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猗凡
像是点醒了黄家村人,有人试探着说:“我,我们也是你的亲人啊!”
“是啊,远亲不如近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啊。”
“不要胡说,我们就是亲人。至亲骨肉,一家子兄弟姐妹。”
“善,善善,我们是一家人,放了我们吧!”
陈寡妇抹了一把泪,舍命般的放声大叫:“善善!你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你就是我们的恩人!是我们的亲人!从此后你去哪我们去哪,你叫我们闭嘴我们就绝不多说一个字。我们什么都听你的,我们只想活命,你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叶善面上诡异的笑容才露出了几分仿佛的真心实意。
“我要去一趟青峰山,你们都在这等我回来,好不好?我的家人们。”
“我们在这等你。”陈寡妇抱紧儿子坚定道。
叶善转过身,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脸,在她身后略微松懈下来的黄家村人呼吸猛然一窒。
“一个都不能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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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幽深,被大火焚烧的茅屋也渐渐有了熄灭之势。
有人从诡异的安静中抬出头,试探着说:“我们逃吧。”
“不能吧。”
“逃吧,那……那就是个……”凶煞恶鬼啊。
尸体的血腥味无疑加重了人们的恐惧,这时才有人痛哭了起来,为死去的亲人,为更加让人恐惧不可知的命运。
“……那根本就不像个人啊,她她……咱们逃吧,咱们老的死了无所谓,还有小的啊!”
“逃?能逃去哪?咱们除了黄家村还能去哪?”
又是一阵沉默,夹杂着更大声的哭泣。
“咱们可以报官啊!”有人忽然站起身,是个情绪激动的妇人,她抱着孩子,发丝衣衫凌乱,身上有血迹,她的丈夫在土匪刚进村的时候就被杀了。她眼里透着刻骨的恐惧和疯狂:“咱们现在就走,天亮之前一定能到顺平镇,咱们报官去啊!只有官老爷能救咱们的命了!趁那个……没回来之前,咱们快逃!”
一阵沉默后,有人低声附和道:“是啊,逃出去总比在这等死好。”
冰天雪地,房屋倾倒,家舍被劫掠,亲人离去,拖家带口的黄家村人能不能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都是个问题。
“报官吧!”女人更大声的说:“她杀了这么多人分明是个女魔头啊!你们是傻了才听她的话在这里等着,村长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这一大群人在这等死啊!等她回来就晚了!”
“逃吧!”
“报官吧!”
越来越多的人赞同了这一想法,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他们显然确定了顺平镇的官差老爷能救他们于水火。
“你们想干什么?!”梅梅忽然站起身,扯着嗓子吼了声。
她越众而出,盯着那个鼓动人群的女人,不客气道:“报官?你们想说什么?说我家大娘子杀了土匪?还是想让官差来杀了大娘子?”
他们在恐惧着谁?这个问题显而易见。
梅梅不等人说话,又高声道:“你们想报官抓我家大娘子?我就问问你们有没有良心?刚才是谁从土匪手下救了你们?你们没有良心吗?!”
女人脸上青白,争辩道:“可……可是她杀了人啊!”
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那或近或远的土匪尸身上,断肢残身,让人一阵阵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那些是土匪!难道他们不该杀吗?”梅梅无惧所有人的目光,手心却紧张的握住了那枚顾诚给叶善的令牌。梅梅不知令牌的来历,只当是大娘子的物件,每每紧张害怕的时候,手指重重的扣在金属上,有钝钝痛,让她的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些。
“她……”女人忽然哭了起来,“既然她是个好人,她有那么大本事,在土匪刚进村子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来救我们?她明明可以……我的丈夫也就不会……她算什么好人!不过是个杀人魔!”
一些人的心事被牵起,又痛苦的长吁短叹起来。
勋哥儿从母亲的怀抱里挣脱开,拉了一把孤军奋战的梅梅,他担心她再这么下去,会被渐渐回过神的黄家村人当成和大娘子一样的人,报官将她抓起来或直接就地打死。
梅梅一把推开勋哥儿,忽而怒气冲冲道:“我家大娘子不欠你们的!”
