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周秋萍问赵大姐的朋友要航运公司的联系方式, 打算直接和对方对话。
被问话的人一脸懵逼,他就是准备去大马的造船厂打工, 他上哪了知道人家航运公司的联系方式?
周秋萍换了个说法:“中人, 联系你们的中人。有他的电话号码就行, 我想打听一下。”
准备去打工的这位老兄又紧张了,赶紧强调:“你就是带人过去也不能压价啊。你们大陆人就是这点不好,一天到晚压工钱抢工作, 搞得特别贱。”
旁边人都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赵大姐的表情也微妙。
这才去了香港多久?已经一口一个你们大陆人了。
周秋萍一点都不奇怪,别说香港大陆。就是在大陆本地, 成功跳出农门的人还不经常一口一个你们乡下人。
她甚至还能微笑着跟对方保证:“我不做劳务输出, 我是要联系对方给他们买船。”
然而这家伙更加警觉了。
开玩笑, 帮运输公司从外面买船, 那不就是造船厂的竞争对手吗?他还想去打工挣钱呢,怎么会平白无故得罪老板?
于是他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联系方式。
搞得赵大姐特别尴尬,一路把周秋萍等人送出农场时还在抱怨:“他以前不这样的,特别古道热肠。”
周秋萍笑了笑,不提这一茬,只强调:“你要是想去参观我们的养鸡场,提前打个电话就行。”
她还真没生气,人家白送她一条消息,已经算帮了她大忙。凭什么要求人家必须得继续古道热肠下去?
有了这条消息,即便没有直接的中人,她也可以想办法找马来西亚那边的航运公司,直接跟人家联系上。
周秋萍说干就干,甚至等不及回饭店,上了车就开始联系国内的航运公司。
马来西亚就在东南亚,国内航运公司和他们是同行,还算邻居的那种,找联系方式不难。
航运公司的人多了句嘴:“你找他们有啥事?托运吗,找我们就好,我们开辟新航线了。”
周秋萍否认:“不是,我听说他们那边缺船用,刚好有朋友在造船厂想打听订单来着,我给问问。”
对方恍然大悟:“哦,是有这么回事来着。他们船不够用,二手船也买,好像政府还给补贴。”
周秋萍笑道:“这么好啊,何经理你早告诉我,让我也发点财噻。这回生意成了,我回去请您跟各位老师吃饭,你们可千万得赏脸。”
航运公司的人本来有点不好意思,听她请客,立刻表态:“你客气了,你要是能给我们留两张航母的门票,我们才感恩涕零呢。这开了一辈子船,我到今天也没上过航母。”
周秋萍痛快答应,又客气几句才挂电话。
老张在边上憋半天,忍不住骂出声:“狗日的,他早知道马来西亚缺船用,却他妈连个屁都不放。”
保镖同志如此生气,是因为之前老板联系他们询问是否需要船被拒之后,再三再四请他们帮忙留意行业内信息。为此,还特地托人给他们带从乌克兰弄回来的特产。结果这帮货,嘴上答应的漂亮,回头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老板这么辛苦捧黑海造船厂的场图什么?外人不知道,从海军分出去的航运公司还一点数都没有吗?脑袋里一天天的都不晓得装了点啥。
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周秋萍倒反过来劝老张:“不至于,这已经转民用,归地方上管了,哪管得了这许多。再说人家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忙得很,顾不上这头正常。不过这事真给我提了个醒,咱们得成立给专门的机构来收集信息了。”
作为外贸从业者,东方贸易公司可以骄傲地说一声在信息收集方面,他们属于大陆的头部企业。
因为和山海公司的合作,他们能及时获得东欧以及原苏联国家的贸易需求。
因为公司开在海城少数几个外国人能居住的外销房小区,他们还能补充得到日本澳大利亚等地的贸易需求。
但今天的事儿让周秋萍意识到了真不能躺在功劳簿上沾沾自喜。依靠这种被动的方式来获得信息,太单薄也太片面了,他们得系统的全面的收集世界各地的商业信息,这样才能做大生意。
老张不做生意,感觉这事儿有点不可思议。还得专门搞个机构?
