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猗凡
当然了,对于秋阳郡主来说,那可是半句怨言都没的,毕竟顾家荣耀,不是谁都能攀得上的。
对此,顾家也很无奈,皇帝御赐封赏之前,完全没打招呼。就在顾诚成婚之际,顾家人忙的四脚朝天之时,哐当哐当砸了下来。连个反应的时间都不给。
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血脉亲情哪有这些身外物重要。小皇帝“失去”过表哥一次,思想境界得到了一次深刻的淬炼升华,已经突破世俗的壁垒,看透人活一生的至高追求和本质了。也在某些方面学会了固执。
闲话休提,且说顾国公心里正愁着呢,青宣是他扎根的地方,老顾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
也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放任不管。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叶善说:“让顾诚回去啊!”
众人齐齐看向她。
顾诚:“都说了让族长回去,我算个鸟,他们鸟我?”
叶善:“嗯,他们只是叫你少族长而已。”
顾诚:“……”
叶善:“你默认了。”
叶善:“你还跟我炫耀了。”
于是这差事就这么落在了顾诚头上,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
老太太是想让顾诚带着善善一起的,善善一句“来回奔波,太劳累”给拒了。本就是有事回去,又不是游山玩水,老太太也不好再劝。倒是顾诚在饭桌上没完没了,非要善善一起,后来他爹听不下去了,教训他,“你几时见我办正事将你娘带着了?她们女人家身子弱,亏你还是当人夫君的,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说完还故作漫不经心的看了顾夫人一眼。
顾夫人很给丈夫面子,指责儿子,“你确实没你爹会心疼人!”
叶善:“原来如此。”
顾诚:“?”不是,我媳妇和你媳妇能一样吗?
(食人花和小白花真不一样。)
用了晚膳,回了自个屋,顾诚翘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看叶善给他收拾出行的衣裳,不死心道:“你真不跟我一起?”
“我可跟你说清楚了啊,这次是回老家调解矛盾,搞个不好,一两月,二三月都是有的。要是他们觉得我这少族长活干的漂亮,那些姑爷爷舅老爷哭着不让我回来。来回拉扯,一不小心,大半年就这么过去了。”
叶善翻找衣柜,将顾诚过冬穿得棉袄皮袄也都翻找了出来,累成一摞。看得顾诚一愣一愣的。
“哈,”顾诚心里有些气,不跟他一起,还撵他走,你说气不气?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哪里想吃什么太阳饼啊。你分明就是嫌弃我了,我这还没到人老珠黄的时候呢。”
“善善,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
“你对我的美貌一无所知!你现在不屑一顾的,正是别人求而不得的。你这么对我弃之如敝履,将来你一定会后悔,我……”
他挥舞着胳膊,气急败坏,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不成想一转身,刚好看到梅梅站在门口。
梅梅真诚道:“爹,我家大娘子决定的事,从来不后悔。”即便梅梅心里早就认了叶善当娘,也不好意思这般叫,还是习惯了叫她“大娘子”。
顾诚强行装作无事发生,表情真挚:“梅梅,你吃晚饭了吗?”
梅梅:“没呢。”
顾诚张开胳膊,将她往外赶,“走,爹下碗鸡蛋面给你吃。”
梅梅:“爹,我要吃肉。”
顾诚:“行吧,我去大厨房看看,你跟我一起。”
梅梅回头看了叶善一眼,顾诚拉住她手腕,“你看她干吗?看她能填饱肚子?”
梅梅:“不能。但是我对爹爹的美貌也一无所知,秀色可餐用在爹爹身上也不合适,我饿。”
顾诚:“……”就不能给你爹点面子,当作没听见?
“大闺女,你大概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爹跟你讲,现在情况很严重。你娘要不跟我过了,你跟谁?”
“……嘿!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别再选错了。有的人可是连饭都不会做。”
小院内也有厨房,里头备了粮油米面柴火,为了取水方便,去年还专门打了一口水井。
院内就留了泼猴儿专门用来跑腿,以前的仆从一个没留。
哦,还有一只上窜下跳的老白猫。
大厨房的灶还是热的,食材也丰富,还有没吃完的卤肉。下人们正想着天气热,将肉密封了,吊在井水里。顾诚给截了下来。
灶上还有剩饭,连下面都省了,顾诚没让人帮忙,亲自热了饭菜,又给炒了个大葱炒鸡蛋。梅梅就坐在小马扎上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顾诚不动声色道:“梅梅,你回家没走正门啊?”
梅梅:“嗯,我翻墙进来的。”
顾诚:“回自己家你还翻墙?”府里的侍卫不行啊,都该换了。
梅梅抬头:“你别怪侍卫大哥,他们认出是我,才没有阻拦。”
顾诚忽然道:“清风山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梅梅一愣,眼圈忽然红了。
“谢无苔和曹宝珠日子过不下去了,吵着闹着要分家。梅梅被他们吵得头疼,跑我这躲清净来了。”叶善自门口慢悠悠走了进来,语气仍是不紧不慢的淡定自若。
“不能吧?”顾诚直觉不信,去年他们结束游玩,从清风山庄经过,也就一年时间,大庭广众之下都不避讳卿卿我我的俩个人就要分道扬镳了?
他俩不是有个儿子吗?小家伙那么可爱,怎么舍得?
“怎么?你想去调解?”叶善坐在椅子上,拉平衣裳褶皱。
梅梅点头如捣蒜:“对的,对的,三当家抱着光光跑了,宝珠嫂子都哭死啦!”
