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猗凡
直到刘宗孝一脚踹上她的肚子,她看见他,记忆重启了。
生命仍在继续,她想要过的好,过的安稳就必须要努力。
努力让自己活下来,努力让自己过的好。
她记得自己有个奶奶,奶奶教会了何为“家人”,后来奶奶死了。她独自流浪了四年。她真的很想要一个家呢。后来她被一家三口“收养”,他们很“疼爱”她呢,她也很“照顾”他们。直到她亲手了结他们的前一刻,他们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想象的人呢?
一定是有特殊的缘分才让他们相聚吧。
这可真好呢,她那么喜欢家人,她终于又能和家人们一起生活下去了。
这次,她一定要让他们成为自己喜欢的样子。
她喜欢熟悉的人,熟悉的脸,这会让她感到很安心。
叶善走出了屋子,四野空旷,漆黑一片,她锐利的眸子扫视着整座院子。
脏,破,穷,是她最直观的印象。
一道小小的身影藏在廊柱后,她微微探出了头。
叶善转过身,她不喜欢人类幼崽。
女孩儿一张小脸脏的根本看不清原本模样,唯有一双独属于孩子的纯真的漆黑双眸透着害怕与试探。
正中的堂屋,左边厢房是她今晚的婚房,右边连着两间屋子,最后一间是地窖。叶善巡视了遍,也就左边厢房味道还好点。刚走出那三间屋子,她又察觉到了那只人类幼崽。正躲在堂屋的大门后偷看她。
夜已经很深了,叶善没有停留,又回了左边厢房,四下翻找,发现也就今日铺在床面上的被褥还算干净。
她不是不能忍受脏乱,再难的坏境她都能坦然处之。她只是在评估,将来的日子,如何让自己好过。
她喜欢带领着她的家人让日子慢慢变好呢。
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女人回来了,大概她也是累极,也没过来找麻烦,只隐隐约约听到女孩子的哭声,随即传来呵斥,没过多久又停了。
天快亮的时候下了一阵小雨。叶善在滴答滴答中醒了。
可真是有意思,除了她睡得这块地方,这个屋子几乎要成了水帘洞。难怪她从昨晚就觉得这床摆得不对劲。四方四正的房间,那床斜着放不说,几乎都快怼到门口了。
不一会,耳边传来响动,一个小小的人影偷偷摸摸的靠进了她的房门。
她不动,只危险的眯了眯眼,手指点了点她睡前从厨房顺到的菜刀。
刀很钝,不过手起头落,杀个把人倒不成问题。
“咚”一声响,小女孩吓得吸了口气。过一会,见屋内人没反应,便将手里的葫芦瓢搁在一处漏雨处。
之后,只见她像蚂蚁搬家似的,将大大小小的瓢和盆都搬进了屋里。不同的容器,滴滴答答不同的雨声,汇成了一首旧时难忘的童谣,听在耳里让她想到了奶奶。
她们也曾有过一段非常艰难的时光,后来她就发过誓,她一定要让她的家人过好。
*
天彻底亮了,雨也停了。叶善养足了精神也起床了。
天际一片蔚蓝,四野绿茫茫,让人不觉心胸舒畅。
她在门口站了站,活动了下手筋脚腕,院门大敞,院内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积水。
早起的村民,扛着锄头准备下地,从敞开的院门看到刘家新娶的媳妇,都是一脸同情的神色。
叶善心道:首先,院门该重新修一下了,篱笆墙也要加固,当然目前来看,屋顶是最紧要的。
空气中湿气很重,估计这几日又会有几场大雨。
她从前屋转到后屋,看到了通向后院农田高垒的稻草。
于是她将袖子一撸,开始搬稻草,又找来农具挖黄泥。
她动作利落,干活迅速。等小女孩从睡梦中惊醒,刚好与屋顶上的叶善对上了眼。
屋顶被掀了,女孩一骨碌爬起,心里怕极了,喊了祖母两声,老婆子正睡得香,反手给了她一耳光。
女孩儿被打得耳朵嗡嗡响,捂着脸呆了下,赤着脚迅速跳下床跑了出去。
惊呆的不仅是被打的女孩儿,还有隔壁农户以及不远处劳作的村民。大家议论着她,都是一脸同情。
“从来没见过女人修屋顶的,还是新娶进门的媳妇。”
“刘家老婆子太刻薄了,刻薄死了前儿媳,又开始害新儿媳!”