朱莉已经瞬间进秘书状态,开始替老板出谋划策:“如果要有信息部门的话,我想应该在两个地方开设,一个京中,想和大陆做生意的人,如果对大陆的情况不熟悉,首先要去的地方肯定是首都。就好像我们从布达佩斯和莫斯科找生意一样。还有一个是香港。大陆获得外界信息的途经太窄了。香港在这方面有优势,尤其是东南亚那边的商业往来多。”
老张心里有点酸,却无话可说。
他之前在布达佩斯也待过,感觉人家港台公司做起生意的确比他们精。
就说台湾公司吧,他们直接找东欧本地的经济研究所,通过跟对方合作,没费多少功夫就把东欧、苏联(那会儿还没解体)等国的商情、产业贸易政策还有跟商业有关的法律政策摸的门儿清。
自己这边呢,还傻不隆冬地试图搞什么社会主义兄弟情,只想靠人情关系办事。吃亏上当太正常不过。而且吃了大亏还得打掉牙和血往肚里吞,谁让你们不遵守人家的规定呢。
周秋萍也觉得这个思路对头。
但问题也随之摆在了他们面前,那就是找门面开公司不难,难的是人手严重不足。
现在集团下面各家公司都在急速扩张业务,每个人都面临着抓壮丁的难题。如果再抽调人出来搞信息收集,那估计所有人都会吼老板:不许动我的兵!
京中还好办些,贸易公司在京中本来就有办事点。
香港,有点麻烦。来回太远,手续费事,对职工家庭来说是巨大的挑战。
老张却笑出了声:“你要真把人派到香港去,我保准他们能抢的打架。就是过去后他们还是不是你的兵得打个大大的问号,说不定跑过去第二天你就联系不上人了。”
周秋萍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底气打包票。
九十年代是出国热的时代,大家都千方百计往外跑。但凡能办下护照拿到签证,不想出去溜达简直不可能。
周老板一个农村人进了城也不乐意回去,谁不是奔着好日子去的呢。
她只能表示:“先回去再说。”
联系马来西亚的航运公司带人去黑海造船厂说船的事儿当然不能光靠一张嘴在电话里叨叨,起码得实地考察。尤其是对外贸易,回头要是碰上皮包公司骗子,花个一年的租金就把船骗走了转手卖掉,她上哪儿找人说理去?
陈自强旁听全程,半晌才颤巍巍地鼓足勇气:“你们看我行吗?你们公司香港的办事处起来了,我去打个工可以吗?”
周秋萍惊讶:“你不打算读博了?”
“读,当然要读,我就是做兼职。”
他们老陈家还指望出个博士光宗耀祖呢,他敢不读,他爹妈都不会放过他。他就是想多长长见识,多开拓眼界,好彻底理解什么是真正的市场经济。
周秋萍痛快答应:“没问题,回头第一个通知你。”
实话实说,陈自强这个兼职人才还是很实惠的,起码他懂粤语,他脑袋灵活,他有经济头脑。而且长期搞金融研究,他搜集信息的能力也比一般人强。这可是个没有搜索引擎的时代。
朱莉又建议:“其实员工可以在香港招,这样方便融入。招工方面,我可以找朋友帮忙。我们公司是在香港注册的,只要条件合适,招工很方便。”
兵的问题解决了,关键是将。
这只能等回海城跟贸易公司的人商量后再决定了。
汽车经过证券交易所的时候,陈自强突然间要求停车,跑进去看了一眼,出来时便垂头丧气,只强调:“那个俄罗斯的私有化证券,什么时候出来一定要通知我呀。”
周秋萍笑出声,连连保证:“一定一定。”
第二天一早,周秋萍等人出发时,队伍就比来的时候扩大了,多了位赵大姐。
这位大姐当真爽利,昨晚就给周秋萍打电话了,表示愿意去海城的养鸡场参观学习。她也想看看美国鸡是怎么养的。
周秋萍当然欢迎,她自己做事就不爱磨蹭啊。
回了海城之后,她打了个电话给阿妈,直接招呼老张把人送去了向阳农场交接给高兴同志。
至于她自己和朱莉,当然是回小区,因为她得找贸易公司的人商量去香港设置办事处的事。
两人回家放下行李便往楼下贸易公司去,居然运气不错,叫她们瞧见了李立军。
这位老兄干活还是很给力的,经常东奔西跑,还动不动就出差,待办公室的时间不算多。
周秋萍赶紧招呼人:“正好,李老师,跟你说个事儿,我想在香港和京中都设个办事处,专门收集外贸方面的消息。”
李立军刚要点头表示自己收到,房间里就传来一声嘶吼:“还有公理在吗?”
这一声吼,堪称晴天霹雳一道雷了,把人吓得头皮都发麻。
周秋萍浑身一哆嗦,小心翼翼地指着门板:“这是?”
