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太子是我前夫 第36章

作者:八月于夏 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穿越重生

  一场轰轰烈烈的万民“请愿”就此平静落幕。

  但顾长晋知晓,这事仅仅是个开头。

  想要杨旭死的人,尚有后手。

  而他,大抵是这后手中的一环。

  顾长晋从顺天府出来,天已擦黑。

  横平驾着车回顾府,才将将转入梧桐巷,便发现了巷尾那几棵枝叶扶疏的老梧桐停着辆不起眼的马车。

  横平认出那是柳元私宅里的马车。

  “主子,柳公公来了。”

  顾长晋丝毫不意外,马车在顾府大门一停稳便下车往柳元的马车行去。

  与此同时,那马车的车帘子从里掀开,露出一张精致靡丽又难辨雌雄的脸,眉心那点朱砂痣更是让那人多了点儿妖异。

  柳元笑吟吟地望着踏着夜色行来的男子,温声道:“顾大人,久仰了。不知咱家可否请顾大人上车一叙?”

  虽成了阉人,但柳元的声音极有辨识度,幽咽婉转,是一把难得的青衣嗓。

  顾长晋道:“柳公公大驾光临,想是为了杨督公而来。”

  柳元脸上笑意不减,道:“没错,咱家今夜是来同大人谈一笔生意的。”

  说着,亲自给顾长晋开了门,“顾大人请。”

  顾长晋利落上了马车,柳元给他递来一盏温度适宜的茶盏,见他眼都不眨就呷了口茶,笑道:“顾大人好魄力。”

  寻常人怎敢喝头回见面的人递来的茶盏?

  顾长晋喝下那茶,便是在展现他的诚意,他信任他。

  或者说,在对付杨旭这件事上,这位顾大人信任他。

  “不知柳公公想做什么买卖?”顾长晋问。

  柳元道:“顾大人成亲那日,咱家曾给顾大人送去了一封密信,咱家猜那信顾大人大抵已呈给了大司寇。”

  说到这,他眼皮微抬,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顾长晋一眼。

  这位顾大人与下放到大同府的管大人于金殿告御状后,两人便彻底入了嘉佑帝的眼。

  这两个年轻人身上都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柳元原以为顾长晋收到那信,便会急吼吼地借着许鹂儿的案子将杨旭告上金銮殿。

  可他没有。

  甚至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查到他身上来。

  柳元知晓自己被人监视时,很是惊诧了一番,惊诧过后,又是一阵由衷的赞赏。

  难怪那人要他将证据送与这位大人,而不是其他几位权力更大的刑部堂官。

  杨旭自打成了裴大掌印的干儿子后,手握权柄,伤天害理的事可没少做。

  这些年,单是他收集到的罪证便足有一箩筐。

  可那人只让他送出一封不痛不痒,完全不能置杨旭于死地的密信。

  初时柳元尚且不知那人的用意,眼下他倒是明白了。

  那封信,是个考验。

  若顾长晋没通过考验,那今日柳元也不必来这梧桐巷等他了。

  顾长晋没说那信如今在何人手上,只平静问道:“柳公公今日可是又有‘密信’交与我?”

  柳元推过来一个木匣子,道:“顾大人想要的东西都在这。咱家将这些证据尽数送与大人,只求大人一事——”

  “大人今夜从不曾见过咱家。”

  顾长晋并未打开那匣子。

  他望着柳元,慢声道:“柳公公是杨旭手里最得力的干儿子,为何想要借刑部的手扳倒杨旭?”

  柳元道:“良禽择木而栖,咱家虽是杨旭的义子,但咱家的主子却不是他。至于咱家的主子是谁——”

  他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以顾大人的能力,应当很快便会知晓。”

  柳元不会说他背后的人是谁,这点顾长晋早就料到,也不多说,只问了个十分突兀的问题。

  “钟雪雁可是你们派人杀的?”

  车厢里静了半晌。

  柳元含笑的面庞有那么一刹那,多了点意味不明的神色。

  “是。”他应。

  这个“是”落下,又是一阵沉默。

  秋夜月光似霜白,透过梧桐枝桠落下斑驳光影。

  顾长晋抬起眼,缓声道:“为了让杨旭翻不了身,你们倒是无所不用其极。许鹂儿与钟雪雁,好不容易逃离了牢笼,又落入你们的算计里。你们从一开始就拿她们当死棋。”

  “她们是棋子,难道我与大人就不是棋子了吗?”柳元精致的眉眼渐渐拢上一层淡漠,“顾大人,身在局中,对旁的棋子起怜悯之心可是大忌。那日在驿站,若非咱家的人知晓不能伤你,你现下兴许还躺在榻上不能起身。”

  顾长晋眉眼一冷,道:“那人伤了内子。”语气听着竟像是在兴师问罪。

  柳元挑眉。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

  厂卫的耳目遍布大胤的每个角落,据他收集到的消息,这位顾大人与他的妻子实则没甚感情。

  柳元面不改色地拱了下手,语气真诚道:“咱家替我那愚钝的下属同顾夫人赔个罪。”

  顾长晋不接他这话,只淡淡颔首,接过那木匣子下车。

  树影笼罩着他,在顾长晋深邃的脸落了一层阴翳。

  他没回头,停了几息便沉着眸问:“在你们的棋局里,许鹂儿如今可是成了废子?”

