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户女 第19章

作者:竹笋君 标签: 市井生活 青梅竹马 穿越重生

  阮氏也知别人不惯呆在自家,便没事就拿了绣棚去找李氏聊天,李氏那绣花的手艺还不如张大郎呢,阮氏问了几次都卡壳儿,反跟梅姐儿熟起来。

  听得梅姐儿说张家姐儿们如今都在学字,鱼姐儿跟着阿公,小的就跟着鱼姐儿。

  阮氏便眼前一亮,让几个小的要学都到她家去,她平时没事做待着也闲,教几个女孩子启蒙还使得。

  李氏当然不肯这样占人家便宜。但能嫁得顾教谕,便知阮氏哄人上很有一手了,她也是市井人家出生,嘴真甜起来还有哪个哄不住的,没得几日就让几个小的恨不得日日长在顾家。

  顾教谕是正经举人出身,但顾家也不是什么多有后台的人家,顾教谕官场上没有族人兄弟,又没门路补官,最后竟只能在县学做了个教谕,好在他经营上很有一手,官运不通财运却好,十来年攒下的家资知道的同僚都眼红得要命。

  但顾家最值钱的还不是铺子地契,顾教谕自个儿便吃够了寒门仕子的苦,得了钱就四处搜罗书本,但凡市面上能买到的,具想方设法买了来,搬家那会儿光书就装了整整十五个大箱子。

  张知鱼头回去就看得喜上眉梢,激动地对娘说:“顾家可真是咱家的福星呐。”这样她满肚子的想法儿可不就有了出处?

  李氏见女儿这样开心,当然也只能依了。

  但张知鱼学习阮氏是不插手的,张氏阿公头一回当师父,且还没过瘾呢,自己的水平他也清楚,估计往后也喝不上徒儿茶了,当然不肯把鱼姐儿交了出去。

  张知鱼便得空就和顾慈一起往书房钻,渐渐的外出就更少了。

  牛哥儿喜欢鱼妹妹得很,一连那许多天都不见鱼妹妹出来玩儿,他就有些坐不住了,出门叫上花妞拿了炮就要去找鱼妹妹,琢磨在拿炮在水里点着玩儿,那冲天炮他们试过了,能把水炸得冒泡,鱼妹妹肯定喜欢玩儿。

  花妞摇头道:“她肯定在顾家不出来,我去喊过她几次了。”

  牛哥儿背手长叹:“那不是你去的么,我去鱼妹妹准出来。”

  花妞还是不依:“我可不想去顾家。”花家本来是竹枝巷子首富,顾家一来她风头尽失,心里对去顾家这事儿就有些抵触。

  牛哥儿只当花妞也觉得去顾家不自在,眼珠子一转就跟花妞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家不是有几只病鸡不打算要了?咱们把它屁股烧了,鱼姐儿看了肯定知道是咱们叫她出来玩儿了,我听我爹说这个就叫什么、什么………”

  “摔杯为号!”花妞也激动地说,“我爹带我去说茶馆里听几回书了,大侠打架都这么干!”

  牛哥儿也点头:“鱼妹妹懂得多一准儿知道。”

  花妞不想去顾家,却想烧鸡屁股,她敢拍胸脯保证顾慈没烧过。

  花家几十只鸡都被拴得好好的,张阿公知道巷子里有病鸡,在巷子里摸了好几圈才把病鸡全捉了出来,这事儿一闹出来花家就上报了官府。

  害了瘟的鸡是要传人的,严重的鸡瘟甚至会死很多人,所以官府从不许百姓挤着养。但花妞娘想多吃点儿肉,觉着家里地方又宽,就多养了些,这几年都好好的不曾出事,今年她胆子就大了起来又多养了些,这下就翻了船,赔进去一窝鸡来,连带着往年赚的老本也折了个干净。花妞娘心疼钱却也不敢瞒下来,若真染了人那花家在南水县就再也待不下去了。

  瘟鸡百姓是不能自己擅自处理的,官府得了信儿也很重视,估摸着下衙前就会派人来弄走埋了。

  这会儿鸡还在花家院子里拴做一堆。花妞趁她娘出去蹿门子提着绳子就拖了一只肥硕的大公鸡出来,鸡冠子火红精神头也足,往日在家不知多少来玩的孩子屁股遭了殃。

  花妞最恨的也是它,早想杀了吃肉,她娘却想在这鸡上头发斗鸡的财还想留了它做种鸡,到时候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花家还不得发死?

