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别寒
明明是想要躲开白茶,可她不但手抱着他的脖子, 腿也不知什么时候圈在了他的腰。
整个人跟树獭似的攀附在他身上。
他额头沁了薄汗, 脸上似扫了一层胭脂, 在夕阳的映照下醉酒一般。
谢九思不敢乱动,因为他发现一旦他试图挣开对方,她会收得更紧,动作也越发大胆妄为。
“你先松开我。”
他耐着性子再一次说道。
“师妹,我知道你不好受,一会无妄就会带着那个女修过来, 你再忍忍好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茶的错觉, 明明对方是在让她忍忍,那神情和语气却像是在告诫自身一般。
白茶认得出眼前人是谢九思吗?
答案是肯定的。
那个天赋并不会混淆感知,或者让人失忆, 但就是因为她认得出青年才是最糟糕的。
她盯着谢九思因为紧张而滚动的喉结, 侧过脸避开她的视线时候,那藏在发间绯红的耳根。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白茶闷闷开口,抱着谢九思的手更加用力。
“我白傲天从不强人所难,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你就直说, 说不喜欢我, 讨厌我。我, 我就忍忍, 大不了难受死,热死,疼死。”
也不管谢九思什么反应,白茶自己脑补了一通虐恋情深,低头抵在他额头,固执着不让他躲开与自己对视。
“你说吧,你是不是讨厌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谢九思有些哭笑不得,他发现中了天赋的白茶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看什么都是非黑即白。
君越鸣不认同她是天下第一,那对方就是她的敌人,她什么也不问就动了手,要以暴制暴把人打服气。
自己不让她亲就是讨厌她,这算什么逻辑什么道理?
看着少女瘪着嘴红着眼眶,青年缓了下情绪,竭力忽略两人这近得离谱的距离。
“不是的,你是我师妹,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这时候的白茶不讲道理,更不讲武德。
谢九思倒是有一百种办法对付她,只是他不想伤到她,只得和之前那样顺毛。
“不是不让你做这种事情就是讨厌你,只是这是道侣之间才能做的,我们是同门师兄妹,并非结缘的道侣。这不合适,也不合礼数规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茶皱着眉思索半晌,语出惊人道。
“那我们结为道侣不就成了。”
“什么……?!”
她也不管谢九思如何,猛地凑近想要亲上去。
青年吓了一跳,往后一退,“砰”的一下背砸在了书桌,疼得他闷哼出声。
白茶还挂在他身上,他手撑着桌面,骨节因为扣着边缘而泛白。
“反正师兄不讨厌我,我也喜欢师兄……”
“胡闹!”
他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谢九思沉声训斥着白茶,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隐有怒火闪烁。
其实他也知道白茶这个时候脑子不大清醒,说的话都是混话不能当真。
他可以顺着她,也可以像在佛塔时候那般安抚。
唯独这件事谢九思没办法只当个玩笑过去。
不为别的,在他看来道侣不是简单的结缘,是要相守一生,白首不离的。
是世间最为牢固,不可斩断的因果。
因为卫芳洲只觉得自己不讨厌谢沉,便草率答应了与他结为道侣。
所以谢九思于结缘一事尤为看重。
他讨厌轻易承诺的人,更讨厌背信弃义之人。
世人都以为谢九思是难以化形,其实并不然。不是他不能化形,而是他自愿选择为人。
凤凰雏鸟一般在两百年才破壳而出,但是他们在其中却是有意识的,能感知万物,只是不能言语,不能与人交流罢了。
卫芳洲是在生下谢九思的第十年才离开的凤山,当时的凤山还是和蓬山一样的仙山,并没有遭遇天劫,也没有被魔气侵蚀。
那时候并没有灵兽宗,天地间所有的生灵的灵兽都在凤山。
直到卫芳洲渡劫飞升之后,凤山因谢沉逆天行事降下劫数,天雷将整座仙山劈成两半,雷火所到之处全然焚烧。
凤族除了谢九思之外全都葬身于火海。