叶善:“梅梅,闭嘴!”
顾诚:“你说谢无苔还跟曹宝珠抢孩子?他还是个人吗?不是,我猜肯定是曹宝珠和三当家闹,三当家舍不得她,才故意拿孩子威胁她。”
叶善看他。
顾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谢无苔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和媳妇闹什么?还抢孩子威胁人,太不是男人了!”
梅梅转头看向他。
顾诚心虚,他刚才好像也不男人了一回。只强作镇定,不认账,义正词严,“谢无苔忒不要脸了,还真当自己越老越吃香啊,都多大岁数了,一脸褶子的老东西,真以为离了曹宝珠,他还能再娶上媳妇?真不要脸!”
“夫人,咱俩好好的,一辈子好好的,不要学他们。”我媳妇这是听了别人不好的传闻,也开始学会往自己身上代入了?
唔?
原来如此。
天杀的谢无苔!
叶善:“那你现在什么想法?你要不要将秦婆婆带来给我做太阳饼?”
顾诚:“夫人,别说是太阳饼了,就算是星星饼月亮饼,只要是你想吃的,我也给你双手奉到面前。”
叶善:“那你决定什么时候出发?”
顾诚:“今晚就走。早去早回。”
叶善这才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等梅梅吃完,顾诚就去屋内取了包裹,再三叮嘱梅梅:“我这一走没有半个月回不来,梅梅,照顾好你娘。”他又想抱抱叶善,大孩子在跟前站着呢,不好意思。
人都走出去好几步了,叶善叫住他,说:“你回来。”
顾诚又往回跑。
叶善张开胳膊将他抱住,顾诚心满意足了,然后他发现,他的脚又像是生了根,迈不动了。
“要不,还是明早出发吧,也不差这一晚了。”
叶善拍拍他的胳膊:“早去早回。”
顾诚:“你真不跟我一起?”
叶善:“……如果过了十五天你还没回来,我去找你。”
顾诚跟他爹娘辞行,他娘说:“这也太晚了吧,怎么说风就是雨,一点准备都没有。”他爹说:“现在走也好,天热,白天赶不了路。”
他娘说:“那你早去早回。”
他爹说:“你这次回去多住几日,好好劝劝族里那些老家伙,别没事老磕牙拌嘴,牙都没了,怎么就不消停呢。”
他娘说:“要是日子久,把善善也带着吧,你俩个也互相有个照应。”
他爹说:“那……”倒可以。
“那倒是不必!”顾诚没好气的重重插话,瞪他爹,一副你现在过的好,见不得我好的架势。
而后朝父母随意一拜,“我走了。”
顾夫人埋怨道:“你也真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小夫妻感情好。”
顾国公属实冤:“我说什么了我?”
岂料,顾诚去而复返,叫了声,“爹,最近云州那边可还好?”
顾国公协同皇帝处理国事,闻言奇怪道:“云州?怎么了?”
顾诚了然:“没事了。哦,对了,梅梅回家了,你们还不知道吧?”
顾诚点了两名随从同行,他有通关令牌,开了一角门就出发了。
他本就是风风火火的人,娶了个说到做到,做事比他还干脆的媳妇,就算是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都不觉得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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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直到天光大亮,顾府的老太太和夫人都用了早膳了,坐一起说话。
年轻的时候总会奇怪,岁数大的怎么话那么多,同样的话颠过来倒过去重复的说,也不厌倦。直到自己也到了这个岁数,东家长西家短,自己的事孩子的事轮番的说,车轱辘碾过一遍又一遍,竟也觉得津津有味。同样的观点,同样的事不断的重复,仿佛是失了忆。或许,某些时候,这些话也不见得是说给别人听,而是说给自己听,告诉自己生活的美好,值得期待的未来,以及接受并不美好的现实,又或者警醒自己往后的日子该注意哪些。岁数大的人似乎总有很多的生活感悟,提到一件事又总会忍不住穿插自己的看法和观点,批判或赞扬,将一件事拆解的七零八碎,啰里啰唆,又乐在其中。
这对婆媳熬过了早年的磕磕绊绊,现在好的跟一对亲母女似的。顾夫人心里感到快乐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小遗憾。她也是当婆婆的人了,然而她的儿媳妇跟她一点都不亲。连个磕磕绊绊的机会也不给她,因为平时根本不接触。回想早先相处的光景,像是一场梦。
顾夫人说:“顾诚一走,她都不来陪我们用早膳了。”嘴上有点小抱怨,随即又说:“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她和小诚好好的,他俩个过的好,当人爹娘的还能说什么?”
“唉,感情这么好怎么就不能整出一个小孙孙给我玩呢?”
顾老太太望她一眼,俩女人无聊对视。年岁大的人喜欢催生也不是没有道理。大人们按部就班的过日子,枯燥无聊,小孩子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大人制造麻烦,鸡飞狗跳中,让生活充满乐趣和生机。
越是日暮黄昏的老人越希望儿孙满堂,喜欢看孩子满地爬,大概唯有这样便能消减对死亡的恐惧,仿佛生命真的得到了延续。
顾老太太对曾孙的渴望比顾夫人只多不少,不过她永远比顾夫人多一份深思熟虑的开阔、稳重。
“要是我顾家注定到了这一代无后,那也是天意如此。大概是祖辈杀孽深重,报应到这一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