  花妞想到这就笑起来:“幸好我家鸡病了,不然它把我都威风去了。”

  牛哥儿看着这鸡也捂住屁股抖起来,见它被捆得严实,才冷笑着开始点火。王家用不起火折子,他也知道病鸡不能碰,还燃了竹条远远地站着点鸡屁股。老公鸡尾羽又长又亮,都燃得好大一团火了,鸡还躺着晒太阳。

  那头鱼姐儿端了一盘子李氏炸的小鱼干儿,正在院子里和顾慈一起翻书看,她虽然不想去学习正统的儒家经典,但律书和史籍还是要看的,这是了解一个朝代最快的途径。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里边的故事。忽然就见天上冒起一股黑烟,味道还有些腥。

  两人对视一眼还以为哪里着火了,忙跑出去门去。

  夏姐儿早溜了出来,坐在门槛上看着都快秃了的鸡屁股咯咯笑,见大姐来了就道:“他们在下厨呢。大姐你也跟我一块儿等熟,待会儿我去要了家来分。”

  张知鱼看着鸡没说话,张阿公早说了病鸡脚上拴了红绳,去看鸡的时候她没去,阿公说她人小,得了病治不回来。见状眉毛一竖就走过去问:“你们两个在干嘛?”

  牛哥儿见了鱼姐儿就跟花妞笑:“我就知道鱼妹妹你懂暗号。”

  “什么暗号?”张知鱼有些懵。

  花妞神气地挺起胸脯盯着顾慈道:“烧鸡啊,你吃过鸡但你烧过吗?”

  顾慈,顾慈还真没烧过。但他自小身子弱,心思便比别人敏锐些,一下就察觉到了花妞隐约的敌意,便不肯让她得了好,支着脖子也抖起来:“谁还没烧过鸡了?我在家见天儿烧鸡耍。”

  张知鱼瞥了大话说得掷地有声的顾慈一眼,打那天放冲天炮起她就知道这人有些黑心眼子,但这会儿他俩是一伙儿的,自然得替小伙伴撑腰,便没吱声拆穿,只纳闷儿道:“你们究竟烧鸡干什么。”

  牛哥儿就跟她解释:“我听我爹说的,说书的说这叫摔杯子叫人,是同伙儿听了准应声儿。”

  “别人摔杯为号,你们烧鸡为令,也挺有才的。”张知鱼看着已经不冒烟但也露出了屁股的鸡,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熊孩子就是人狠点子多。

  花妞被烟熏得脸都黑了,一听这话也乐起来:“果然是鱼姐儿,就是上道。”

  张知鱼正要说话,就听一个凉凉的声音在耳边道:“哦,上的什么道,上的哪条道?”

  张知鱼脸色僵硬地回头,就见着她娘铁青了一张脸,站在家门口儿看着她,也不知听了多久。

  顾慈连忙道:“李婶婶,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一声长长的抽泣,瞬间寒毛就竖了起来,转头往自家门口一看,果然见他那娘亲已经凄风苦雨地立在门上,愁绪满面地捏了帕子道:“慈姑,你才来了几天性子就野成这样了?又耍炮又烧鸡。”

  张知鱼、顾慈看着快步走过来的娘亲道:“娘,不是的,娘,你听我解释!”

  四个人都在案发现场,哪个能脱了手去?回家都挨好一顿揍。

  阮氏舍不得罚孩子,只不停流泪就把顾慈折腾的脸色一白,跪了下来。

  鱼姐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屁股上狠狠挨了她娘几巴掌,虽然她一颗心已经成年了,但身子骨还嫩。在挨揍前她以为自己会像个硬汉般一声不吭,只那一巴掌下来,张知鱼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汉子,抱着娘在家也猛落了几滴泪。

  见风不对早溜得没影的夏姐儿在家见着大姐屁股红彤彤的,跟个猴子样,也伤心起来:“大姐,以后你都改了吧。这样好丑好丑,原来我以前这么丑的,我以后不想这么丑了。”

  张知鱼翻了个身,双眼一闭就睡去也,只当自己是个聋子。

  鱼姐儿心里还有些担心顾慈,她虽没看出顾慈的病来,但他那身子骨一看就脆得很,也不知在家挨了什么罚呢?