“你丈夫死了是为了保护你和你怀里的孩子!他是为了他自己家里人才被土匪杀了!你们这些大人不讲道理,明明是我家大娘子保住了你们的命,你们不感激我家大娘子,反而要报官抓她!我告诉你们,你们敢!我家大娘子要是知道了,你们谁都跑不掉!都得死!”
最后的话她几乎是吼出声,小女孩儿特有的尖细嗓音,让她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这话仿佛也点醒了不知何时苏醒过来的张氏和缩在人群里沉默不语的刘宗孝。二人不自觉的站到梅梅身边,与黄家村人形成对峙局面。
张氏:“别犯傻了,你们跑不掉的!别说现在天寒地冻,你们房屋粮食都被毁了,能不能活着过完这个冬天都不知道,还想着报官鱼死网破!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
刘宗孝脸色发白,慢慢举起手,缺了一根指头的手掌,畸形又恶心,“看见了吧?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缺一根指头吗?哈哈……”他面上显出诡异的神色,竟癫狂的笑了起来:“我告诉你们,不是赌坊的人干的!是她啊!是她斩断的啊!一刀一刀斩了三次!好疼啊,哈哈哈哈……”
气氛凝固,恐怖的情绪再次席卷了每个人。
几片雪花悠悠扬扬的飘散下来。
又开始下雪了。
梅梅看着她祖母和亲爹,又看向惊惧不安的黄家村人,目光扫过早已凉透的土匪尸体,最后落在她被烧毁的家。
“我家大娘子,”她说,声音不大,无端透出一种空灵感,幽幽的,如果有人对叶善熟悉的话,一定会发现梅梅此刻的神态语气是有些像她的。
陷入纠结两难的人们同时看向了她。
“我家大娘子真要杀一个人,只会一刀取人性命,绝不多言。吓唬你们,给你们一些苦头吃,是没真心想杀你们。所以,我劝你们不要自寻死路。”
“我家大娘子是个好人。”她长长一声感慨,远远走开了十几步,仿似要和这些人拉开距离,去留随他们,她永远坚定的站在原地,等大娘子回来接她。
大黄贴着她露出獠牙,诡异的气氛让它本能的警觉,守护它的小主人。
勋哥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默默握住她的手,梅梅虽然看着镇定,实则手一直在抖,勋哥儿握紧了。
“我等大娘子回来!”陈寡妇走了过去,站到梅梅身边。
张氏拽着有些疯癫的儿子也走了过去。
黄猎户被解开绳索后,休息了好一会,才渐渐找回了力气,他看向死去妻子的人头,闭了闭眼,“村长,决定吧。”他这般说的时候,已一步一挪的往梅梅那边走去,用行动明确告诉大家他的选择。
所有人都在看村长,村长抱住黄婆婆渐渐冰冷的尸体,一行热泪滑了下来:“要是没有这些土匪,我娘肯定还能再活十年,我没娘了啊……”他呜呜的哭起来,四野无声,更显苍凉。
“我恨土匪!”村长站起身,忽然疯了一样在找寻什么,而后在一具尸体前停了下来,四下一看,抓起一件被丢弃的兵器狠狠的扎进早就凉透了的土匪的心窝,就是这个人打伤了他老娘,让他娘慢慢死在了他怀里。
“现在我也杀人了!你们是不是也要报官将我也抓起来砍头?”
一锤定音,决定了黄家村人的去留。
作者有话说:
有位小仙女(么么哒)给本文重新取了名——《被夫人打断腿后我重生了》
怎么样?
