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鹅踏雪泥
晚上,夜空繁星点点。
徐川正把院子里最后一块地打扫完成,转过身就见程宝珠坐在竹椅上望天发呆。
他洗洗手走过去:“舍不得这里?”
程宝珠立刻露出伤感的表情,用力点头“嗯嗯”两声。
就跟当初推倒旧房子盖新房般,她又矫情了。
徐川:“你别怕,有我在呢。”
只要他们一家三口待在一起,那么随处都可以是他们的家。
第二日。
清晨,雾气蒙蒙。
徐川最先醒来,此时程宝珠还缩他怀中呼吸平稳,大闺女则头脚调换了个位置,瞅着也睡得正香。
车票买得早,他做好早饭后便把程宝珠给叫醒:“该起来吃早饭了,吃完饭后咱们可得赶紧走。”
程宝珠揉揉眼睛,懵着脑袋去洗漱,直到冰冰凉凉的水和脸蛋接触后,她才彻底清醒。
今天的早饭简单,吃的是昨晚剩下的包子,再加碗蛋羹。
江玉兰也早早地赶来,偷偷地避着人抹眼泪。
徐川:“妈,我们在首都安定下来后就接你们来玩。”
江玉兰没说话,怕刚出口就露了哭腔,于是点了点头。
“家里我都整理好了,你要是平时有空就来帮我看看,菜地要是种的过来也别空着。”
“你哪天让哥来把自行车搬去老屋用,往后去上岗村舅舅家也方便些。”
徐川絮絮叨叨地把一切事情交代好,等到了六点半时,他就拎着行李到村头的驴车上去。
行李看着不算多,那是因为好些又大又重的东西都被他塞到运输胶囊中去了。当然,对外的借口就是把东西都拉到县城中处理换钱。
程宝珠今天穿得与众不同,里头是红色修身连衣裙,外头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
大衣只到膝盖处,红裙子的裙摆露出来,风一吹便飘得格外好看。
她又背上了从前没机会背的小皮包,穿上略微带点儿跟的皮鞋。昨天晚上睡觉前程宝珠还给自己编了辫子,今早将辫子拆开,这会儿头发就跟后世烫的羊毛卷一般!
徐川放完行李回来,就见到程宝珠还对着镜子在那儿画眉毛抹口红。
他凑上前观察两眼,嗓子发紧,心中忽然就火热热的。
媳妇儿化个妆,好像就跟从前不大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这些东西怎么这么神奇?
程宝珠最后将手表给带上,站在徐川面前笑眯眯问:“是不是很好看!”
徐川喉咙动动,点了点头。
“可以吗?”他问。
“嗯……我等会儿擦过?”
两人就偷偷摸摸亲了一会儿,直到听见江玉兰推开院门的声音时,才赶紧分开。
程宝珠跑去补口红,徐川则压抑着兴奋,把还在熟睡中的胖闺女儿抱起来,红着脸问她:“奶泡好没?”
程宝珠点点头:“好好用的东西都装在小袋子中。”
徐川拎起小袋子,对江玉兰道:“妈你帮我们把房间的被套洗一下,被子也拿出去晒晒。”
“行,你们安心去吧。”江玉兰摸摸孙女的手,眼里满是不舍。
徐川笑笑走出去,程宝珠跟在后头,在经过江玉兰时飞快塞了钱给她。
“妈您收好,往后想吃点儿啥自己买,最迟明年就接你去首都玩。”
她飘着头发边跑边说,江玉兰掏出来一看,哎呀一声就要追出去,程宝珠打蛇打七寸道:“炉子里还烧着昨天晚上剩下的鸡汤呢,再不拿起来就得糊了!”
“嘿,你们两个……妈不缺钱!”
江玉兰抓着钱在门口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先去抢救那一锅鸡汤。
村头。
今天赶车的人是徐保国,一起坐车的还有知青院的李思明和陈湘几人。
程宝珠是最后一个到的,等她上车后,驴车便慢慢开动,徒留江玉兰抓着钱赶了出来。
徐保国纳闷:“你妈咋了?”
程宝珠赶快道:“爸你快些,妈硬要塞饼子给我们呢。”
是吗?
徐保国便加快速度,嘴里叨叨:“你们妈就是节省惯了,到车上别委屈自己,在外头该花钱得花,吃啥干巴巴的饼子啊。”
“对嘞!”程宝珠笑笑说。
车后头。
江玉兰迎风跑,扯着嗓子大喊:“停——停——停!”