  柳元一愣,须臾,深深望着顾长晋被黑暗吞噬的背影,道:“顾大人放心,许鹂儿的确是废子,我们的人不会再动她。”

  顾长晋这才大步离开。

  回了顾府,他将这木匣子递给横平,道:“将这木匣子送去书房,好生盯着,明日我要带去刑部。”

  话落,他大步往六邈堂去。

  柳元出现在梧桐巷,六邈堂那头必然会知晓。

  他必须去同徐馥主动交代他与柳元的对话,以及今日发生在东华门的事。

  柳元说得对,许鹂儿、钟雪雁是棋子。

  他,又何尝不是?

  ……

  寒衣节一过,上京便下了十来日缠缠绵绵的秋雨。

  雨水将东厂阶前的血迹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当日万民请愿的余波仍在。这些时日,顺天府与刑部的人三番几次进出东厂,连都察院的言官都去了几位。

  盈雀性子最是嫉恶如仇,每日都要跑去外院打听消息,回来能同容舒唠嗑一晌午。

  “听说刑部这些年秘而不宣地收集了许多杨旭的罪证,今儿是铁了心要将那杨旭还有他的党羽绳之以法呢!若他真下大狱了,婢子也要去凑个热闹,扔他一把石子。”盈雀笑道。

  容舒却笑不出来。

  前世并没有什么钟雪雁自尽的事,她救了许鹂儿,却又死了个钟雪雁。

  东华门百姓暴动这事让容舒彻底瞧清楚了,杨旭早已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迟迟早早会倒台,许鹂儿或者钟雪雁不过是那些人多年筹谋中的一环。

  又或者说,对那些人来说,这两个无辜可怜的姑娘,不过是用来煽动起民愤的棋子。

  她们的死,是一手“妙棋”。

  “听说这次告倒那杨旭的一些罪证就是姑爷暗访回来的,”盈雀忍不住竖起个拇指,“姑爷可真厉害哩。姑娘,您说姑爷这次能加官升职吗?”

  清蘅院与秋韵堂的下人最爱互别苗头,盈雀是清蘅院的人,自是看不顺眼秋韵堂那些人整日里把那蒋家大公子挂嘴头。

  姑爷若是能升官,定能气死秋韵堂的人。

  能从六品小官升到五品也好呀!

  盈雀的话倒是叫容舒微微出了会神,明年顾长晋可是连跳两级,从六品刑部员外郎擢升到都察院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

  容舒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顾长晋在斗倒杨旭的风波里又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张妈妈从屋内掀帘子出来,容舒回神,忙起身道:“可是阿娘醒来了?”

  张妈妈颔首,十分高兴道:“夫人说她想吃点儿碧梗粥,老奴这就去让厨房的婆子煨上。”

  容舒闻言面色一喜,一手拎着裙裾,一手捧着木芙蓉进了屋。

  沈氏早几日便醒来了,醒来后大抵是身子太虚,一点儿食欲都无,这两日都只能喝点儿汤水。

  今儿想吃碧梗粥,想来是身子在见好了。

  容舒把新摘的木芙蓉插入床头小几的花瓶子里,擦干净手便拉过一张酸枝木绣海棠花样圆凳坐下,对沈氏道:“阿娘今儿感觉可好些了?”

  沈氏由周嬷嬷扶着靠在大迎枕上,嗔道:“自是好多了,过两日大抵能下床透透风。再不出去走走,我怕我这骨头都快要霉掉了。”

  容舒可不依:“那不成。孙医正说了,至少要再躺十日呢。再说,前几日又下了雨,外头的风都凉丝丝的。”

  沈氏也知晓自己这趟是吓坏女儿了。

  前两日她醒来时,昭昭就坐在贵妃榻上看账册,见她睁眼了,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掉个没完。

  她这姑娘自小就稀罕她的金豆豆,等闲不轻易哭,那会就同个小孩儿般嚎啕大哭,可把沈氏心疼得不得了。

  沈氏心下一叹,道:“成成成,阿娘再躺九日,之后咱们便搬到京郊的庄子去。”

  容舒怔楞了下,唤了声“阿娘”。

  沈氏这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许多事都看开了。

  “你回来侯府半个月,都快要把秋韵堂同荷安堂搬了个半空,外头的秋风都没得你厉害,再不走,仔细旁人要拿扫帚赶你出去。”

  容舒道:“那些东西本就是阿娘的,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您还有几幅字画、几块好墨、并几匣子——”

  “那些东西阿娘这里还有不少呢,你行行好,就此打住罢。”沈氏好笑道:“阿娘的账册你不是都翻过了么?”

  容舒清点过沈氏的账册方知晓自家阿娘手里头阔着呢。