“看那女娃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刘家还是个人嘛!”
“可怜啊!”
“可怜。”
“……”
女孩子听得一脸苍白,她小小的人儿,站了站,忽而咬住下唇,往厨房跑去。
不一会,叶善看到袅袅炊烟升起。
叶善干活极快,小女孩做顿早饭的功夫,她已将屋顶的稻草和着黄泥都翻新了。右边隔壁是个寡妇,看得好生羡慕,她家也漏雨。
寡妇在院子里吃早饭,她喝着稀饭,忽然站起身,喊:“大妹子,下来吃点东西吧?”
叶善听见了,没理。她干活不喜欢被打扰。
寡妇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干活利索的,爬墙翻屋顶,怀里还抱着干稻草,那两双小脚踩在屋顶上,就跟生了根似的。总之,你一眼看过去,就生出这活特别轻巧的错觉,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特别……特别……赏什么目……唉,好看就对了!
“姐姐,好厉害!”她六岁的儿子忽然道。
寡妇自己没上过屋顶,但也请人来家里修过房子,那些人哪个上去不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栽了下来。村里穷,受伤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家男人就是做木匠,给人造房子,从高出摔下来,折了腿,后来化脓发热,就这么没的。
寡妇又热情的招呼了几声,见叶善一直没理睬,便有些讪讪的,不再说话。
叶善只用了半个时辰,将屋顶挡雨的稻草都换了新。屋后垒得高高的稻草彻底塌了下去,只剩屋前屋后,掉落的又烂又霉的稻草亟待收拾。
小女孩做好了早饭,站在院子里看着焕然一新的屋顶,面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她虽年纪不大,但生活的磋磨让她比同龄孩子都要早熟懂事。
她心里清楚,从今后下雨天,自己不用再半夜醒来,到处接水了,也不要整日整夜的不睡,生怕盆啊罐的灌满了水又将家里弄湿。
她再次偷偷看向叶善,眼里除了小心翼翼和胆怯还有浓浓的崇拜。
“阿,阿,阿娘,可以用早……早膳了。”小女孩结结巴巴道。
女孩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新娘子来家里时,奶奶就同她说过,往后她就是她的娘了,要她从今后要听阿娘的话,伺候阿娘,等将来阿娘生了弟弟,要一辈子给弟弟当牛做马。
叶善的肚子确实饿了,她没有高强度的运动倒还好,跟正常人的饭量差不多。一旦开始做活,就需要大量的食物补充体力。
虽然叶善已经做好了这个家很穷没有好吃的补充体力这个预想。但当她看到食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深深拧住了眉头。
女孩儿垂着手站在桌边,看着丰盛的早饭不明白为何阿娘脸色不好。
平时她和奶奶的早饭都是野菜汤,也就是阿爹回来的时候可以吃白米粥。她今早是趁着奶奶还睡着没醒,偷偷加了米给新娘子。她不知道奶奶会不会发现米少了的事。她看了眼天色,奶奶差不多也快醒了,要是发现了就不得了。
女孩儿急得手心冒汗,催促道:“你,你快吃啊。”
叶善抬眼。
女孩更急了:“快,快吃。”她壮着胆子将筷子递到她手里,同时还忍不住咽了口吐沫。
恰在这时,堂屋忽然爆发出一声脾气暴躁的咒骂:“小贱蹄子!盆盆罐罐也不收拾,你想摔死我啊!”