李立军难得露出了窘迫的神色,苦笑道:“一个哥们,受了点刺激,一时间脑袋转不过弯来钻牛角尖呢。”
房里的人又哭又喊:“凭什么?要说有罪,难道他的罪不比我大?有种让法院来判罪啊,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这这这,刺激大发了?
李立军头痛,只能压低声音跟老板解释:“唉,跟我们当年差不多的情况。我被学校开了,他倒是留下来了,但憋屈呗,永远二等公民。这要是大家都憋屈也就算了,毕竟理解,换位思考,我们也不会大方。但今年不是政策变了,国家说出去的可以回来了,不管以前的立场怎么样,现在既往不咎,不影响正常工作和升职。我这朋友的一个师弟在外面待的不如意,他们内部斗的也跟个乌眼鸡似的。他读完博士就回来了,结果他们学校积极响应号召,把人当成归国人才礼遇,直接按照副教授来的。”
这位大兄弟难受,老婆也嫌弃他,在单位还处处受欺负。他就跑来找老哥儿们李立军诉苦了。中午一顿饭喝多了,李立军怕他一个人待旅馆出事,只能把人带到了公司的休息室。想劝劝他来着。
房里的人委屈得直哭:“都欺负老实人,都是一群骗子。前面说是叛.逃,现在成归国人才了。我算什么,我们算什么?”
周秋萍大概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就是今年关于留学政策和归国人士的政策调整了,年初领导发了话,欢迎留学人员回国,并且明确强调,不管当初他们的政.治态度怎么样,回国都妥善安排。
平心而论,这政策很好也很实在,符合现在国际大局势的需要。
但问题在于当初留下没走的人档案里却有一张纸,像一座山压住了他们的前程。而这些人当初是可以走的,只要申请政.治.庇护,直接就能走。
现在的局面变成了错了50分的人前程灰暗,而错上加错的人却获得了赦免,无事一身轻。
凡事就怕比较,叫这么一衬托,留下的人没想法不发牢骚反而奇怪了。
房门被猛地打开了,李立军的朋友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情绪激愤:“没有对错,只有利益,指鹿为马,黑白不分。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一开口就是喷鼻的酒气,可见醉的不轻。
李立军赶紧推他进去:“行了,你先在里面坐着,我这边工作呢。”
他朋友却抓住了他的胳膊:“老李,还是你明智,晓得跟他们干没前途。要不我跟你干吧,随便你给我安排什么活,我都听你的。我他妈再也不受那个窝囊气!”
李立军尴尬:“行了行了,我这也是混口饭吃,我还给你安排呢,你就别埋汰我了。赶紧进去老实待着,你这害我丢饭碗我怎么办?”
房门关上了,天下终于太平了。
李立军一个劲儿地摇头,笑容无奈:“这事儿叫闹得。”
倘若他还留在原单位,他估计也憋屈。
毕竟这事儿非要类比下,也可以理解成建国前小特务没跑成,回头就叫抓了蹲大牢完了还得批-斗,有能耐的大特务跑出国,再回来变成了华侨被捧着。
叫人怎么想?
周秋萍啥也不想,她又不是搞政治的,她搞这玩意头。她关心的就是得划拉出人去组建这个信息部,专门负责收集整理世界各国的经济方面的消息,好以此为基础扩大外贸生意份额。
比方说非洲需要假发,日本缺棺材。你知道了这些,你就能把生意做起来。
李立军被她带偏了,满脸懵逼:“老板,你怎么知道非洲跟日本要什么?”
周秋萍轻咳,煞有介事:“这就是得多打听。我这回我去深圳,碰上从香港过来的老知青,才知道马来西亚缺船用的事儿。我觉得咱们这里消息来源还是太少了,难以把握国际经济动态。现在往东欧往原苏联国家做生意的倒爷越来越多,咱们要么就是往深里精里做,形成档次差,避免在低端市场打价格战。要么就得拓展业务范围,朝更广阔的地方去,不然很难有竞争优势。”
她说了目前的情况,租几间办公室不难,在香港招员工也不难,但需要有人坐镇。
当老板的人实话实说:“这活现在有人出去挑起来,本人肯定要吃点亏。毕竟贸易公司的业务已经起来了,工资分红都不少。出去重新搭台子,风险绝对有。不过这也是个机会。你们自己商量下,看谁愿意接这个担子,回头咱们开个会讨论下。”
房门突然间又从里面打开了,那位醉醺醺的老兄半点儿不拿自己当外人,慷慨激昂地主动请缨:“我去,我不怕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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