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笋君
“黎嫂子,你怎来了?”张大郎惊了一跳,忙将黎氏母子二人和保正往家里走。
李氏知是黎氏,也忙起身拿了几条干帕子出来,递给她和牛哥儿擦雨水,皱眉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黎氏素来伶牙俐齿,这会儿白了张脸,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
牛哥儿还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仰头看着娘:“娘,我爹呢?”
黎氏瞬间眼泪便滚了下来,大家见此心情都有些沉重,明白约莫是王大郎出了事,只牛哥儿在怕吓着他。
张知鱼生得一双千里耳,支起脖子一直暗听,此时便转出来,拉着牛哥儿道,:“你跟我去房里换衣服,大桃哥有好些干净衣服你都能穿,淋了雨过夜要着凉的。”
牛哥儿年纪也不小了,知道里头有事,登时牛脾气发作,板着脸扭头跟黎氏倔道:“我不!我爹说我是家里的小顶梁柱,家里有事不能瞒着我。”
黎氏方笑:“你去换了衣服,回来娘就跟你说。”
牛哥儿狐疑:“真的?”
黎氏笑着看他不说话儿,牛哥儿愣了会儿,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娘,遂跟着张知鱼一起去找大桃。
保正才叹:“王大郎刚出门贩货,便遇上大雨翻了船,如今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咱们巷子只你一个在衙门做事,多少也去找找人。”
张大郎脸色一变,问:“王大哥的船找到了吗?”
保正道:“找到了,就在春河下边,正撞在河堤上,只没找见人,如今我几个儿子还在外头寻摸。”
王家的船从王大郎小的时候便用的这艘,还是他爹传给他的,堪称河中活古董,又不是什么好木材,哪经得住这样年年月月地使,日子一久木头就有些腐,往日李氏租船卖菜,连多一个人在上头都有些不敢。
王大郎自认水性好,打定主意用到坏,便没舍得买新的,黎氏也节俭,夫妻两个本打算攒足了牛哥儿娶妻的银子便买新船,不曾想却在天将明时翻在河里。
保正家是做早食生意的,几个儿子也正在春河上头,见雨这样大,还没到地儿便转身回家来,恰好见着河上翻了一艘船,王大郎的船大伙儿日日见,水乡的人认船跟认媳妇儿似的一看一个准。
当时几个人都大喊不好,兄弟三个忙不迭跑过去瞧,这几日河水都急,一眨眼的工夫便不见了王大郎踪影。吓得两人赶紧派小弟回去传话,自己还在河边上找人。
南水县水流众多河水四通八达,雨又这样大,只靠他家几个儿子肯定是不中用的,保正只能劝说巷子里每家都出一个男丁去找人,大伙儿一块去找人也能互相照应。
张大郎让李氏取了皂衣,拿着腰刀起身,默了会儿道:“婶子别急,我去衙门叫上几个兄弟一起找王大哥,他水性好又生得健壮,总能保住命。”
黎氏点头应下,送走张大郎和保正,就要带了牛哥儿家去,李氏见她往日一丝不苟的人此刻发丝都落了下来,忍不住眼眶一红,只怕勾起黎氏伤心事,假装给她打水洗漱,背过去擦了泪。
黎氏喝了些热水,握住李氏的手强笑:“你别担心我,如今咱娘们两个赚的银子比男人还多,就算大郎真没了,我也养得起牛哥儿和自个儿。”
这一切都不同了,若是往日她还在家头看菜摊子,定如山崩地裂一般,但现在家里有银子,她也有了一二谋生手段,总不会把他唯一的血脉也养死了去。
想到这里,黎氏的心慢慢定了下来,抱着牛哥儿看着外头尚未停的雨道:“咱们就在鱼姐儿这等你爹家来。”
牛哥儿隐约有些明白爹可能回不来了,看着娘瘦瘦的身躯,很乖地没再闹腾,伸出自己热乎乎的手去捂黎氏,小声道:“爹肯定能回来的,而且娘还有我呢。”
作者有话说:
去打第三针,车上码的字,下午再更三千。
还有古代街道办我查了一下没找到究竟谁管,所以暂定保正,如果有懂的读者欢迎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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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找到人
出了王大郎这档子事, 准备撑船出门的街坊都心有余悸,改走了陆路。
雨还在接着下,张家一家子都爬了起来。
张阿公往身上套着蓑衣, 听鱼姐儿和夏姐儿说起王家的事,大家都是积年的旧邻, 抬头不见低头见,牛哥儿还这样小, 真有个三长两短, 他们孤儿寡母的又怎么办?王家又不像顾家那样有钱。
张阿公穿戴好,两口吃了粥,回头叫住李氏道:“找着人别往家送,他在河头久了, 径直往保和堂来,外伤若大别叫人动他, 还去保和堂叫人抬, 抬不好要死人的。”
李氏应了声儿,给他往水囊里灌热面汤,路上冷了歇气喝一口,鱼姐儿也把自己的小蓑衣翻出来往头上套。
张阿公瞪她:“这么冷的天,你出门干什么,等不冷了再去。”
张知鱼哼哼道:“天冷了不去天热了不去,刮风不去下雨也不去,我还去干什么?不如一直在家跟夏姐儿玩泥巴得了。”
张阿公给噎得没话说, 心头直骂,这倒霉孩子, 我老张还不是关心你么?