于天火之中他们不能涅槃。
除却凤族其他的灵族死伤大半,只有小部分的灵兽幼崽在长老们的庇护下,在瀛洲安置了下来。
这也是后来灵兽宗的前身。
而于凤山的浩劫还没结束,神魔大战时候魔气横流到了沧海附近,灵兽宗的大部分灵族被侵蚀成了妖族。
如今凤山尚在,却俨然成了一座妖山。
世上都说那场灭世的浩劫是沈天昭引起,这件事至今没有一个定论。可造成凤山灾厄的根源却的的确确是谢沉和卫芳洲。
正因如此,谢九思如何能继续待在灵兽宗,又如何能留在昆仑。
为了不牵连灵族,他封印了自身一半的凤凰血脉,跟着凌霄上了蓬莱,拜入万剑云宗。
谢沉在离开凤山去找卫芳洲的时候,已经憔悴得面容凹陷,哪有昔日的意气风发,和濒死之人并无两样。
为情所困,爱而不得只是其一,真正让他临近道陨身消的是卫芳洲。
凤凰一族虽是恋爱脑,可他们不是傻子。
卫芳洲为什么答应和他结缘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把他当成情劫来渡,即使无半点真情,只要她在身边他也甘之如饴。
在卫芳洲离开的时候他也并不惊讶。
因为他早就料到对方会走,他如死水般平静。
卫芳洲的眼里只有剑和道,她视沈天昭为对手,却在再如何追赶也没有赢过他一次。
于是在临别当晚,谢沉将他的金丹和大半修为强行渡给了卫芳洲。
——她要的仙途,他给她。
这也是为什么卫芳洲会在十年后先沈天昭一步渡劫飞升。
卫芳洲修行五百年,得道成仙是得偿所愿,也是谢沉自愿成全。
偏在她渡劫当日谢沉突然发狂一般入剑宗取走了天斩,强行开天门,不惜殒命也要把卫芳洲拽回来。
谢九思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大约是凤凰可悲的本能,离了伴侣偏执入了魔。
人已陨于天地,过去如何他不想深究。
只是有他们两人的事在前,谢九思于情缘一事多有抵触。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
或许远离这些感情才是最正确的。
他一直都这是这么想的,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修行之上。
这百年来有不少女修曾试图接近他,暗示他。
像白茶这样直接提出想要与他结为道侣的谢九思并不是第一次经历,甚至还有比她言语更露骨的情况。
谢九思从来都是礼貌婉拒,游刃有余,很少有这样失态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听到白茶这般轻易提起这种事,反应会这般大。
就好像所有人都可以将这种事情当成露水情缘也好,随口一提也罢,唯独白茶不可以。
谢九思莫名感到害怕,他怕白茶成为下一个卫芳洲。
见白茶呆愣在原地,好像被吓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情绪涩然说道。
“你听话,先松手。”
白茶攥着青年的衣领,拧着眉毛纠结了半晌,最终忍着难受从谢九思身上下来。
少有的,她压制住了欲望。
可一离开谢九思,她不受控制着又要过去抱住他。
谢九思这一次没有如她所愿,一手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你这个情况我没办法帮你,只能暂时帮你降降温。”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灵力慢慢渡进去,尽量不去看白茶难耐的神情,更不敢看她湿漉委屈的眼神。
感觉到有一股清凉从外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春风般抚慰着她周身上下。
“好些了吗?”
谢九思问的很轻,轻到白茶觉得是在她耳畔低语。
白茶没有回答,只直勾勾注视着他。
在确定他似乎没有生气了后,她这才又凑了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抱住对方,也没有猴急地拽着人衣袖把人往怀里带。
她只在距离谢九思一拳的位置停下。
因为白茶是坐在床边的,谢九思则是微弯着腰在她面前,两人勉强能平视。
她眼睫微动,稍仰着头看向谢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