  顾慈也念着鱼姐儿,但两人挨这一顿揍便没机会再见面。

  因为鱼姐儿第二天就要回乡下祭祖看大伯一家去也。

  这还是张家三个最小的孩子第一次回乡呢,小孩们兴奋得摩拳擦掌,张大郎也在院子里跟着那叫花子窝里淘来的宝书拿着刀舞得人都不敢路过他跟前儿。

  鱼姐儿摸着屁股表示:张有金的好日子这就到头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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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大桃乡的张家人

  张家祖宅在大桃乡, 往日张阿公自家回去走水路只要半个多时辰,如今孩子多,水上又寒凉, 于是天不亮张阿公就使唤儿子出门租了一辆大车,等得日头渐暖便携了一大家子一齐往乡里去。

  李氏算着距离估摸着得要一个时辰, 怕孩子们路上饿,便早早起床做了鱼丸打卤面, 给几个小的一人盛了一碗, 里边只有两筷子的量儿,既饿不着她们又不至于吃太饱搅得午饭也吃不下。

  这次的回乡之旅孩子们就没有不期待的,鱼姐儿来了这么些年还是头回要出了南水县城,往日她娘带她们去寺庙上柱香都算是出远门儿了。

  小些时候鱼姐儿还跟娘说过想去乡下玩儿, 李氏却不同意,孩子年纪小, 几里地的路都还怕水土不服丢了命去, 更别提坐一个时辰的车去乡下,身子弱些的在路上去了也不是稀罕事儿。

  所以张家小孩除了十三岁的梅姐儿和十岁的水姐儿打七岁上就跟着张阿公下乡外,剩下三个矮冬瓜都是在县城长大的,且连族谱都是大人回去开了祠堂上的,故此张知鱼如今还不知南水县的乡下是什么样子。

  原张阿公是不想带夏姐儿回去的,但他寻思着他们老张家就再没个比夏姐儿还健康的孩子,这么大了竟一点儿病不生,挨一顿打过会子就活蹦乱跳。

  想到这儿张阿公又看了夏姐儿一眼。

  夏姐儿知道自个儿没准儿能出来放风笑得都要落泪了, 在家里不停跟她爹撒泼打滚要跟了来,小人儿最会看人脸色, 跟李氏她有些不敢, 只一会儿爬到张大郎身上, 一会儿挂在张大郎手上。

  张大郎一时没躲过,抱着夏姐儿一齐栽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儿,李氏在厨房听见还以为哪里墙塌了,吓得火都没来得及熄就两步跑出来,见了父女两个一齐做堆跌在地上,心都要不跳了。

  那头张大郎混不在意地拍拍屁股,抱着小女儿爬起来问:“可身上有哪里疼?”

  夏姐儿嘻嘻一笑,把膀子一露,上边白白嫩嫩的跟藕节似的,连个红印子也没。

  “小猴儿,快放下来,冬日里哪个女儿家敢露手的。也不怕晚上烧起来。”张大郎唬了一跳,忙将她袖子扯下来。

  夏姐儿由得他去,只靠在张大郎身上道:“好玩儿,再来一次!”

  李氏勺子一放脸色就沉了下来,夏姐儿见了一哆嗦忙不迭跑了去找大姐躲着,再不敢吱一声儿。

  张阿公见状便背着手悠哉悠哉走回屋跟王阿婆小声道:“且带夏姐儿去,我见她身子骨比我还好些,你和老大媳妇儿也能回乡坐坐。”

  *

  这个时代的冬日不算太冷,至少南水县就挺暖和的,张知鱼这么大了除了李三郎来的那回,她就没见过雪,便是要下也落不到地上就化成了水儿。即使这样,对小孩和老人来说,冬天依然残酷。