是不是比作者的文名好上数倍?如果大家都觉得好,我就改成这个啦。
哎,被嫌弃的文名和一直被嫌弃的文案,一对难兄难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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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占山为王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煎熬的,然而等接他们的人来了,他们又觉得时间过的是如此的仓促茫然。
他们惶恐难安,挨挨挤挤,同入土的亲人磕头道别,同他们生活了几辈子的村子依依不舍,再看一眼满目疮痍的家,抹了把脸上早就干涸的泪,不得不踏上了未知的命途。
来接他们的是毛脸,骑了一匹马,身后还跟了几个人,都骑了马,远远跑来,排成一列,很是气派。
离得近了,才发现他们脸上或轻或重都有淤青,像是挨了打。
黄家村人只将自己亲人的尸身收敛了。土匪被一刀毙命的惨状也刺激到了来接人的土匪,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战战兢兢的。
青峰山位于晋梁两国边界,某种程度上起到了天然屏障的作用,因着地理位置特殊,衙门不好管理,山上易守难攻,因此,一直是个三不管地界。
毛脸他们虽号称青峰山好汉,然而青峰山山脉绵延,大大小小匪窝在外叫得上名的足有三十六寨,另有一些扯了块布条就落草为寇称王称霸的那就更是多不胜数了。毕竟落草为寇这种事又不是正经买卖,还要到官府报备,有了文书才能正式经营。
却说这青峰山上,正儿八经造房围寨自立山门的,有“青龙寨”“九龙寨”“白虎寨”“黑虎寨”“六匹狼”“野山狼”等等,乍听上去像是一个流水线师傅给取的名,也有可能本就是一家,后来分家另干,又惦记着以前的山寨威名,就取了个相似的。像这个“黑虎寨”“白虎寨”就是一对兄弟,据说是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
而毛脸现在效忠的就是“黑虎寨”。
山匪们干的是杀人劫道的买卖,虽立了山寨自称草莽好汉,却也怕惹麻烦上身,因此出门一律自称青峰山好汉。一脉同源的好汉,出了事一起担着呗。
山下百姓也省了事统一骂作青峰山土匪!
毛脸好汉犹犹豫豫,也不知这群人谁是个领头,踟蹰了下说:“谁是村长?带着大伙跟我走吧!”
村长站出来,经过一天两夜的休整,家里能抢救出来的东西都抢救出来了,还随身背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请吧。”毛脸做了个请的手势。
谁能想到,不久之前还是生死仇敌,现在竟要客客气气以礼相待了,果然世事难料,人算不如天算。
“我大娘子呢?”
毛脸看向小小的女孩子,问:“你大娘子是谁?”话一出口,猛然回过神,结结巴巴:“你,你说我们寨主啊,她,她当然是在寨子里等大家啊!您就是梅梅小姐吧?寨主念着您呢,让小的接您回去。”
梅梅一听叶善平平安安,登时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从看到他们过来她心里就有数了,但亲耳确认,心脏更落到了实处。又听叶善单单提了她,心中更是欢喜。
梅梅看向磨磨蹭蹭的黄家村人,转了转眼珠子,指着毛脸,大声道:“大家看到了吧?我大娘子只杀有害无用之人。只要乖乖听我大娘子的话,我大娘子一定不会为难你们!否则的话,嘿嘿!”
毛脸一听立刻表忠心道:“我们寨主武功盖世,天上地下第一人。飞天走地,无所不能。我对我们寨主忠心耿耿,马革裹尸还……”一番狗屁不通的吹捧后,又朝青峰寨的方向拱了拱手,生怕不知道他有多狗腿似的。
张氏双后拢在袖子里,翻着白眼啧了声,变节叛主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都是阴沟里的老鼠,谁还不了解谁啊。
勋哥儿转头看向梅梅,又来拉她的手,梅梅甩开他,又冲毛脸说:“那谁,你……”
毛脸:“小的马革。梅梅小姐有何吩咐?”
梅梅摇手:“我不是什么小姐,不要叫我小姐。”
毛脸:“梅姐好!”
梅梅:“……”
心里别扭了下,梅梅扣住腰间令牌,脑子里描绘着叶善冷淡的模样,也照虎画猫的板着脸,挺直脊背说:“从这里到清风寨很远吧?我们这里有老人小孩,跟着你们后面跑肯定不行,你把你们的马让给她们骑,这样我们也能尽快到寨子里和我大娘子汇合。”
毛脸从善如流,赶紧吩咐手下将马匹让了出来,自个则亲自牵着马,矮下身子,伏地做小道:“梅姐,您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