一停下来,全厂都跟着停工。生活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双方上货轮看了一圈,周秋萍毫不犹豫地砍价到200万美金。别说她缺德,商品市场就是这样,你急着卖就只能贱卖。好比匈牙利的华商抛售货物,哪个不是三文不值两文。
但这个砍价对造船厂来说太狠了,完全超出了接待他们的这位工程师的权力级别。他没办法,只能表态去请示自己领导。
周秋萍可有可无的模样:“行啊,如果你们领导不同意,那我就另外找一家吧,省得你们为难。”
卖家和买家永远要打心理战。买家可买可不买的话,卖家就会着急。
说来说去,造船厂还是吃了计划经济的亏。在苏联解体前,他们拿的主要是军方订单,他们就没有市场概念。只需要上级一个指令下来,他们埋头干活就可以了。
所以面对周秋萍这种纯商人,造船厂的人就特别被动,甚至主动表态可以带着她去见自己的上司。
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周秋萍不得不握紧了拳头,告诫自己不要心软。做买卖的谁敢心软,谁就死的很惨。
厂长正在招待贵客,让他们在外面等了会儿。
庞老板压低声音用中文提醒周秋萍:“你差不多得了,那么大一艘船,200万美金可以了。”
周秋萍笑眯眯的:“要不您借钱给我?”
不掏钱滚蛋,有你说三道四白当好人的吗?
庞老板立刻缩脖子,坚决不多嘴了。
厂长送一位穿着军装的人出来,两人都表情轻松,显然心情不错。
等送走客人之后,年过半百的厂长才过来亲自招待客人。
周秋萍开门见山,表示自己只能出200万美金。
她还抛出了诱饵:“中国是个很大的市场,中国的航运业在发展,需要大量商船。我之前从俄罗斯买了两条船,已经交付航运公司使用。还有两艘船,很快就要出发,也已经签下了租赁合同。这一回是因为在俄罗斯的造船厂,他们向我推荐了你们船厂。如果这艘船运营效果良好,那么以后我会优先考虑在你们厂定制商船。”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毕竟你们是造航母的,水平应该过关。”
只是黑海造船厂虽然急着回血,却也不愿意吃大亏。200万美金的售价对他们来说,根本没办法解决眼下的难题。他们需要把价钱往上提一提。
大家你来我往,各不退让。一会儿谈中乌两国的友情,说保尔·柯察金,一会儿又谈国际经济局势不好,大家日子都难过。
最后,他们终于各退一步,以250万美金敲定了价格。
按照国际惯例,她需要先支付20%的定金,也就是50万美金。
周秋萍趁机提出要求:“可以是可以,但我要求用库邦币支付。因为他们告诉我这是乌克兰的法定货币,在这里不应该私自用美金。”
如果换一家造船厂谈,或者更具体点讲换一个国家的人来谈,肯定会觉得周秋萍的说法非常荒谬,继而怀疑她动机不纯。
但偏偏黑海造船厂是典型的计划经济产物,对外界风风雨雨本来就不敏感。他们也知道国家发行新货币的事,听说是为了防止俄罗斯的经济状况恶化对乌克兰造成严重影响。
毕竟眼下的乌克兰虽然没钱,分家时基本上是净身出户,但它也没承担苏联的债务,可以说轻松上阵,没理由陪伴俄罗斯共沉沦。
反正现在乌克兰境内不看好俄罗斯经济改革的人太多了。
厂长跟他们解释:“我们没办法接受库邦币,因为我们造船很多原材料必须要从其他国家购买。库邦币只能在乌克兰使用,而卢布还可以在其他国家通行。”
周秋萍心念微动,只要对方不坚持要美金就行。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但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那怎么办?我特地从银行换了库邦币。你们国家外汇管制这么严格,我想把钱换回来恐怕不简单。”
这话真不是虚的。乌克兰现在延续的还是苏联模式,严格管控外汇。
在苏联时期,很多外商投资企业挣了钱也没办法换成美元带走。他们普遍选择在苏联购买自己需要的货物,然后再运出去。
现在乌克兰急需外汇,这个换钱的过程恐怕真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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