李氏在学习上对几个孩子倒狠得下一二分心, 想起日后这个家只有她们姊妹两个, 那就得打小让她两个担得起来,便跟爹道:“她在家玩得也够久了,其他的孩子能刮风下雨地去念书,她也可以。”
张阿公跟这夫妻两个对此事心知肚明,很有些默契,思索片刻看着渐小的雨低头看鱼姐儿道:“路上不许胡闹,得走快点儿,别老拉着阿公说话唠嗑不干人事。”
张知鱼发誓她从来不是这个家中的话唠,起码她跟阿公间话唠的那个不是她,但她自个儿还捏在阿公手里,此时便没吭声,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此时南水县叶家大宅里,叶知县正和妻儿一起美滋滋地吃早食。
县丞浑身泥浆地进来,白着脸道:“叶大人,城外头房子被雨冲垮了!”
叶知县筷子差点插到鼻子上,愣愣地看他:“你说什么?”
县丞如丧考妣:“流民在城外的房子,今儿垮了不少,里头还有好些人没挖出来。”
河南道的百姓十不存一,活下来的人许多都来了南边,朝廷很重视这件事。
“不可能,那些木材都是我从叶家运过来的,绝不会下几天雨就冲垮了……”叶知县沉了脸道。
面对可能有贪赃的嫌疑的上司,县丞心里也直抖,就怕他是个大贪,但人命关天,想着外头的惨状,县丞想想还是咬着牙道:“叶大人,倒下的我去看了,都是泥巴房子。”
叶知县双眼一黑,拍案怒道:“这都是我亲自检查,亲眼看着人将东西发到他们手上的。绝不可能有人偷梁换柱。”
但外头的人能这么想他么?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那可是八百多流民!
皇帝已经下令各地必须接收河南道的灾民,保证他们能安稳度过冬日,河南道连刺史和节度使都砍了………
师爷得了小厮传唤,听得这些话儿,脑门子也出了一阵冷汗,当时他早就劝过叶知县不要自己经手,但叶知县年纪还轻,又是头一回当官,正是满腔热血的时候,说什么也要自己来,他佩服这样的人,却不想自己效忠的人只有热血没有手段。
此刻说什么也晚了,师爷两三步凑到叶知县跟前儿,叹道:“大人先别管谁换了东西,先得把他们安顿好再说这些,在南水县这么久,咱们县从来没饿着过流民,他们早不是当初瘦骨嶙峋没一丝力气的人。”
但凡有一丝力气,谁肯认命?他们不就千里迢迢从河南道走到了江南?这些人吃尽了贪官的苦,对贪官深恶痛绝,里头有心人一煽动,会不会新仇旧恨一起上涌,若出暴/乱,那真是不掉脑袋也得掉了。
叶知县听着师爷的话,面上逐渐冷静下来,披了蓑衣就往外走,四岁的小儿子抱着爹的腿吓得大哭,叶知县伸手拍了两下他的背,便将他抱给妻子,带着县丞和师爷头也不回地踏入细雨中。
那头保和堂四处是人,张知鱼被几个大夫使得团团转,这个要扎那个要扎,她只有一副针,有针的大夫都把自己的针借了她用。
雨渐渐小如轻絮飞扬,朦胧的雨丝中,白墙黑瓦的南水县又浮现出它温柔的一面。
张知鱼和大夫们聚在一块儿喝热茶,她年纪还小,赵掌柜特意让小赵大夫给她配了蜜水,每日单给她上这个。
一群人还没喘几口气,外头又来了一人,身穿皂衣腰跨着长刀,一看就是衙门的人。
赵掌柜忙打了个笑脸问:“官爷找哪位大夫?”
马高见过鱼姐儿,情况紧急没跟赵掌柜打招呼就直奔鱼姐儿跟前,几个大夫将鱼姐儿扯到身后,紧张地盯着他。
马高见状一拍脑袋,毛茸茸的熊脸露出一个笑,几个大夫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儿更警惕了。
马高解释:“鱼姐儿,是我,马高,你爹让我来带你阿公去春河抬人。”
鱼姐儿从众大夫后头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的脸回想了一下,对阿公道:“是爹的同僚,上次我去成药坊的路上见过他跟爹说话。”
马高笑:“我还经常喝你家的汤水哩。”说完将张大郎挂在他身上的水囊拿出来递给鱼姐儿。
张阿公一把接过去仔细看了看,认出是儿子的东西,想着定是找着了王大郎,忙让人牵了车马出来,又问马高:“人伤到哪里了?”