  张家是特意过了巳时再走的,张大郎还精挑细选一辆暖和的车。车上不仅打了棉帘,里边还放着一小炉炭,但这种碳烟味大,张阿公没让点,只让几个小的坐在里边撩开一指宽的缝看风景。

  南水县街上繁华,大路铺了条石,就连有些小路都上了卵石,地面比她想的干净得不要太多,中世纪的欧洲那种随地大小便的情况再不见有,且连她们家的夜香每日一早儿便有人来收走,就是为了不污染生活环境。

  出了城门除了官道就全是土路了,路上除了田野就是池塘,很少见着行人。李氏见几个孩子不住地往外瞧就道:“农家人这会儿正猫冬,都在乡里不出来,夏天人就多了,三伏天也到处都有人劳作,到时叫你来你又要嫌热了。”

  说起乡里的事,梅姐儿和水姐儿就有源源不断的话儿,她们很喜欢大桃乡,往年梅姐儿还小些时,夏日里还常被大伯娘朱氏接过去躲夏,县城房子多人多也就更热,但大桃乡有大片的水域和良田,天一热起来地里到处都是红得发紫的桑果儿,哥哥们还会撑船带她去池塘里掏藕捉蟹。

  等到水姐儿年纪上来,哥哥们又娶妻生子忙里忙外,再没空带她们耍了。

  梅姐儿对几个矮冬瓜说起大桃乡头头是道,就连水姐儿也有很多印象,她虽没去躲过夏但逢年过节也常去的,自然熟得很。

  “大娘家人可多了,咱们家比不上。”

  张知鱼问她多多少,水姐儿就说不上来了,她还不会算术,当然整个张家会算数的小孩子也就只有她而已。

  坐在外边吃酸枣的张阿公听了就笑:“多七个呢,你大祖父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生了两儿两女,ニ儿子生了两一儿一女,三儿子又生了两儿两女。”

  张知鱼还是头回听说大祖父家的事儿,这么多的孩子,在她记忆里还是七八十年代那会儿才有,且乡里医疗条件这样差,皇家的孩子夭折的都数不清,一个乡下老农能活这么多人,就很厉害了,便忍不住感叹:“真是厉害。”

  李氏也笑:“难得是他家的孩子少有站不住的,你大祖父养孩子很有些上心,十乡八里再找不出几户这样儿的人家。”

  鱼姐儿和家人一路说着话儿,很快就过去了大半的路程,夏姐儿在车上看得窗外的景儿简直恨不得再多长八双眼出来,拉着娘亲姑姐说得口干舌燥,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

  没一刻钟就闹着要尿。趁这会儿没人,李氏就让张大郎停了马车,带着几个孩子找了个草垛让她们进去尿。

  夏姐儿才五岁还是个娃娃,一落地找了草垛就开始脱裤子,月姐儿跟张知鱼一样大已经六岁多知羞了,非要让人挡住才肯,她还不要大嫂看着,只要侄女儿和大姐。

  梅姐儿几个只好排排站把两个小屁孩挡得严严实实。

  南水县即便是冬天,沟边也有不少茂密的绿叶草,梅姐儿眼尖,看见前边开了一小片白球花,便走过去摘了几朵分给两个小的,指指上边的白绒球道:“你们吹吹,它能飞起来。”

  张知鱼看了一眼还当是什么,不就是蒲公英么,接过来吹了一把随口道:“这不是白球花,是蒲公英,也是一味药材,可以清热解毒、消肿散结、利尿通淋、清肝明目。”

  梅姐儿看了眼手里从小就玩的杂草,不是很相信萝卜头的话,毕竟鱼姐儿跟着阿公学医的日子还浅,便只当她从张阿公那乱七八糟听来的。但这个也很好玩就是了,水姐儿也喜欢玩这个,看两个小的已经提上裤子就道:“走,我们去摘花儿。”

  梅姐儿却拉住她摇摇头:“等家来我们回来再玩,现在得赶路呢。”

  梅姐儿不当回事,也下了车放风的张阿公听水姐儿一说,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伸手唤来鱼姐儿,指着跟前儿的草丛道:“这儿还有你认识的吗?”

  张知鱼蹲在溪边草堆上巴拉了两下扯出一根节节草道:“这个我认识,一节一节的很好认,就是节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