女孩盯着叶善碗里混着野菜的浓稠米粥,刷得白了脸。
作者有话说:
女主人设解锁1,基建狂魔
昨天前天出差了,虽然晚上回家了,但是很累,所以没有更新。
第9章、新婆婆待我不错,还杀鸡给我吃呢
老女人是狗鼻子,循着米香就冲进了厨房,尚未进门就破口大骂:“小贱蹄子!你个赔钱货!竟敢背着我煮米吃!你不知道米是留给家里男人吃的?你……”
入门一看,竟然是叶善端着米碗,老婆子愣了下,火气大涨:“不要脸!你敢……啊!你衣裳怎么回事?我的衣裳……”她嗓门高亢,像只打鸣的公鸡。
叶善的嫁衣是老女人自个的嫁衣。她嫁来刘家时,刘家算的上当地鼎鼎有名的殷实人家,后来公婆相继去世,丈夫眠花宿柳,豪掷千金,纵.情享乐。家里的铺子相继被变卖,生活一落千丈。原本她生了个儿子,生活倒还有指望,谁曾想儿子比他爹更上一层楼。父子俩个就跟比着赛一般败家,直到后来,城里的铺子全都卖了,祖屋卖了,郊区的庄子也给卖了。张氏只得带着儿子媳妇投奔了娘家。娘家舅舅嫌丢人,随便找了个犄角旮旯的乡下,买了一处旧屋,又置了几亩薄田,也算是全了十几年的兄妹情,这之后就再没管过他们。
但凡,刘家几人是个能吃苦的,日子也能过下去,偏他们好逸恶劳惯了。到了乡下后一个比一个断手断脚生活不能自理,唯一一个勤劳能干的就是儿媳妇。
娶前儿媳妇时,刘家已败落的不成样子了。张氏精明,心知好人家的肯定看不上她家,便张罗着买了个女人回家传宗接代。女人是个苦命人,到了刘家后原本也想好好过日子的。她不怕苦不怕累,伺候公婆丈夫尽心尽力。
怀孕七八个月的大肚,还冒着严寒从山上挑水回来喝。
吃不饱穿不暖,还被婆婆磋磨这都不用说了。等到临产,难产丧命,基于都有些理所当然的意思了。
张氏看下来的是个丫头,当场就生了捂死孙女的心。也幸而刘宗孝那玩意突然良心发现,给抢了下来。
小丫头磕磕绊绊的长大,没病死冻死饿死被狼叼走,真不是一般的命大。
长到四五岁,张氏终于觉得这丫头留着还有那么点用处了,跟她那苦命的娘一样耐糙,家里的活可算是有人帮忙分担了,自此后张氏便越发变本加厉,什么活都要使唤孙女。同村有看不过眼的,张氏便跳起来指着别人鼻子骂,她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的,别人将她家当成瘟疫,哪敢沾染,也都远远避开了。
言归正传,却说张氏一看叶善身上的红嫁衣脏污不堪,登时比死了亲娘还难受。她是不要什么脸面的,但是她儿子要啊。要不是为了儿子娶媳面上好看点,她也不会将自己珍藏的宝贝拿出来给叶善穿。
她所有值钱的首饰都被儿子给当了,如今仅剩的一点关于昔日美好的回忆就只剩这一身嫁衣了。当即发了疯,生撕活剥般的扑过来就要掐叶善。
小女孩本就站在旁边,见祖母面色狰狞,吓得往后一个踉跄,一屁.股摔在地上,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那干黄的指头伸过来时,叶善灵巧的一避,旋即伸出左手反擒住张氏伸过来的后脖颈。眨眼功夫,只听“咚”一声响,张氏的脸重重砸在桌面上,随即鼻血横流。
叶善抬起右手,喝了口野菜粥,眼角露出诧异之色,味道比想象中的好。
张氏挣扎的厉害,嘴也不干净。叶善放下碗,站起身,左手铁钳般捏着张氏的脖子往门口走。
此刻若是有人看到这副画面,一定会感到极为诡异,毕竟张氏可不是什么小脚妇人。这世上人,但凡生养过孩子的,骨架都会比当姑娘时要宽大些,随着年纪增长,肩也会越来越宽。尤其是乡间地头的村妇,五大三粗的,有的甚至比男人还强壮。
单从张氏和叶善比较,一个张氏就抵得上两个叶善。
叶善右手反剪住张氏胡乱扑腾撕扯的双手,左手按住她的头,猛得将她的头往水缸里一按。
一直没有停歇的哭声骤然一停,小女孩惊恐的颤抖起来,眨也不眨的盯着叶善,动也不敢动。
张氏刚被按下去还挣扎的厉害,后来渐渐没生息了,叶善又捞她出来,等她有了活人气,张嘴又骂,叶善又将她按下去,如此反复三五次,张氏终于忍受不住,哭着求饶,连祖宗都叫上了,叶善才松开手。
张氏委顿在地,嘴唇发青,等换过了劲,再次看向叶善的目光就充满了深刻的惊恐。哪还有昔日半分泼辣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