马高脸色有些不好道:“王大郎被河里石头划破了肚子,血流了一地,张捕头不敢动他,才让我过来。”
王大郎也算命大,他人生得魁梧,力气也足。在河里翻了几个跟头,呛了好几口水,若是常人这会儿都浮在河上了,他还有力气勾着河边的树枝往上爬,等被他们找到时,王大郎才发现自己肚子破了个口子,河堤上蹭了一路的血。
张知鱼始终记得那日是王大郎和黎婶婶救的她,穿了蓑衣拉着高大夫也要跟着去,还跟阿公道:“万一出血点太多,我和高大夫一块儿多些把握。”
保和堂会止血针的只有他们两个,张阿公点点头,让长生扬鞭往春河赶。
下车时远远地张知鱼就见她爹在河堤上用木头做个了遮雨的棚子,叶知县还催着他去城外挖人,隔着细细的雨幕,父女两个遥遥相望,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张大郎便带着手下的兄弟往城外疾驰而去。
爷孙两个到时棚子里只剩了地上人事不知的王大郎和黎氏母子两个。
张知鱼一眼就看到棚子上挂了个跟她腰上一样的水囊,只要大得多,她伸手取下来,里头鼓鼓囊囊的装得都是热水。
高大夫和张阿公先进了棚子,张知鱼喊过长春将黎氏和牛哥儿带到马车上。
牛哥儿自觉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鱼妹妹面前不想做哭包儿,擦了眼泪问她:“我想在这儿陪爹。”
张知鱼道:“人身上有浊气,太多人围着病人对他不好。”
牛哥儿知道是为爹好就不抗拒了,他点点头说,“那我跟娘进去等他。”
到底也只是九岁的孩子,牛哥儿心性纯直,走到一半没忍住,跑过来抱着鱼姐儿哭:“鱼妹妹,我看见爹流了好多血,你最厉害了,要救救我爹。”
张知鱼拍拍他的背,将手头的水囊塞到他手里道:“保和堂就是最厉害的药铺,我们当然得救王大叔了。”
牛哥儿很信任鱼姐儿,虽然还是很担心,但看着鱼妹妹一点都不慌,自己也渐渐冷静下来,一只手抱着热乎乎的水囊,一只手拉着娘往马车上走,瓮声瓮气道:“娘,我们进去等爹。”
里头高大夫摸摸王大郎微弱的气息,连忙取了薄薄的一片参给他含在嘴头吊住命,又剪开衣服一看,那肚里破了老大一个洞,还在往外涌血,赶紧行针止住最大的出血点。
看着还在渗血的伤口,高大夫心知里头剩下的出血点,恐怕不是一个两个,在心底叹了口气,觉得这人恐怕救不活了,便转头看张阿公。
张王两家走得这样近,张阿公无论如何都得尽力一试,抬头跟鱼姐儿两个道:“在这儿治不死也得死,得先止住血回保和堂再缝肠子。”
高大夫喊鱼姐儿过来:“里头还在出血,我找准位置你下针。”
张知鱼取针点头,高大夫年纪也不小了,耳朵不怎么行,但他行针靠的是一双手,高家的大夫食指皮都被磨得又嫩又薄,轻轻搭在脉上就能听得又清楚又准确,他将手指头放在王大郎肚子上摸了会儿,很快按住两个地方,王大郎往外涌的血便少了大半。
张知鱼凑过去看清楚出血点,示意高大夫放手,高大夫见鱼姐儿扎了许多针对她的针法有数,用嘴型数到三便放了一只手,血刚涌出来,张知鱼便将针快速扎在边上止住了血。
王大郎肚皮里有许多小伤口,这会儿来不及清理,等给他止住血,高大夫便和张阿公一起小心地将王大郎轻轻移到板子上,抬进车里。
马车颠簸,车上只留了两个小的在上头,大人们都在下头走路,只让长生在前头牵着车平稳地往保和堂去。
王大郎肚皮露在外头,肠子都掉了出来,张知鱼用布给他略遮了遮,保和堂的大夫还是看得清楚,都心下微惊,感叹张阿公连这样的重症都敢救,真不怕人死在自己手头,得长生一说张王两家的渊源,再一看呆呆愣愣的两母子,都闭了嘴没再多言。
伙计接过人抬到后院空房,张阿公让人打了热水一点一点将王大郎肠子洗干净,里头还有河里的脏东西,他手大不敢给人这样掏。
张知鱼便接过去在肠子头翻找起来,将脏东西和碎掉的内脏沫一点点拣出来。
看着她翻出来的东西,张阿公默了会儿道:“好在里头没怎么碎,不然神仙也难救。”
等鱼姐儿翻干净王大郎的肚子,张阿公便一点一点用羊肠线将里头破裂的地方缝起来,又将肠子给他装进去封住肚皮。
小天见着鱼姐儿满手的血出来,转头出去就扶着树干呕,高大夫看着他叹了回气,转身又摸摸王大郎的肚子,见没再出血才松了口气,“老张,你有几成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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