又是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枯叶,驴车拐个弯就没了踪影。
路上,驴车平稳前进。
程宝珠和陈湘几人聊着天,感受着早春的晨风。
晨风清新,又带点儿凉意。
徐好好小朋友醒了片刻,呆呆地看了爹,又转头看了妈后便再次睡过去,简直心大得很。
陈湘归心似箭,在车上就不停地跟程宝珠讲述首都的事情。
她考上了京市的一所大专,学校离家还不远,这会儿兴奋至极。
“你不是说要租房吗?”陈湘说着俏皮地眨眨眼,“我写信让我妈我奶帮你找找了,不过你说的那种房子不大好找”
她是知道程宝珠是要买房的,而且看上的还是那种独门独户的小四合院,陈湘刚开始是真是震惊得不行。
可如今哪里有这种房子卖,许多房子里住的都是好几户人家。
聊起这事儿,程宝珠立刻与她凑在一块儿讨论起来,等到火车站时,两个人已经说到给房子引暖气的事儿了。
徐川倒是意外地和李思明聊得来,李思明觉得徐川学历虽不高,但却言之有物,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徐川竟然都知道。
期间大闺女终于醒了,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抱着奶瓶把奶喝完后才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啊啊!”小姑娘开始叫。
徐川安抚她:“带你去玩,去玩!”
小姑娘听懂了,眼睛一亮:“玩!”
她瞪着眼睛四处乱瞧,时不时这里碰碰那里摸摸,甚至伸着手想让李思明抱。
李思明僵着身子抱了好一会儿,脸蛋通红的样子让徐川忍不住发笑。
终于,到了上车的时间。
李思明东西不多,帮着徐川一块儿搬行李,程宝珠抱着闺女儿先找到车厢。
老班不知用啥本事帮他们搞到卧铺,程宝珠当时人都惊呆了。
卧铺好啊,卧铺可以睡觉。
李思明家庭估摸着也不是一般家庭,他也是卧铺,徐川干脆就和他商量着,让他换到他们的卧铺车厢中来。
“咱们都是熟人,在一块儿也能安全些。”徐川说道,主要是他还带着闺女儿呢。
李思明也愿意,他和乘务员说了一声,顺利地和他们搬到同一个车厢中。
车厢是四人间,陈湘他们没买到卧铺,刚好这会儿车厢中最后一个人还没来,大家干脆就先在车厢中待着。
等火车行驶了半天后,车厢最后一个人也来了。
“三位都是知青?”这人是位还算健壮的老大爷,身边有儿有女,只有他一个人在车厢。
程宝珠早上醒得早,这会儿困得要死,没心思说话。
李思明不爱和陌生人打交道,这种时候就是个锯嘴葫芦。
只有徐川,抱着正乐呵呵啃手的闺女和他说话:“不是,只有小李是知青,我和我媳妇儿都是乡下人。”
“那你们是去上大学的?”这位大爷又问,此时车上若有年轻人,基本上问三个就有一个是去上大学的。
首批高考的学生是春季入学,今年六月份高考的学生则是秋季入学,往年从来没有过一年两批学生的现象。
徐川脸上露出些许骄傲:“我媳妇儿考上了首都的大学。”
这位大爷点点头,然后对他们就稍稍更热情了起来。
徐川想这位大爷年轻时指定也是生意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恰好还真就对了徐川的胃口。
过了半个下午的时间,两人彻底聊熟,徐川也摸清楚这位大爷的情况。
确实是生意人,几年前被下放,但在乡下过得还算不错,如今平反后也是去首都。
大爷稍稍郁闷:“唉,产业还归还回来,但如今也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不过有老友来信说房子若是收回来了就该庆幸,因为有些房子虽是还给了你,但里头还住着人呢,赶都赶不走。
大爷想到这儿心里就顿时舒坦许多,他了解过,自己的几套房子都已经被清空。
听到他有套房就在宝珠学校附近,徐川便心思一动:“您老好几套房呢,到时候是放着出租?”
大爷摇了摇头,心说还出租啥啊,他都被搞怕了,想着赶紧把房子脱手后找个机会偷溜去港城那边。
徐川没搞懂他这摇头是啥意思,只是在接下来的两天中,瞅准李思明出门的空隙,和程宝珠若无其事地说起买房的事儿。
就像不小心说漏嘴般,然后立刻被老大爷给惦记上。
老大爷背着手出去走两圈,回来时找个借口把徐川拉到无人的车道上,说是聊天。
聊啥,自然聊卖房的事儿。
这小伙子和他无仇无怨,又是没根没底拖家带口的外地人,瞧着性子也好,房子应该容易脱手。
最关键是这家人穿的用的都不便宜,他媳妇儿穿得一副摩登样儿,手上带的手表他还认不出牌。还有那小女孩养得白白胖胖的,每天奶粉喝着苹果吃着,一看就不缺钱。
从前……是个地主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